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意志坚定的心这会儿犹豫了,万一她打扰了柯亚力工作呢?可是他三天没回家,她碰不到柯亚力,又该怎么告诉他,她对未来的计画?
江水心做个深呼吸,走近接待处,服务小姐带著职业笑容,客气地询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
“我找你们总裁,柯亚力。”
“你有预约吗?”一双眼毫不客气地打量江水心身上穿的T恤,牛仔裤及泛白的布鞋。
“没有。”江水心注意到那服务小姐已换上一副高傲的嘴脸。“那很抱歉!我们总裁他很忙,你必须先跟他的秘书预约时间,才能见得到他。”
糟糕!她似乎太莽撞了。匆忙地跑来,连人都没见著,就被轰了出去,她真该先打个电话,如果那电话号码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你可以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吗?”江水心拜托那服务小姐。
“不行!上面的人很忙。”她加强语气。“贸然地打电话上去,我会挨骂的,更何况你根本没有预约。”服务小姐一口回绝掉。
“你何必一直强调预约,若是临时有紧急事件怎么办?”江水心不高兴了,没想到要见她丈夫一面都那么困难,如果知道柯亚力在几楼办公,她早冲上去找人了。还有,她没有告诉眼前这位态度傲慢的小姐,她是总裁夫人,因为她觉得这位小姐不会相信。
服务小姐把江水心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似乎认为她不会是那所谓的紧急事件。
“小姐,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们平常都有受过训练。”言下之意,好像也包含了如何解决她江水心这一类自动送上门的女子。
“那可否借用一下电话?”江水心忍住怒意。
“很抱歉!本公司的电话不外借。”服务小姐更干脆地回绝掉江水心的要求。
江水心看那名小姐已经不理会她,迳自忙著手边的事,她考虑著要不要一层楼一层楼地找,但又想到很可能人还没找著,就被警卫丢出去的情形。
她江水心没别的优点,就是固执,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非要完成不可。
江水心在大楼外不远处找著公用电话,她拨著熟悉的号码,期望是柯亚力接的电话。但事与愿违,接电话的男子告诉江水心,这里只是柯氏企业的一间小公司,不过男子另外告诉她总公司的电话。
江水心道了谢才挂断电话,再拨另一支号码。电话另一端是总机甜美的声音传来,礼貌地询问江水心,就像那接待处的服务小姐一样,在确定她不是重要的人物后,即以一句“很抱歉!总裁正在开会,需要留话吗?”来拒绝江水心。
她瞪著话筒,回答句“不用了!”就用力地挂上电话。
柯亚力真是会考验她的耐性、她的脾气,现在她的耐性只剩下纸张一般的薄,她的脾气就像火山快要爆发了。
她努力动著脑筋,是否还有其它的法子,可以让她在今天“顺利”地见到她丈夫。江水心脑海灵光一闪,啊!李嫂应该有他的电话,不然家里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怎么办?
要到新的电话号码,江水心再度拨过去,电话钤响了几声才被人接起。
“喂?”另一端的声音充满疲累,但江水心听得出来那是柯亚力的声音。
“柯亚力!”江水心连名带姓地称呼,以示她的不悦。江水心把刚才所受的挫折,一股脑地全发泄在柯亚力身上。“你可真难找啊!我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能听到你的声音,三天来你死哪去了,都不见你的人影?”
“水心?”他的声音一扫刚才的疲惫,注意力集中了起来。“你在哪里?电话这么嘈杂,你在外面是不是?”
“没错!你说对了,我正在你公司外面打公共电话。”江水心口气依然不好。
“你跑来公司?那你干嘛不上来?”
“说的好,我为什么不上去?因为你的员工训练有素,不肯通报,请问我如何上去?用飞的吗?”江水心讥讽地回答。
“你在那边等我,我一会儿下去接你。”
“谢——谢——你!”这三个字江水心几乎是用吼的,说完后使力地挂上电话,满足了些许报复的心理。路人对她皆投以异样的眼光,江水心也不予理会,静侍著柯亚力。
另一边的柯亚力则揉揉耳朵,哇!她可真像个小“气”桶,里面装满了忿怒的瓦斯,不晓得她突然跑来有什么事?他安排了手下二十四小时盯著他老婆,这会儿她跑来了公司,竟然没人通知他,那群饭桶在办的什么事!先不管这个,还是先下去接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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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心的怒气已被她努力平息下来,公司的那些小姐,只是在尽自己的工作本分而已,她可以不和她们计较。但她把这些帐计在柯亚力身上,谁叫他三天不回家,连个只字片语也没有!
柯亚力走近江水心时,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
“水心?”
她抬头看到柯亚力,他身上穿著衬衫、西装裤,没打领带,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黑眼圈都跑出来了,额头的皱纹似乎也多了几条。
“你这几天在忙些什么?”江水心开口,和他一起走回公司。
柯亚力叹口气,刚才他要牵她,却被她给甩掉,她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先前去了趟台湾,公司里累积了一堆公文,这三天我是在加班。”
“那你晚上睡在哪里?”
他们已走进了公司的一楼大厅,江水心看到那名服务小姐的嘴张成“O”型。柯亚力扶著她的手肘,领她进入专属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前,那小姐还是呆呆地张著嘴望著他们。
“我办公室里有一张床,晚上我就睡这里。”柯亚力回答江水心先前的问题。
“哦。”江水没再说话,因为电梯到了,由于是直达十六楼,所以江水心感觉头晕晕的;她一向不太能坐电梯,就是电梯在升、停时,她都会不舒服。
柯亚力知道江水心这个毛病,一手扶著她的腰走出电梯,只有在这个时候江水心才不会反抗。
经过双眼圆睁的秘书身边,柯亚力只丢下一句“倒杯热茶进来”,就推门进入总裁办公室。
把江水心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柯亚力的大手温柔地按摩江水心的太阳穴。
“好点了没?”柯亚力轻声地问。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柯亚力的手仍是没停,他看了眼好奇的秘书。“把茶放在桌上,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
秘书收到指示,便退下去。
“对了!”柯亚力叫住他的秘书。“接下来两个小时,你帮我挡掉任何电话、约会,还有不准来打扰。”
“是!”女秘书关上了门。
“水心,来,把这热茶喝下去,你会舒服些。”
江水心接过柯亚力递来的杯子,啜饮了几口。
“谢谢,我好多了。”江水心推掉她脑门上的两只大手。
江水心的注意力转移到这间坪数不小的总裁办公室,气派的装潢显示出使用人的个性,室内没有一处摆设是多余的。背向落地窗的办公桌椅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张办公桌是她所见过最大的桌子,可是在这间办公室一点也不突兀,显得很是协调,只是那上头现在堆得是乱七八糟。
“那些就是这三天来我所努力的成果。”柯亚力见到江水心的目光焦点,主动解释。
江水心没作任何回应,眼光转到墙壁的书柜,另一边的墙壁则挂了两幅风景画,她对美术没有研究,看不出是出自何人手笔,不过那两幅画让人看了很舒服。
再来便是她坐的这套沙发椅,也是所费不赀。江水心留意到办公桌及书柜皆是黑色系,与周遭暖色系的装潢,包括这套沙发椅形成强烈的对比,可是却也显得风格独具。
江水心指著另一边的门,回头问道:“那里面是做什么的?”
柯亚力暧昧地笑笑。“来,我带你去看。”
柯亚力拉著江水心的小手,走过办公室,门一开,原来是——
“瞧!我有时晚上加班,累了就睡在这里。”
江水心羞红了脸,不是因为柯亚力的话,而是他的表情。这是一间小卧室,里面仅有一张床,床上散乱丢著好几件柯亚力的个人衣物。
“平常我会放一些换洗的衣物以备替换,早知道你要来公司,就托你再带几套过来放。”
“咦?你今天还不回家?”江水心退回沙发上坐著,在那边谈话好奇怪。
“你想念我吗?”柯亚力打趣道,跟著坐在江水心身旁,难得他们谈话没有火药味,此时是他这一阵子来:心情最轻松的时刻了。
“才没有哩!”江水心换到单人座位上,不敢看柯亚力一副了然的眼神。
“你不是来参观我的办公室吧?”柯亚力舒服地跷著二郎腿。
“哦!”江水心抬起头,差点忘了正事,“我想要出来工作。”
柯亚力一听,马上收拾——懒散的心情,正襟危坐。
“你想要工作?我又不是养不活你,不行!”
“你这人怎么不通情理,我都还没说出原因,就被你打回票!你公司的人若有建言,你一定是听完了,才给予意见,对不对?那我为什么不行?你至少该听一听。”江水心据理力争。
门都没有,让她说完,最后一定是他弃械投降。
“你不是我公司的员工,不能相提并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我柯亚力的老婆不能在外工作,抛头露面,不行!”
江水心跳起来,手指著柯亚力。
“你这只沙猪!你有没有想过,这三天我在家里有多无聊?突然被你从熟悉的环境拉到陌生的世界,我无所事事,你能明白我需要做一点事情的心理吗?”
柯亚力避重就轻。“这不是陌生的世界,你从小在这个国度长大,怎会陌生呢?”他提醒她。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朋友、工作。我原本白天上班,下了班小莉会跟我四处逛逛,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无所事事,我无聊得快发疯了!”江水心又坐回去。
“社区的一些太太们会举办活动,像是救济流浪老人之类的,有时也会开些插花班,烹饪课。下次社区聚会,你认识了她们就可以加入,而不会说日子无聊了”。
“柯亚力,你没弄懂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那些,你以为我只要偶尔探视街头老人、上个课就满足了吗?我不是对那些太太的生活方式不敬,但那不是我要的生活,也许几年后我会考虑,但现在我要工作。”
“好吧!你要工作,你能做什么?”
柯亚力突然妥协让江水心一愣,她还没想那么多,只想先争取外出工作的权益。“我——”
柯亚力抢白道:“不会是做工厂的女工吧?”
江水心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瞧不起我以前的工作,但是我告诉你,像你这间大公司,却可能还得靠女工的工作来维持正常的运作。”
“是的,这点我很清楚,我有家下游的厂商就是电子工厂,我还得仰赖他们供应的零件,但是你别想再找这类的工作。”
“为什么?”
“因为我会告诉胆敢雇用你的工厂,只要用了你,工厂就得倒闭。我再说清楚一点让你明白,任何公司只要有人敢雇用你,就是跟柯氏企业作对,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打击他们,最后你不但工作没了,那间公司也得倒闭。你愿意承担后果?”柯亚力威胁道。
“你好可恶!”江水心咬牙切齿地说著。
“过奖!”
一股窒人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柯亚力先打破沉默。
“水心,你有没有兴趣再念点书?”柯亚力无奈地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她才不想猜柯亚力的心思。
“我可以安排你进大学旁听,以你的聪明才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就看你有没有兴趣。”
江水心认真地思考了柯亚力的话,她一直想要再多念点书,充实自己。
“那我在旁听课闲之余,我要打工。”
“你又不是没钱用,干嘛要这么累。”柯亚力举起一只手阻止江水心的打岔,“等等!找还没说完。更何况如此一来,你就不能专心学习,吸收知识。”
江水心瞪他一眼。“你说完了吧!我可以开口了吗?”
“请。”柯亚力大手—扬。
“工作是社会经验的一部分,我不要因为读书而远离了社会。”
“你不会。我同意你回学校念书,你并未远离社会。”
“你同意?哈!是啊!没错,但你为什么反对我工作,念书只是你的缓兵之计,以后你照样还是会用别的理由来搪塞我。”江水心一语道破柯亚力的伎俩。
她真是太了解他了,知柯亚力者,莫若江水心是也,他在她面前可得小心点。
“水心,我是为你好,念书本来就该专心,你要是打工会分心的,我可不愿见到这种情形。好,现在有两条路让你选,第一条路是你跟社区的太太们一样,第二条路是回学校念书,没别的选择,你选择哪一个?”
“又来了!你又出个选择题让我挑。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作决定,今天我是尊重你才跟你商量,可是你不能每次都替我设定好道路。”
“我没有替你设定,我留给你两条路选择。”
“那还不是一样,这两条路都不是我想要的。”江水心倔强地说著。
“你不想念大学?”柯亚力故意激她。
“才不是,我想念,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江水心白他一眼,仍然坚持地说:“我还是要外出打工的机会。”
“那我们是不是又绕回了原点?”柯亚力叹口气,他改采哀兵策略。“水心,现在外面坏人很多,我是想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伤害。我柯氏企业有很多竞争对手,我怕万一刚好你打工的公司是我柯氏的敌手,他们要是知道你是我老婆,恐怕会对你不利。”
“哦?是吗?那你干脆把我关在家里好了,最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出门。”她语带讥讽。
“我是想这么做。”柯亚力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他在嘀咕些什么。
“没有!没什么。”柯亚力赶紧澄清。
江水心当柯亚力没说话一般,继续发表己见。
“外面有很多家公司,我可以挑一家跟柯氏企业完全没关系的公司。再说,我也不会告诉人家我结婚了,这样总行了吧?”
柯亚力笑著摇摇头,他快拿她没辙了,若是商场上的人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会是他——柯亚力。在商场上他承袭了他父亲柯石隆的作风,以一贯冷硬强势的态度傲视商场,只要他一出马,不管是多艰难的案子他都会完成。而成功的代价,往往是牺牲一小群人的成果,常使得人家在背后批评他冷酷无情,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跟他父亲一个样。而他也一直不以为然,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从来不管别人的眼光,全世界他只在意一个人的想法,全世界都误解他也无所谓,但只有一个人他不愿被误会。
“水心,你想的太天真了,不管你如何隐瞒,别人总是会探知你的秘密。”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外面坏人很多,那我这三天一个人在家你就放心?不怕坏人找上门?”
“我们住的地方很安全,很少发生意外,这点你不用担心。对了!今天你就等我下班一块回去,晚上我们在外面吃大餐,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柯亚力企图转移话题。
江水心孤疑地瞅著柯亚力,有问题!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江水心跳起来这近他。“你是不是又派人监视我?”
“水心,那不是监视,是保护你。”柯亚力纠正江水心的说词。“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在家,当然得派人看护你,这样我才能安心工作。”他见东窗事发,索性爽快承认。
江水心的长发刷过柯亚力的脸颊。现在他知道了,江水心只有在生气或不舒服时,才会忘记要远离他,而不小心地靠近他,就像现在,他可以感觉到江水心生气的火花喷在他脸上。真是个爱冒火的小东西,连一点小事也要跟他计较,不过,难得她这么贴近他,所以他就好心地不提醒她。
江水心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水中的金鱼一样,好半天柯亚力才想起江水心是在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