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梁磬的车子,她放松的叹了口气。
"这么累吗?"
梁磬心疼的揉揉她僵硬的肩膀。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只是有点烦恼。"
他挑了挑眉。"出了什么让你烦恼的事?"
艳榕差点脱口而出关于明丽的事情,还好她急时收回口,否则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关于她整形的事情。
"没什么。"她心虚地摇摇头。
"是吗?"梁磬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如果没事会是这副忧愁的表情?她一定有事瞒著他。
"是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艳瞎怕他起疑,故做没事的笑道。
"知道我会操心还不老实说,你以为把事情闷在心底不说出来就天下太平了?"他没好气的抱怨。"你不说我更担心。"
"我……哎哟,你不要这样嘛,我只是……觉得我刚才那样说人家不太好。"艳榕说出一半的实情。
"你是说那位钢琴手的事?"梁磬了解的微笑。
"嗯。"艳榕点点头。
"你别想太多了,你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席总监也表示站在你这边,不是吗?"
"可……那是因为我是柴艳榕的关系。"她闷声说,"我觉得我这样像是在仗势欺人。"
"你别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好吗?"他幽然叹息。
"我那时候真的很生气,她为什么那么不认真呢?而且我一直觉得她说话的方式让人很不舒服。"
"怎么说?"梁磬好奇的问。
"我今天去的时候,忘了带小提琴,所以请小陈帮我跑一道,就在门口,我和吴明丽碰上。"
"哦?"
"她把我撞倒了,扶我起来后,一看见我是谁便马上说出她对我的欣赏,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我总觉得她说话的方式非常刻意的讨好。"
"初次见面就让你对她设下心防,我不懂,是你心防太重,还是她真的让你很不舒服?"梁磐皱著眉说。
"不,不是那样,那是因为她不认得……"艳榕在千均一发之际即时住嘴,脸色苍白的看著梁磬。
"不认得什么?"梁磬狐疑的问。
艳榕全身颤抖,脸色苍白的转过身背对他,咬著下唇,不回答他的问题。
"艳榕,你有事瞒著我,对不对?"梁磬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了。
她明显的有心事,而且不愿告诉别人,这是为什么?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她不能说,她绝对不能说,说了她就会失去梁磬,她会永远失去他!
"我没什么事情瞒著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著你的,梁磬,等我……等我更有信心一点,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她在心底呐喊著。
"好吧。"梁磐隐忍著欲爆发的脾气,语气淡漠地道,并发动车子引擎。
她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呢?是什么样的事情那么难以启齿,让她几次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就算是天大的秘密,也没有必要瞒著他啊!他是她的情人、她的男人,他们都那么亲密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摊开来讲的?
除非……他不被她信任!
这个打击让梁磬的自尊严重受创,艳榕不相信他,所以对他有所隐瞒,该死的!难道他做得还不够,他给的爱还不够多,所以她不相信他!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巧不巧,那个吴明丽竟然和你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为了不让自己脾气爆发,梁磬只好转移话题。
不料,他的话却更把艳榕逼进死角里。
"不过奇怪,毕竟你们是同一所学校的,总有机会在校园里碰过或听说,为什么见了面却不认识呢?"梁磬越想越觉得怪。"照理说,你在学校里应该是声名大噪才是。"
她是声名大噪──以其貌不扬闻名。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她是同一个学校毕业?"她忍不住问。
"刚才和席总监谈事情提到的。"他没说的是,被赶出去的吴明丽也在场,她有礼的向他道歉,并请他指导她琴艺上的缺失。
他是不随便指导人的,所以他婉拒了,但还是客套的和她聊了几句,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和艳榕同一所学校毕业,他很惊讶的说出来,没想到她却是一脸的茫然。
她说从没听过有柴艳榕这个人,何况是像她那种色艺双全的才女,而且柴这个姓氏十分少见,她只认识一个姓柴的女孩,她叫柴书榕,是个容貌平凡却成绩优秀的女孩,不过她在毕业前夕失踪,一年多来音讯全无,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他记得她提到那个柴姓女孩时闪过一次讽笑,虽然消逝的极快,但仍让他捕捉到,当下,他对她的印象又更差了些。
她的真实性情,绝对跟她所表现出来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提到这个?"艳榕紧张地质问。"你说了什么没有?还是他们说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梁磬觉得她很奇怪。"问得没头没脑的。"
"还是……你遇到明丽了?"她开始歇斯底里。
"艳榕,你冷静点。"梁磬将车子停在路边,握著她瘦弱的肩。"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我……"艳榕看著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要逼我。"
该说吗?说了他就不爱她了,她不能说,除了弹琴她什么都不会,也长得为漂亮,不能说、不能说,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所作的美梦,都会碎了!
"艳榕,你不要怕,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分担。"
"不可能的!"艳榕否决了他的承诺。"你不可能帮我分担的!"
"艳榕!"梁磬这回是真的生气了。"难道是我不够爱你吗?我对你的在乎不够多吗?什么叫我不可能帮你分担!只要你说出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帮你扛的!"
"你不懂……"她的眼泪不断的掉落。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梁磬知道她正在为一件令她烦心的事情钻牛角尖,他应该多说一些让她安心的话,但他办不到,他被她无心的言语伤害到了,她不信任他……
"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不会替你分担?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我说了你就不会爱我了!"艳榕哭著道,"不要逼我,求你……"
这么重的话,为什么她说得出口?
"事情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梁磬哑著嗓音说。
"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完全忽略我的努力……就像教授……就像明丽一样……"艳榕承受不了这些压力,开始崩溃。
她换了一张美丽的容貌,得到了以前所没有的名利和爱情,她以为这就是幸福,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在她把密秘锁进潘朵拉的盒子里时,就时时刻刻担心盒子有被人打开的一天,每天担心著、提防著,却没想到,打开那盒子的,竟是她自己。
"像她一样?"梁磬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你认识吴明丽?在今天之前,你就认识她了?"
艳榕瞪著他,著实慌了手脚。"我不知道,我……"她不敢对面梁磬,开了车门,冲到马路上,拦了部计程车。
梁磬来不及阻止,当他下车时,她已经跳上计程车,绝尘离去。
满肚子的狐疑,艳榕的反应太奇怪了,奇怪让他忘了生气,满脑子只想著一件事情──
吴明丽,她是艳榕情绪失控的导火点吗?而她那不敢向他说出的秘密,也跟她有关喽?这件事情透露著古怪,他得好好查查。
下定决心后,梁磬回到车上,开回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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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艳榕没有出现在Nature Music,连带的,台北爱乐的练习也没有去,梁磬只好亲自到台北爱乐向大家道歉。
"好可惜。"团员们一阵惋惜。*"可是艳榕不舒服我们也不能强求,梁总监,请你转告她,请她要好好休养。"
大家的关心让他替艳榕感到欣慰。
"没问题,我一定转告。"
笑著给了承诺后,他旁敲侧击地打听有关吴明丽的事情,他对吴明丽的高度兴趣引起团员们一阵不满。
"天呐!你不会对那女人有兴趣吧!"
嫌恶的口吻让梁磬惊讶的挑了挑眉。
"我觉得艳榕不只人美,连心地都很善良,她还答应要帮忙伴奏耶!我觉得……梁总监,比起吴明丽,你还是选艳榕比较好。"
"大家误会了。."梁磬简直哭笑不得。"我对和吴明丽交往一点兴趣也没有。"
"什么?!那……你的耳朵有问题吗?在听过艳榕那么完美的钢琴演奏,你还想签吴明丽那半调子?!你疯了吗?"
"我也对签下她没什么兴趣。"梁磬摊摊手,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有关于她的事情。"
"哦,关于她的事情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梁总监,你问这个要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因为昨天她的表现让我觉得很诡异。"梁磬斟酌著用词,没有说出"她让人不舒服"这么明白的话。
"那是她的老招数,不稀奇了。"一名男性团员不屑地撇撇嘴。"只要稍有名气的音乐家来我们乐团,她就会表现得一副对人家很崇敬的模样,跟在人家身后团团转,又巴结又讨好的。"
"团练的时候也是三天晒网、两天补鱼,爱来不来的,还一副自以为很行的模样,还敢说我钢琴弹得不好,真是气死我了!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就是她。"女团员也气愤不平地抱怨著。
"可能她以为她跟我们总监有一腿就可以狐假虎威了吧!"
"喂,留点口德,气质啊!"众人嘘声四起。
"席总监?"有一腿的意思是……梁磬往不好的地方想。
"吴明丽是席总监的地下情妇,我们好几次看见她走进总监的办公室,好久都没有出来。"大伙开始八卦。
"有一次门没关好,被经过的人看到,吴明丽就坐在总监腿上,而且一、丝、不、挂!"更劲爆的在后头。
梁磬听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吴明丽的事迹,他可以肯定的就是她的私生活非常不检点。
"我怀疑她有去整形耶!才一个月,她的胸部就从B变成D了!"这太离谱了点吧。
"而且她跟来参观我们乐团的高官们都上过床。个人私生活我是不应该多嘴啦,可是她严重妨碍到团练了,所以我很不满!"
这一番话又引起众人的认同。
"哪有人迟到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破坏大家练习的气氛!"
"其实我觉得这都不是她做过最过分的事情,记不记得半年前在国家音乐厅公演时,她的大学同学有来,她们在后台准备时聊的话题?"
"对对对,那时候我真的被她们几个女生讲的话给吓得半死,怎么有那么过分的人啊!"一个女生边讲边握紧拳头,好像巴不得给吴明丽两拳。
"是什么样的事情?"梁磬不禁好奇的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你推我、我推你,这才推派出一个人来说明这件事。
"咳,是有关吴明丽加入我们乐团的事情,其实当初他们学校推荐了两名学生过来面试,不过到场的却只有吴明丽一个人。"
"哦?"这又是什么样惊人的事件?梁磬好奇。
"梁总监,你是音乐人,一定知道'机会'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有了机会,就一定会把握住并全力以赴,对不对?"
"没错。"梁磬听到这话满意的微笑点头。
就是这种好胜、认真的心态,才能做出最完美的音乐。
"另一个名额是吴明丽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她的教授交代她通知另一个女孩来面试,但她竟然没转告,自己一个人来面试,加上她当时真的弹得还算不错,又有音乐系教授的推荐信,所以她成了乐团的一份子。"
"这是很常见的陷害。"梁磬虽然很讨厌这种小心机,但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真的会为了赢而不择手段。
像他在大学时就曾遇到过对手在他的琴键中摆了刀片,要不是发现得早,他的手早废了。
很像少女漫画的情节,但就是真实的发生过。
"没错,而且她的大学同学在后台指控她卑鄙的时候,她还笑著说是那个女孩子活该,耻笑一个不漂亮的女生没有资格出头。"男子忍不住啐了声。"甚至就连她们的毕业公演,吴明丽还替她那'好朋友'回拒绝掉,换她上台表演,如果全天下人都那么重视外表,这个世界哪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好可怜,听另外那几个女孩子说吴明丽的琴艺、乐理都是那个女生教她的,我就觉得她很忘恩负义,我看那个女生之所以不能出头,才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而是她交了一个会扯她后腿的朋友。"
"不过那个女生不见了。"这让大家不禁幽然叹息。
"是啊,人都失踪快两年了,她竟然一点也不紧张。"
"失踪?"梁磬听到了这个关键字。
"嗯,在毕业前夕失踪,听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且吴明丽也不常关心过人家。"
"那个女孩子……我是说吴明丽那个大学的好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那个女生叫书榕,姓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记得明丽的同学用吼的喊出这个名字。"
那句"你这个贱女人,你怎么对得起书榕!"可是骂进了他们心坎里。
柴书榕。梁磬非常肯定,这个名字他听吴明丽提起过,而且在提及的同时,脸上还露出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
柴书榕、柴艳榕……
那么巧,她和艳榕一样都姓柴,也念同一间学校,一样才华洋溢,唯一的不同,就是柴书榕相貌平凡,而他的艳榕美丽非凡。
可是……
为什么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却让他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著牵连呢?
"对了,你们知道吴明丽今年几岁吗?"
"二十四。"
跟艳榕同年!
一股寒意自背脊袭上,梁磬瞪大了眼。
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完全忽略我的努力……就像教授……就像明丽一样……
艳榕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这……
"谢谢大家,我想我知道了。"他力持镇定,微笑的对大家道谢。
"梁总监,你要小心那女人啊!她一定会勾引你的。"
"对对对,你可不要辜负艳榕了哦!"
听到这话,梁磬不禁挑高眉,"你们知道?"
"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到处乱说的。"大家暧昧的朝他眨眨眼。
"我喜欢看俊男美女的组合。"
这一句话听似无奇,却是人性啊!
人最注重的,就是外在,不然为什么百货公司最多的不是各种增长内涵的书藉,而是化妆品和各式各样的衣服呢?
和团员们告别,并承诺一定让艳榕快快归队后,梁磬踩著沉重的步伐离去。
来到停车场,他取出口袋里的烟,点燃后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充满肺部。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除非遇到让他烦恼不已的事情,否则他绝不去碰,距离上回他抽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摇头失笑。
让他烦心的人儿,竟然是艳榕那个小笨蛋、小鸵鸟……他的小心肝。
好,他承认他很恶心,但热恋中的男人,恶心肉麻是被允许的。
"傻瓜,为什么要瞒著我这种事情?笨蛋!我是这么肤浅的男人吗?"他忍不住对著天啐道。
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请你看清她的真心。
她母亲告诉他的话,在这一刻浮现在他脑海里。
艳榕认识吴明丽,她们同年纪、同一所学校毕业,可是吴明丽却不认得她,反而认识一个叫柴书榕的女孩,她不漂亮,但是很有才华,弹得一手好琴,可……她却在毕业前夕失纵,从此下落不明。
梁磬已经可以肯定,他的艳榕就是柴书榕,只是她换了一张脸,换了一张美丽的脸庞……
"整形……"他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这是近几年来被媒体大肆报导的题材,也在全世界掀起一股整形风潮,但他没想到,艳榕也是……
耳边仍盈绕著艳榕母亲告诉他的话,他幽然长叹,取出手机。
他该找救兵了,不然怎么办呢?
知道她是个整形美人,他虽吓了一跳,可是他的爱收不回来啊!他能怎么办?
只好找知道所有详情的柴阿姨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