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切的总机小姐带领之下,她来到气派、豪华的录音间。
"欢迎,柴小姐。"昨天见过的小陈极有风度的上前接过她提著的小提琴和琴谱。"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
"白开水,谢谢。"她的习惯一向是不喝刺激性的饮品,只喝白开水。
"好的,请稍等,待会我们总监就会过来,请坐,不要客气。"他比了比音控台后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一溜烟的闪出录音室。
她坐在沙发上,打量著身处的环境,这一间录音室,好大……
透过音控台前的透明玻璃看出去,她看见收音室中摆了一架黑色的演奏钢琴,椅子上则摆了一把小提琴。
看到那把小提琴,她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用别人的小提琴演奏,从小到大,每一场考试她都是使用自己的琴。
待会得跟他们说说,这是她的坚持,这样才能,演奏出最棒的曲子。
正当她打量的当儿,门被粗鲁的踹了开。
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看向门边。
梁磬双手捧著早餐、乐谱,没办法用文明的方式把门推开,只好用踹的,可是没想到录音室里竟然会有人。
卡--卡--卡
厚重皮靴踩在吸音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是?"他眯著眼,看著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看他,一脸见鬼表情的漂亮女人。
"我……"她被吓呆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高大、粗鲁的男人,而且他一身紧身皮衣、皮裤,结实的胸膛和腿部线条完全表露无遗,胸口还挂著金属项链,头发留到肩膀,下巴也有青青点点的胡碴。
他的打扮太有个人风格了,颓废又性感,一看就是那种在Pub或Party上最受人注目的人。
他满帅的。艳榕心想,可惜太粗鲁了,一点也没有绅士风范。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谁?"梁磬"砰"地一声把所有的资料丢在沙发旁的矮几上,他这举动又吓了她一跳。
"我……我是来试音的。"慑於他的气势,她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
"试音?!"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那好,唱两句我听听。"
"我不是来当偶像歌手的。"她深觉被污辱了,他的口气听起来真会气死人。
"噢。"他感到有趣的挑挑眉。"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她被问倒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天的来意。
"哟,小提琴。"他看到她身旁摆了一把小提琴。"你会拉?"
"当然。"抱起小提琴,她一脸的自信。"我当然会。"
"是吗?我想听听。"他朝她露齿一笑。"或许对我有点用处,来吧。"他一把拉起她,不由分说地,拖著她进收音室。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踉跄的被拖著走,秀气的眉拧起,因为他的粗鲁、霸道、蛮横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拉一首你最拿手的来听听。"他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收音室。
"什么啊?"艳榕傻眼,现在是什么情形?
"愣在那里干么?还不快拉!"他的吼声透过麦克风传进收音室,特别扩大的音量让她难受的掩耳。
"为什么我要拉小提琴给你听?"她不悦地问。
梁磐挑挑眉,轻蔑地道:"难道你不会?"
那意思就好像在说"你能拉得好吗?"一样。
艳榕成功的被挑釁了。
"当然会。"她小心的从琴盒中取出小提琴,深吸口气,摆好姿势。
轻快的小提琴音流泄而出。
梁磬意外的挑了挑眉。"孟德尔颂,小提琴协奏曲op.54第一乐章。"她真的会!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不一样,方才的轻佻变得严肃,他挂上耳机,坐在控音台前,认真的聆听。
她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技巧高超的拉著难度颇高的曲子。
真看不出来,她竟然拉得出一手好琴!
一曲奏毕,艳榕骄傲的抬高下巴,一副"怎么样?小看了我吧。"的表情。
"还真是小看你了。"梁磬微微一笑。和方才认真的表情比起来,现在的他根本是个无赖!
"拉得不错。"何止是不错而已!她让他认真起来了。能让他认真的乐手还真的不多。"你……"艳榕被气得气血奔腾。就只有不错而已?
他倒底想干么?
"钢琴呢?会不会?"他假装没看见她气红的小脸,迳自问著。
"会啊。"她开始不耐烦起来。
"是吗?弹一首来听听。"他比了个"请"的姿势。
"你这人真奇怪!"她忍不住了。"一下子叫我拉小提琴,一下子又要我弹钢琴,你倒底想干么?"
"没干么。"他无辜的耸了耸。"只是听听嘛,难道你没自信?"
"谁说的!"她对自己的琴艺有绝对的自信。"我弹。"话一说完,她一屁股坐在钢琴前,调整好椅子的高度和位置,双手放在琴上,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弹奏。
"萧邦,幻想即兴曲。"他精准的说出她所弹奏的曲名,好看的唇微微勾起。
她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光这两首曲子,就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不论是她的琴艺、外貌,都让人无法忽视,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琴声吸引。
光在录音室里她就这么耀眼了,如果她是在国家音乐厅开演奏会呢?
想必会迷昏到现场欣赏的乐迷吧!
在她弹奏的时间里,梁磬已开始有了想法和做法。
"喂!"艳榕喊了声。"我弹完了,你觉得呢?"
"我?"他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吗?"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她不禁翻了翻白眼。"这里只有我跟你两个人,不是问你我问谁啊?"
"噢,原来小姐问的是我。"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你……"他一定是故意的!她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被耍了,这个男人根本在玩她。
"还不错啦,满好听的。"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你倒底懂不懂啊?!"她被惹毛了。"我真不懂你叫我进来这里要干什么?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跟笨蛋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也不明说你要我做什么?你真是……气死我了!"天生不善与人争执,她只有自己气死自己的份。
"唉,别生气。"梁磬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像个不会吵架的小孩,让他不禁笑出声来。
艳榕不敢相信他还敢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他……他根本是个野蛮人!
从椅子上起身,她把自己的小提琴放进琴盒里,接著收拾好乐谱。
"你在做什么?"见她出现动作,梁磐警觉地问。
"回家!"她受够了,她不要等什么总监来试音了,这个人一点礼貌也没有,要是在这里工作一定会很不愉快。
"为什么?我们还没谈完啊。"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她白了他一眼,走出,些音室,不料他却挡在她身前。"当然有,你先别走。"
"请你让开!"艳榕气愤不已。"我不想跟你谈,你这个神经病。"
"哦哦哦哦,原来你们见过面了啊!"小陈拎著两瓶矿泉水怪叫著走进录音室,"梁总监,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害我找半天。"
"总监?"艳榕不解地眨眨眼。"他?总监?"她用了许多疑问句,以显示她的震惊。
"是的,这位是梁磬梁总监,他负责Nature Music古典音乐部门。"小陈和气地替两人介绍。"梁尽监,这位是柴艳榕柴小姐,相信你们都认识了才是。"
"嗯,现在认识了。"梁磬无赖地咧嘴一笑。
这个人是总监?!艳榕不敢相信小陈所说的,这个……颓废到不行、流行感十足的男人,是……那个传争说中的音乐总监?
许多知名的音乐家都指名由他亲自录制专辑,她手边也有数张精典名作,都是由他担任制作人的,但……和她想像中的实在差太多了!
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懂古典音乐!
看出她的怀疑,梁磬不怒反笑,"你是怀疑,毕竟像我这样的男人怎么懂得古典音乐的美,对不对?"
"你……"他这是明褒暗贬,指控她是一个只看人外表的女人,可恶!
为什么她会犯下这个错误呢?她明明感受过旁人对她外表的指指点点,为什么她会重蹈覆辙呢?
一个人的内涵真的比不上外表的美丽吗?
"是你无厘头的举止行为让我无力招架。"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武装起自己反驳道。
"呵,不过你还是顺了我无厘头的要求。"梁磐不禁哈哈大笑。
这女人真有趣,不论是她的琴艺还是她的人。
"请问,要开始试音了吗?"被晾在一旁的小陈打破沉默询问。
"已经结束了。"梁磬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动作太慢了。"
"咦?什么?已经结束了?!"小陈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只是去替柴小姐拿瓶矿泉水而已……那结果呢?"小陈虽然惋惜错过了艳榕的现场演奏,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孟德尔颂的小提琴协奏曲op.54第一乐章和萧邦的幻想即兴曲,我听出柴小姐的潜力无穷。"他语气真挚地说。"方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我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
是开玩笑还是耍她?艳榕忍著脱口而出的质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小陈敏感的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浓厚的火药味,他摸了摸鼻子,硬著头皮陪笑打圆场。
"这么说来梁总监已经监定过柴小姐的琴艺,不知道你意下……"
总监没把柴艳榕轰出录音室,应该是她的能力获得了他的认可,否则工作量惊人的他哪有那种耐心在这里陪柴小姐乾耗著?
记得上个月他找来试音的女孩,一首曲子还没弹完就被轰出录音室,吓得人家小姐脸色发白,自尊心严重受创。
"我想合约的事先不急著谈,柴小姐,我想再听你弹几首曲子,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他目前并不急著签下她,他反而比较想听她多弹几首曲子。
他想知道她的底限在哪里。
他灵魂深处那股为音乐燃烧的热情,在听见她的琴音后如岩浆般沸腾。
太久了,太久没有碰到像她这种琴艺出神入化的年轻音乐家,她的诠释、她的琴音、她对音乐的自我要求,从她演奏的两首曲子中听得出来她对音乐的热爱。
艳榕不解地皱眉。"这算是试音结束了吗?"
那现在呢?她要干么?就顺他的意弹琴给他听?
"咳咳!"未免艳榕觉得莫名其妙,小陈适时的插话。"总监的意思是,公式化的试音已经结束,接下来是他个人的试音,他想听看看你的琴艺到什么样的地步,以便著手制作你的专辑。"
"专辑?!"艳榕瞪大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那意思是……她成功了吗?
"恭喜你了,柴小姐。"小陈微微一笑。
天哪!这怎么可能?!
上一秒钟她还气呼呼的打算离开这里,没想到下一秒,她就得到了扬名立万的机会。
"对於你的专辑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但还是得进一步确认你的能力,我想这会是一个挑战,你对自己有自信吗?"梁磬低声询问。
他制作音乐专辑的严格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他可以为了录一首曲子和音乐家磨整整一个月,他要的不是快,而是质感,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是不会轻易放水的。
许多经过他严格磨练的音乐家,都宣称和他合作比当初学音乐时还辛苦,但所有的辛苦在见到成果是这么的完美后,也都能谅解梁磐的坚持了。
"当然。"艳榕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流窜的音乐细胞因此而活络,她极富自信地接下他所下的挑战书。
"这么自信!你能让我刮目相看?"感兴趣的挑了挑眉。"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吧。"她挑釁一笑。"不要被我吓到了。"
有趣!他的眼中闪耀著感兴趣的光彩,对她的自信拭目以待。
在一旁的小陈来回看著两人,再次敏感的察觉到他们眼神交流间充满了火药味──或称之为电流?
他低低地笑了,摸了摸鼻子闪人,不打扰这对为音乐疯狂的男女。
小陈悄悄地阉上门,阻隔了录音室内悠扬的钢琴声和小提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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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我成功了!"
被梁磬磨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应要求演奏了一曲又一曲的世界名曲,不论是她拿手的钢琴还是小提琴,他都没有放过,连过了晚餐时间都不自觉,直到小陈发现他们到了八点还没离开录音室进来提醒,这才让他们惊觉时间的流逝。
梁磬不愧为一流的音乐制作人,一针见血的指出她的缺点,好胜的她在他屡次吹毛求疵的挑剔下,一而再的重来一遍,直到演奏到让他挑不出毛病为止。
这算是两人的意志之争吧。艳榕笑著想。
一结束他们的战争,她就迫不急待的回到家里,告诉支持她的母亲。
"当然,我的女儿这么棒,当然会成功。"柴馨园浅笑著摸摸怀中女儿柔细的发丝。
一生未嫁的柴馨园,是个成功的商场女强人。早在女儿出世前,她的未婚夫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肩挑下养育女儿的责任,并扛下未婚夫的小型贸易公司,凭著一股不服输的毅力,把原本早有十人的小型公司,拓展成今天有上百员工的规模,她也不要求女儿继承她的位置,她让她学音乐,让她随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情。
"妈咪,Nature Music约我明天谈合约的事情,我……我不要求什么,只要他们能让我做我想要的音乐,我这样会不会太傻啊?"艳榕吞吞吐吐的询问母亲。
母亲从小疼她,不忍她受苦,所以她有些担心她的不计较会不会让重视商业利益的母亲发火。
"怎么会呢?我想你也不缺什么,对不对?何况Nature Music那么大一家公司,应该不会在合约上占你什么便宜,放心,妈咪到时候再让公司的律师去帮你看看合约。"柴馨园笑著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我就知道妈咪最好了。"她撒娇的扑进母亲怀里。
"可是……妈咪,我……"她欲言又止地,不知该如何启齿。
"怎么了?"柴馨园慈祥地笑问:"还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妈咪帮你解决。"
"是……妈咪,我……关于我整形的事情,我该不中该在签合约之前说明呢?"
艳榕慌乱得不知所措。"可是……这会不会成为唱片公司的宣传点?"
就算她再不解世事,也还是懂得生意人的作风,没有生意人会做不赚钱的生意,这是不变的道理,而演艺圈又是这么的复杂……就连古典音乐界也不例外,所以她担心她的整形事实一旦被发现会成为宣传的手段,这样大家的焦点就不会是她的琴艺,而是她这张人工面皮……
"小榕,听著,不要紧张,没事的,相信妈咪。"她握住女儿的双肩,以坚定的眼神看著她。"你很有才华,更弹得一手好琴,连音乐教室的老板都称赞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很多曲子你听一遍就会弹,更别说你刚接触到小提琴的时候了,你要相信你自己,毕业公演的名单上没有你,那是因为那些人不懂得欣赏你的好,所以才没听到你弹得有多好,可他们是笨蛋,并不表示其他人也是啊!凭你的琴艺,一定会让人陶醉其中的,这时候你长什么样子就变得不重要了。"
"妈咪,你的意思是……"
"小榕,你只是为了变漂亮、为了让自己高兴一点,所以才在脸上动了几个小手术,这跟你的音乐并不冲突,甚至一点关系也没有。"柴馨园劝慰道,"乖,别想那么多了,这没什么的,你没有必要特地说出去,知道吗?"
"嗯。"听了母亲的一番话,艳榕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
希望这件事情不会成为媒体控掘的八卦新闻。
"妈咪,我告诉你哦,我今天到Nature Music,才发现那个梁磬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就像个玩流行音乐的人,皮衣、皮裤,留著一头及肩长发,我还发现他左耳载了一个耳环,怎么看都觉得他是玩摇滚乐的,可没想到他却能听出我弹错了哪个音符、哪里抢了拍、哪里的音阶出了错……如果对古典乐了解不深,是不会发现这种小缺失的……"
心头的疑问厘清了,艳榕兴奋的向母亲叨叨絮絮地报告今天试音的过程,当然也免不了梁磬耍得她团团转的那一段。
"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老是在讲那个什么梁磐的,让我猜猜看,他很年轻喽?"柴馨园打趣地朝女儿眨眨眼。
"看起来并不客气。"她红著脸回答。
今天小陈告诉过她,他今年三十岁,是难得一见的音乐奇才,他很少公开演奏,不过听说曾经听过梁磬钢琴演奏的人都忘不了他的琴声。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她非常好奇。
"而且长得满帅的?"柴馨园挑挑眉。
"还……还满有型的啦!"艳榕支支吾吾地。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柴馨园眼神带笑的看著一脸娇羞的女儿。她的小榕也到了这年纪碉!不错不错。柴馨园欣慰的想著。
她还以为宝贝女儿打算一辈子陪著心爱的钢琴、小提琴,都不谈恋爱了呢,还好,出现了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
呵,叫梁磬是吧?也好,两人都有相同的兴趣,都是古典乐的爱好者。
"妈咪,你在想什么啊?"艳榕双颊酡红,一看就觉得很可疑。
"我什么都没想啊。"无辜的两手一摊。"倒是你,小榕,你在想什么啊?"
"我……"艳榕被问倒了,看著母亲促狭的神眼,她娇嗔道:"讨厌啦!"
妈咪一定想歪了,以为她喜欢上梁磬,她怎么可能会跟那种人在一起呢?
他那么坏!她在心底咕咕哝哝的数落著梁磬的不是,却没发现,二十三年来执著於音乐的心,崩坍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