台湾近几年的天气愈来愈怪,四季已不再照着节气行,像现在,中秋的夜里,温度仍热得教人受不了,再加上烤肉的火温影响,一群人都热得猛把冰凉的汽水直灌入口。
「芝恩,跟妳说过几遍了,汽水不能这样整瓶灌着喝!」凌天赐一见四岁小女儿又拿着沁满水珠的大罐汽水当开水大口大口地喝,他急得又嚷叫着。
「啊,好喝!」凌芝恩陶醉地没听到老爸的警告,在让汽水的气略做释放后,她再次捧着汽水干「瓶」。
「凌、芝、恩!」凌天赐一把抢过小女儿的汽水瓶气得大叫:「妳是淑女,有淑女是这么喝饮料的吗?」
「嗝!」巨大的打嗝声回答了他的问题。没错,她,凌芝恩,一个四岁小娃儿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淑女。
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凌芝恩不顾老爸的横眉竖目,她转身爬上了一匹……呃……一只……是一只看来像马的……狗!这是一只比她还高大许多的圣伯纳大,对才四岁的凌芝恩而言,牠就像匹马。牠是他们家的宠物,呃……好大……好大的宠物!
就在凌天赐打算开始狠狠地用力地搬出凌家训戒一千零八十条大道理时,一旁一对中年夫妻捧着一盘香喷喷的烤香菇与烤虾子,带着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靠了过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脸上挂满鼻涕泪痕的小男孩。
「你好,我们是隔壁B栋二十六号的住户,我们姓施,今天才搬过来而已,以后请多多照顾。」施家夫妇有礼地捧着他们的微薄小礼亲切笑着。
凌天赐接过他们烤得香喷喷的佳肴,再望着自己烤肉架上那一团团黑得难辨圆扁的食物,他有些尴尬地急拿出柚子与月饼与他们分享。
「施先生、施太太,别这么客气,来来,吃柚子跟月饼,以后大家是邻居,互相照应就是。」太好了,终于有像正常食物的食物出现了,呜……好感动。凌天赐忙了一晚早不知浪费了几斤的肉片、豆干、甜不辣了,可不论他怎么小心加用心地烧烤,就是始终没个能吃的象样东西出来,如今……最后打算的B计划--柚子月饼饱腹一案,可以暂抛脑后了。
「对了,我姓凌,凌波的凌,请问……这是你们的小孩吗?」凌天赐望着那个紧抱着施太太大腿不放的小无尾熊问着,这小孩看来跟他小女儿差不多同龄才是。
「这是我儿子,今年四岁,他呀,从小就爱哭又怕生,不论何时都总是哭哭啼啼的,连摔个跤也哭得唏哩哗啦,像他刚才就是又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哭到现在,一张水脸还没干。」施先生尴尬地介绍着那死巴着妻子大腿不放的儿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个男孩,因为太爱哭、太胆小、太娘娘腔。唉……
「这样呀,没关系,小孩还小嘛,怕生难免。再说,我有两个女儿,一个跟他同年,以后就让她多陪他玩,相信他很快就能适应环境的。」凌天赐一边说话一边将小女儿凌芝恩给推到满脸是水又哭得发抖的小男孩面前。「芝恩,这是妳的新朋友,以后妳要好好照顾他哦。」凌天赐不忘蹲在她耳边叮咛着。
倏地!男孩的响亮哭声划破天际,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小男孩抖着瘦干的小手畏惧地指着凌芝恩身下那只大狗哭得不能自已。
「不怕不怕,这是我们家养的『战士』,牠很乖,不会咬人的。」凌天赐一边安慰一边摸着战士的头要表示牠真的很温驯。岂知,男孩哭得更惨烈了,他哭到尖叫并浑身打颤,施父施母忙不迭地蹲下来想要安慰他,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他的哭声瞬间震响了庭院里每户开心的烤肉邻居,引来了所有的侧目。
凌芝恩高高地坐在狗背上,蹙着眉,一脸嫌弃地低俯着那个哭得不象话的男孩。
好湿!好脏!这是她对他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尤其在他将一大坨黄黄又「牵丝」的鼻涕往她老妈衣服抹去的那一瞬间。
她发誓,她永远也不跟他这种脏人做朋友。
生怕被那恶心的变种布丁攻击给击中,凌芝恩骑着战士倒退了四、五步远,以测安全。
「芝恩,妳在做什么,他是新搬来的小朋友,以后妳要常跟他玩呀。」凌天赐见女儿想闪,他魔爪一伸便将她给拎下狗背,抱回到变种布丁的可能射程范围。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凌天赐问施家夫妇。
「他叫施佳骏,佳节的佳,骏马的骏。」
原来姓「湿」的人,身上就会这么湿,好可怕,还好爸爸姓凌。凌芝恩很庆幸地想着。
「哇--」响彻云霄的哭声仍在加强马力中。
呼,敢情这位小娃儿有练过魔音传脑?一旁的住户见小男孩哭得如此凄惨,兜向他的视线也愈来愈多了。
黑名单拟定后,凌芝恩赶在老爸要她跟湿小孩握手前,快一步地溜去院子另一边的方向,找跟别的小孩玩得很开心的姊姊,丝毫不管身后她老爸因尴尬而投射向她的眼刀,而战士也随即跟上小主人。
死小孩,这么不客气,也不想想今晚唯一的好料是人家贡献的。凌天赐拢眉见小女儿的不配合,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不熟嘛,小孩都是这样的。」施太太忙着打圆场。
「是呀是呀,以后熟了就好了,来,你快吃吧,这些冷了就不好吃了。」施先生指着那一盘看来好吃得让人流口水的美食说。
「好好好,那一块用吧。」凌天赐客气要请他们坐下,不过,待他意识到自己烤肉架上的那一坨坨乌漆抹黑后,他开始后悔。
施家夫妇也在同时间发现他的杰作,于是,他们体贴道:
「啊,我烤肉架上还烤着东西得回去看着,不然凌先生过来我们那边吃好了。」
「好呀好呀!那不然我这些肉拿过去你那烤。」凌天赐也老实不客气地应和着。
于是,开开心心的,凌天赐提了所有的食材搬到离他们不远处的烤肉架上。
只是这短短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施太太彷佛永远也走不到,因为她的腿上还拖着一个重达十五公斤的小孩。
中秋节的夜里,如意社区规画也照顾得很好的开放院子里,充满了花香,烤肉香与人情香,热闹的谈话与孩童的嬉戏为人跟人彼此间的冷漠距离,融入了暖暖温情。
当然,温暖的人情里绝对不包括那个才四岁的小女娃凌芝恩。
静静地,凌芝恩在一旁,用线绑着金龟子的腿,让牠在天上飞,这是她的独门风筝。她一边放着风筝,一边看着那个湿小孩自己不下来走,还死抱着妈妈的大腿任她用力地拖着走着,见此,她嘟着嘴皱着眉,再次将那个叫湿什么的小孩在黑名单上盖上第二个重复印。
她永远都不要跟这个奇怪的湿小孩做朋友,永远!
还有,她以后再也不吃布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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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芝恩天生就粗鲁,从她出生至今,她身边的玩具除了一个芭比娃娃尚苟喘活于人世外,其它的玩具没一样是完整的。她的专属玩具箱里,用「支离破碎」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那些早年夭折的可怜东西惨况,因为那比被美英联军轰炸过的现场实况还惨烈。对了,那个穿着漂亮礼服的芭比娃娃能幸运地苟活至今,其实是因为她很不幸地一直待在主子的冷宫里,所以深宫怨妇的她,才少了被摧残的机会。
凌芝恩天生就是老大姐,从一岁两个月开始,她不管走到哪,见到小孩哪怕比她高大,她都会来个「来,姐姐抱抱」的热情拥抱。也许就是从小的训练,所以她臂力特别好。
凌芝恩天性慷慨,从小她就爱分享自己的食物给别人,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的广告真该找她来代言。
凌芝恩天生恶霸,骑着威风的战士,她只要走到哪,看到不顺眼,就用战士威吓对方,尤其是男生!
综合以上种种特性,再一一加总,大家可以很轻易地归纳出凌芝恩这小女孩的特质--大姐头!
没错,就这三个字。而从这简单的三个字里,相信只要有脑袋的人都会知道她跟淑女、温柔、撒娇等等纯女孩特质都严重绝缘。
所以,大姐头在学校里叱咤风云、胡作非为也都是正常的了。
唉……才小小的四岁孩童就已经用拳头与权势道义在交朋友了,呵,这该说后生可畏,还是国家栋梁的退化?
或者……该说是进化。瞧瞧新闻里天天播出的那些人,再回头看看现在的小孩,这该是人类适应环境进化成功才是。嗯,可喜可贺,相信达尔文泉下有知该会死得超级眠目。
就因为凌芝恩是这样的小孩,所以,才刚刚要步出幼儿园回家的她,额头上会肿了一个大包也是正常的。
没错,正常。
「小棒冰,以后他们那些臭男生再敢欺负妳,妳就告诉我!」凌芝恩牵着好朋友的小手与会固定在下课时间来接她的战士走在回家的路上。
好朋友会叫小棒冰是因为她父母给她取了个很绕口又难写的名字--关典俪。所以,她们自己又另外取了个好记好叫的名字,以表示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之抗议。
「小月饼,妳的头痛不痛?」小棒冰看着好朋友方才为挺她而受到那个肿包,着实担心。想当然,大姐大大的名字太淑女、太诗情也是烦恼,所以,小棒冰也给凌芝恩取了个小名叫月饼,因为凌芝恩脸长得圆圆的。
「还好。」凌芝恩轻松地耸了肩。事实上,她痛得想揍人。
「啊!」突地,小棒冰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叫了声后,她的身体便煞车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凌芝恩循着她惊悚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了大班那几个臭皮蛋不知又在找谁的麻烦。
「小月饼,我们走那边。」小棒冰指着马路对面说道。
凌芝恩闻言没有回答,不过,她站在原地直视着那群臭男生,并放开了小棒冰的手,她的答案很明显。
接下来,只见她弯腰拾起小石子,然后大喊了一声:「臭皮蛋!」
「扣」一声,她手中的凶器已准确地K在臭皮蛋的后脑门上。
呵,好强的臂力,好准的球技,国家真该好好栽培她进奥运为台湾争光。一旁的路人甲看傻了眼,但,小男生小女生斗嘴、打点小架是平常,所以路人甲也只是愣了愣便头也不回地走人了,没有为小男生小女生排解的意思。
「啊--」想当然,这大叫是谁发出的。
就在尖叫后,一群小男生惊讶地回头寻找凶手,然后,在他们散开的队形里,无辜者露了光--凌芝恩看见了她的后悔。
啊,是他,那个脸上挂满布丁的湿小孩!头一回,她的正义有了犹豫,可是,情况已不可挽回。
「又是妳这个烂月饼!」小皮蛋一见来人是这个个头比他小却专找他碴的大姐头,他气得立即把书包扔下,就要冲向她。可是,当他看到她又坐上那只超级无敌大大大大的大狗狗背上时,他的步伐却硬生生地给煞住了。
「烂月饼还是比臭皮蛋好吃。」要是在这关头临阵退缩,铁定会被他们笑她胆小,她只好帮到底了,虽然她很讨厌很讨厌那个湿布丁。
「讨厌鬼!有胆妳就下来跟我单挑!」臭皮蛋指着坐在战士背上像个女王的凌芝恩。
「哼,谁怕谁!」凌芝恩见状早已握拳备战,不过,她也知道这个臭皮蛋每回都只是对她虚张声势而已。
所以她放心地溜下战士的背,等着他冲过来,然后,她赶在他对她煞车前结结实实地给他一拳,正中鼻心的一拳!
「啊!」登时,皮蛋又痛得哇哇叫。
其它几个跟他一伙的,见状都迅做鸟兽散,深怕自己也像皮蛋那样被「恰查某」给打到。
「烂月饼!」皮蛋咬牙切齿地紧摀着自己的鼻子大叫。
「怎样!」高仰着头,凌芝恩不屑道。
「烂月饼!妳干嘛帮那个爱哭的胆小鬼!」完了,感觉手心湿湿的,不会是流血了吧?
「因为只有我可以欺负他。」嗯,没错,那个湿小孩很恶心,有人想要打他几拳也是正常的,但,只有她能打,因为……因为……因为……啊!因为爸爸叫她要好好地照顾湿小孩,所以就是这样,没错。凌芝恩的小脑袋立即归纳出一个合理的原因。
「什么……啊,流血了啦!烂月饼,我要跟我妈妈讲,叫她也打妳,打得妳流血,还有,我明天还要跟老师告……哇!血啦血啦!我流血了啦!」登时,皮蛋捧着自己的鼻子哭得不能自已。
「你好吵!」凌芝恩摀着耳朵不悦道。
「哇--哇--」皮蛋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正赶来接湿布丁的施太太正好目睹这一幕。
「妈!」湿布丁一见救星立刻扑上,并开始诉说他怎么被人欺负,凌芝恩又怎么救他的事。
「哇,芝恩好棒好乖,还懂得照顾我们佳骏,谢谢妳哦。不过,打人是不对的妳知道吗?这位同学,来,这手帕给你摀着,你告诉阿姨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施太太立即做出公道的处理。
「呜……阿姨,烂月饼打我啦!」一见有大人来主持正义,臭皮蛋一下便忘了方才他欺负的人正是人家的宝贝儿子。
「好,不哭不哭,男孩子要勇敢一点,来,我送你回家。」就这样,施太太领着儿子与凌芝恩一同送皮蛋回家。幸好,皮蛋就住在离他们家两个巷口而已。
只不过,这短短的距离却变得好漫长,因为皮蛋的哭声实在是又响亮又难听。
呼,跟湿小孩很有的拼啊。凌芝恩想。
不过,凌芝恩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突然的意外,竟改变了她跟施佳骏的井水河水关系。
原本打算互不往来的小小坚持,却在这样的英雄救……呃,是美女救英……不对,是大姐大救狗熊后有了改变。
只不过,这改变却在当晚让凌芝恩狠狠地被老爸给修理了一顿。
可以想见,当凌天赐气愤地看到自己买的新皮鞋,变成养蝌蚪的小水池;家里的床单全被剪成一条一条地绑成绳子挂在楼中楼的楼梯上,成为女泰山「哦伊哦伊哦」的树藤;昂贵的黑豆洗面奶被拿来挤成一坨一坨的假大便排放在马桶上;然后又有人来告状说他女儿打伤人的那一刻,他的怒气会烧烧烧烧烧成怎样了!他只有狠打她小屁屁,而没失手把她打死,算凌芝恩命大,算凌天赐脾气好;没被这样的小女儿气疯,他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然,凌芝恩却不明白老爸打她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她的屁股从来没有那么痛过,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湿布丁害的!
那个讨厌的爱哭鬼,早知道就让他被皮蛋揍得扁扁的!
趴在床上,凌芝恩哀叫着她发红的小屁屁。
而隔壁四楼的施佳骏躺在床上,却心情异常地好,因为他开始觉得喜欢起上学了,因为有她,那个骑着狗,好威风的女生啊!哇……他的偶像……
同样的夜,两个同样只有四岁的小小孩,就从这样云泥之差的天地心情里开始了他们两小无猜的岁月、青梅竹马的情谊。
而他们的未来,还长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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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在夏蝉结伴高唱「夏天里的一把火」时,「智美国小」四年六班的班级也在高嚷着「女生爱男生,爱情真伟大」!
「哦--女生爱男生,月饼爱布丁,羞羞脸呀羞羞脸!」由臭皮蛋带头的六、七个男同学站在班级后头围着一男一女又唱又说着。
这一男一女没别人,正是那小冤家小月饼和湿布丁。
「臭皮蛋,你再敢乱说,信不信我揍扁你!」发育良好,才国小四年级就已经长到一五八公分的凌芝恩不客气地又作势要挥拳。
「哦,女生保护男生,羞羞羞!」臭皮蛋不怕死地继续用食指划着脸颊,表示羞羞羞。而此刻的他和凌芝恩相比,不过是一个小不隆咚的小男生。
「臭皮蛋,呼你死!」凌芝恩回头见布丁又被他们讲到满脸湿漉漉,她火大地直接冲向男生群,而目标则是锁定那个带头作乱的臭皮蛋。
从幼儿园到现在,长年累月的经验使然,臭皮蛋面对月饼的攻击,早研发出一套应对措施了。现在,只见她又冲来要打他,他立即手俐脚落地闪到一边,并单手撑着桌面,轻松地将身体跃出窗外,然后疾奔又疾呼着那句凌芝恩最讨厌的句子:
「女生爱男生,月饼爱布丁!女生爱男生,月饼爱布丁……」几个小喽啰就这样跟着皮蛋奔跑在长廊上一遍一遍地广播吟颂着。
凌芝恩追出去,脚快地飞踹了一个跑得慢的同伙发泄后,她便不再追去了。
因为这臭皮蛋跑得愈来愈快,她已经不太追得上他了,所以她也懒得为他浪费时间与体力。
「死小孩,可恶,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坏!」凌芝恩一边骂一边回到教室。看到湿小孩又在脸上制造布丁,她不客气地露出一抹嫌弃。「喂,你还在哭呀,有什么好哭的。」
「呜……」
「还哭,小心我扁你哦!」她不只是威胁,她是真的会打他。因为,她说过了,能欺负他的人只有她,谁教她身负着得「好好照顾」他的重责大任。
「月……月饼……妳对我最好了。」泪水和布丁交织成的特制上石流在他的小脸上泛滥成灾,看来一发不可收拾,可以预测这回灾情又是惨重。
「我可以再对你『更好』!」看着他那张一年到头彷佛没干爽过与干净过的脸,她扬起她的拳头,似笑非笑地对他说着。
「月饼……我……我也喜欢妳,我以后……会……会娶妳的。」没听懂凌芝恩「更好」的真正意思,施佳骏满心感动地说出他对她的承诺。向来软弱与害怕的小脸难得出现一抹肯定的坚决,因为她是他有记忆以来对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小小心灵里的女王,每回看她坐在战士的背上命令着别的小朋友,他就为她着迷啊。
「什么!」凌芝恩彷佛听到什么彗星撞地球的恐怖新闻,她闻言被惊骇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因为她冲力过大,结果她又撞到身后的桌椅,登时,教室里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巨响,把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月饼!」施佳骏见状急得大叫,并要上前拉她。
「走开!湿小孩,你……你气死我了!」
「妳……为什么气死妳了?」施佳骏一脸的无辜。
「气你说的笑话!」
「笑话?」没呀,他刚才没说笑话呀。
「你……永远不准你再说那句话,不然我会揍扁你!」她再一次以拳头警告。
「哪一句?」他还是不懂,他到底说了什么让她那么那么那么地生气?
「你说要娶我的那一句!」凌芝恩被他的白痴给惹得怒火熊熊烧,不自觉地,放大的音量简直可以传遍教室方圆十公里的范围。
而,话出口了,她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哦--布丁要娶月饼耶!」
「哦,承认你们相亲相爱的吧。」同班同学很有默契的,又开始那套男生爱女生的羞羞论,然后,上课钟声响起,当所有的同学都回到教室的那一刻,他们小夫妻俩的风流韵事也传遍了每个人的耳中。
「死布丁!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想当然,凌芝恩是快气疯了。
施佳骏无辜地看着她的厌恶,脸上的河流再次成灾,这回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土石流。
「呜……妳……妳……妳讨厌我……妳……呜……」怎么办,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她居然说她讨厌他,再不跟他说话了。
「施佳骏,你『又』在哭什么了?」在钟声后的一分钟立即到教室的美劳老师蹙眉问道。
「呜……呜……她……她……呜……」如果连她都不理他了,那他该怎么办?
「凌芝恩,妳『又』欺负同学了?」美劳老师原本就略带绉纹的脸,现下更因她的紧皱而挤出几条纹路。
「我没有!」凌芝恩大喊着她的无辜。
「还说没有,施佳骏明明就指妳。」美劳老师着实为他们两个头疼着,因为一个是男生爱哭个不停,一个是女生暴力得让人无法想象。
「不是那样的!」天,为什么只要有坏事,他们都只想得到她这唯一嫌疑犯?
「不然怎样?不然他为什么要哭?」轻轻用食指将微落的眼镜推上鼻梁,美劳老师准备好时间听她解释。
「因为……因为他……因为……」哎哟,这要怎么讲?总不能说他想要娶她,而她拒绝,所以害他哭吧?
凌芝恩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在这时,她听到了教室各角落传来的窃窃笑声。
「你们在笑什么,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因为布丁他……」
「老师,是我不对啦!」凌芝恩赶在同学说出这件足以让她钻到上里三百年零九十六天不敢出来见人的糗事前,赶忙揽下犯错的牌子。
「好,承认错就好,那妳跟施佳骏道歉,教他别哭了,我们要上课了。」
「喔。」心不甘情不愿的,凌芝恩转向他旁边的那个泪人儿道:「对不起。」很没诚意的三个字。
「呜……」知道她还在生气,而且更气,施佳骏哭得更伤心了。
「我说对不起了。」这回,凌芝恩掺进了点警告的意味,意思是教他快快闭嘴关上那两道水龙头。
结果,一接收到她想杀人的目光,施佳骏哭得更惨了。
「哇--」
「施佳骏!你有胆再哭,信不信我揍扁你!」耐性两个字,凌芝恩从来就不知道怎么写。
「凌芝恩,这是做错事的人该有的态度吗?」美劳老师不悦地斥着。
「我没有错!」她火大了。她本来就没错,为什么她要为那个爱哭鬼的眼泪负责?他要真有本事,哭死最好!哼!
「妳真是没礼貌的孩子,妳到外面罚站!」美劳老师也火了,她懒得再理这场小孩子的纠纷。
「站就站!」与其坐在这里听那个湿布丁哭不停,她宁愿到教室外罚站。
「施佳骏,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我连你一起罚。」
施佳骏听到老师的警告,非但没有收起眼泪,反而抱着抽屉的一大包卫生纸径自走向教室外站在凌芝恩旁边继续制造他的布丁。
「湿布丁,你离我远一点!」
「呜……月饼……妳……妳不要不理我啦……呜……」施佳骏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但,这回凌芝恩铁了心的怎样都不理他,结果,他老兄居然就这样哭了整整一堂课,然后,教室走廊上散落了他制造的三百七十六颗的馄饨。
救命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男生,他到底是从哪个外层空间来的怪生物?
不行,她真的再也受不了,再这么看他成天哭下去,她会疯掉!她得想个办法才是,一定有办法的。只是,到底要怎么做呢?
不知道那个死了几千年、身体已经烂到连骨头都不剩的大禹伟人,当年是怎么治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