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瑚这一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苦过,好像什么厄运都加在一起。先是担心害怕他会出现,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以为终于可以度过平静的一天,他却又装扮得奇奇怪怪地等在校门口,害她成为众人的笑柄。
坐在出租车内的姚珊瑚以为她已经够倒霉了,殊不知,还有更倒霉的事等着她。除去震怒的校长之外,家中的长辈也早已摆好架式,等着质询她:「为什么露大腿?」显然校长已经事先打过电话跳脚。没办法,谁让姚珊瑚的六叔伯是校长的老长官,她这份工作,也是看在老长官的面子上才想办法弄进去的,一举一动,自是要特别谨慎小心。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屈就现实。
不过这些姚珊瑚事先都不知道,她只晓得赶快逃回家,尽快把自己关起来。
「珊瑚--」
谁晓得,她才刚走回家门口,家中的老人兵团就围过来,把她炮轰得不成人形。
「校长说妳露大腿,是不是真的?」
「我、我露大腿?」姚珊瑚一头雾水。
「妳真是败坏家风。」长辈气极。「也不想想自己是模范老师,竟然做出这种事,气死我了。」
「可是六叔伯,我没有--」
「还说没有!」六叔伯驳斥。「没有的话,校长怎么会打电话来抱怨?」
「可能是我刚刚跳上出租车的时候,不小心--」
「怎么可以不小心?」另一个长辈也觉得很丢脸。「妳是学校的模范老师,一举一动都是表率。结果还让人家打电话到家里来,还敢强辩!」
长辈们一人一句,说得姚珊瑚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她真的觉得很委屈,也有够倒霉,她只不过露个大腿,不小心被某个报马仔看到,她就中镖了。
咻咻咻!
现场霎时群魔乱舞,人手一支镖朝她投射而来,她都不知道该先躲哪一支才好,
「姚珊瑚老师!」
幸好这时英雄驾到,英勇地转移焦点,老人家手上的镖才停止飞射,转而对向阮少飞。
「你怎么……」
「穿成这个……」
「样子……」
难得老人家也有口吃的时候,姚珊瑚深深能够体谅。回想二十几分钟前她也是这个表情,那时候参观的人数更多,几乎全校师生都在看。
「少飞,你疯啦!」老人家终于受不了大喊。「好端端的,你干嘛打扮成嬉皮的模样?」
姜不愧是老的辣。
学生看不懂的装扮,老人家们倒是一目了然,一眼就看穿那是嬉皮打扮。
「因为……」阮少飞又看着一脸红晕的姚珊瑚。「因为……」
姚珊瑚脸上的红晕因他的话而迅速淹没至脖子,看起来快不能呼吸。
「因为我想改变。」
「呼!」幸好他没真的讲出来,不然铁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珊瑚,没事妳干嘛喘大气?」不吉利。
「啊?没有啊,二姨婆。」姚珊瑚陪笑。「我哪有喘气……」
「我明明就瞧见妳喘气,神经!」二姨婆不理她,转而跟阮少飞说话。「我看你最近不太正常哦,少飞。上次穿得怪里怪气,这回又打扮成嬉皮,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姚珊瑚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没什么特殊原因。」他还是盯着姚珊瑚,眼神非常专注。「只是我以前太封闭了,想尝试一点新事物。」
「新事物?」二姨婆愣住。
「就是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阮少飞进一步解释。
「我了解了!」二姨婆恍然大悟。「咱们家珊瑚也在尝试新事物,每个星期五晚上都去跳土风舞,我看你也跟去好了。」顺便培养一下感情。
「二姨婆!」不会吧,叫她带这个土包子去跳舞?
「就这么决定。」二姨婆不容她抗议。「明天晚上正好就是她跳土风舞的日子,你不妨跟去,看看人家都在跳些什么。」也好学习。
「我真的可以跟姚珊瑚老师一起去跳舞吗?」阮少飞固然欢喜,但也没忽略姚珊瑚崩坏的脸色。
「不不不--」
「当然可以。」二姨婆伸手将她的嘴巴捂起来。「而且你也不要再叫姚珊瑚老师了,多见外,直接叫珊瑚就可以了。」
「珊、珊瑚?」阮少飞几乎难以承受这意外的惊喜。
「嗯嗯嗯嗯--」二姨婆顺便把姚珊瑚随便乱摇的头固定住。
「对,就叫她珊瑚。」她狠瞪姚珊瑚。
「那我就不客气地接受您的好意了。」阮少飞朝二姨婆敬礼。「从此以后,我就叫她珊瑚,谢谢二姨婆成全。」
姚珊瑚的「人格权」,就在无法开口抗议的情形之下,被至亲的人给卖了。等她再度恢复自由,已是历尽人间沧桑。
「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二姨婆笑呵呵。「不过你要记得,明天晚上不要再穿得怪里怪气,最好穿运动服。」不然人家还以为他要上台唱摇滚乐呢!
「好的,二姨婆,我会记住。」他神情兴奋地看着姚珊瑚。「珊瑚……I好兴奋……」
「干什么啦?!」叫春啊,她没好气的回答,惹来老人家十几双眼睛的狠瞪。
「明天晚上,就麻烦妳了。」带他去跳舞。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跳流行舞和跳土风舞,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答案是,都一样,都是一种消耗体力的运动。
姚珊瑚最想跳的其实是肚皮舞,但长辈们不允许,在他们的观念里,那是一种伤风败俗的舞蹈,是荡妇们专门练来勾引男人的淫舞。
但天晓得,她真想做荡妇,真想跳淫舞,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她出生在这种极端保守的家庭呢?
难道,这就是孟子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珊瑚,少飞来啦!」
自楼下传来的呼喊声,打断姚珊瑚深刻的冥想。
还是面对现实吧!
她无精打彩的下楼。
孟子已乘着黄鹤而去,只留下满坑满谷的名言供后人凭吊,其中又以这几句最令人哀伤。
不过幸好他今天穿着正常,她不至于在整个土风舞社的朋友们面前丢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们可以出发了吗?」身穿运动套装的阮少飞,虽称不上帅气,但至少不像外星人,姚珊瑚也乐于多看他几眼。
「走吧!」往好的方面想,她也算做善事,带他出去见识世面。
姚珊瑚实在无法想象,过去那些年他是怎么过的?连土风舞都没跳过,实在太可悲了。
他们一起到达文化中心。这座文化中心的规模不算太大,但正厅前有个很大的圆形广场,和阶梯式的看台,是附近的居民们最常运动的地方。
想当然耳,会到这个地方进行的运动也不会太激烈,都是些要要剑或打打太极拳之类较温和的运动,当然舞蹈也是很受欢迎的一个项目。
「姚老师,妳来了。」
到达集合点后,大家就开始打招呼。
「咦?妳还带人来,这位是……?」
社员们都对阮少飞的身分感到好奇,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姚珊瑚和男人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戴同一款眼镜。
「这位是阮少飞先生。」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
「各位好,我叫阮少飞。」他朝大家深深一鞠躬。「不好意思前来打扰了,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和大家一起跳舞。」
「你、你好。」大伙儿只好也向他敬礼。「请不必这么拘束,跳舞就是要放松自己,请尽情享乐。」
「我会的,谢谢。」他仍僵得像木头人。
姚珊瑚翻白眼,大伙儿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姚老师带来的人,可真严肃啊!
果然相配。
凡是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老人巷里面住着一位古板严肃--不,端庄守礼的国文老师,没想到她的朋友也是同一型,猛!
一个团体有两位这么猛的人物,已是令负责教学的舞蹈老师频流冷汗了,更何况又遇见千年殭尸,他都不知道怎么教下去了。
「呃,阮先生……」舞蹈老师正在教右手抬、左脚点的动作,可阮少飞硬是有办法做成同手同脚。
「请指教,老师。」阮少飞怎么样都无法手眼协调。
不怪他,老师流泪的想。有些人天生手眼就不能协调,现在再加上脚,他当然会跳得像个机器人。
「你可以把脚步踩大步一点,像这样。」老师示范。「也可以把手举高一些。」老师又教他。
「跳舞是一项展现自己的运动,动作太保守或脚步踏得太小的话,都无法展现它的力与美,这样你懂了吗?」老师语重心长,他教过不少运动白痴,但没教过故障的机器人,实在不太懂得怎么跟机器人说话。
「懂了。」原来他可以迈开脚步,大展身手,他终于了解跳舞的真谛。
「很好。」舞蹈老师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我们重来一次,音乐!」
舞蹈老师豪气万千地下达重新播放音乐的指令,底下的学员立刻冲到手提音响前重新播放CD,优美的音乐顷刻流泄而出。
今日所播放的音乐是圆舞曲,相当优美轻快。上风舞社的学员,虽然都是第一次跳这首曲子,但圆舞曲基本上并不难学,只要双脚够快、跟得上节拍就好。
「很好,手展开。」
老师在一旁鼓掌打节拍。
「很好,两脚打开飞快地--跨步……转身……」
不知从何时开始,舞蹈老师的声音变小,手也停止打节拍,全心全意地看往阮少飞的方向。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土风舞跳得像『八家将』一样,佩服佩服。」
一分钟后,现场爆出不可思议的赞叹声。
「是啊,好厉害。」
大家的眼睛,都和舞蹈老师的方向一致,盯着阮少飞,感觉上好像回到那充斥着洋滨腔,华洋杂处的旧年代,都对他中西合并的功夫深感敬佩。
「这是……最新发明的舞蹈吗?」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有人可以把圆舞曲跳成那个样子,简直太神奇了。
「还是他的脚抽筋,收不回来?」还有人提出另一种可能,无论如何,眼前的情景实在太怪异了,不由得他们不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家笑到肚子痛。圆舞曲应该是种优美的舞蹈,可是他!他硬是有办法手张得像济公拿扇,脚踩七星步,一直在原地转圈圈。
于是无论是路人甲乙丙丁,或是土风舞社的所有成员,都停下来观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静观中西合并的奇迹。
「爸爸,那个人是八家将吗?跳舞的样子好像哦!」然后路人小朋友也参一脚,问他爸爸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路人爸爸用为难的表情看着路人小朋友,不知道该用何种理性的角度,来解释这种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
「……休息一下,不跳了。」幸好舞蹈老师及时回神,英勇地解救了为难的路人爸爸,也解救所有成员于失神的痛苦之中,大家纷纷回神。
「休息了、休息了。」音乐声乍停,舞蹈社成员三三两两地走回阶梯式的看台坐着休息,其中包含了好想钻进地洞的姚珊瑚。
真丢脸死了,居然把圆舞曲跳成那样,她好想、好想……
四周一片空旷,找不到墙可撞,不然她真的要去撞壁了。
「我跳得怎么样,还好吗?」
她已经够丢脸了,阮少飞这时偏偏又跑来问她跳得怎么样?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烂死了,像八家将。」人家八家将认真跳起来也很美,他偏有办法跳成四不像,自律神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八家将?」阮少飞愣住。「……怎么会像八家将呢?」老师明明是这么跳的啊……
「要说济公也可以。」她没好气的吐槽。「总而言之,就是不像圆舞曲,老师也羞愧得跑去躲起来。」
舞蹈老师是不是因为羞愧才躲得不见蛋,这有待讨论,但他人是真的不在现场就是。
「你走开,不要吵我,我要休息了。」姚珊瑚打定主意,也要学舞蹈老师,假装不认识他。
阮少飞果然乖乖的走开,专心想事情。
幸好他走了,不然给人看见他们两个说话,一定会被认为是一对……
姚珊瑚庆幸这次阮少飞竟然这么好打发,才想拿水起来喝的时候,看见刚才提出疑问的路人小朋友,手上拿着一辆很拉风的红色遥控汽车,她立刻跑过去。
「这是你的遥控汽车吗,小弟弟?」姚珊瑚问路人小朋友。「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对啊!」路人小朋友的表情十分得意。「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很好玩哦!」他玩给姚珊瑚看。
红色遥控汽车,在路人小朋友的操纵之下,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四处乱跑,行动非常灵活。
「哇,真的好厉害哦!」姚珊瑚拍拍手。「你好会玩遥控汽车。」
「嗯,我已经玩很多年了。」路人小朋友点头。「妳看我可以把车子……」
路人小朋友本来是在跟姚珊瑚示范遥控技巧的,姚珊瑚也很认真在学习,谁晓得这个时候又响起圆舞曲音乐,圆形广场中又出现一道夸张的身影--
八家将重现江湖,斩妖除魔喝喝喝!
原来他转身思考的目的不为别的,而是在想怎样才能把舞步跳得正确。全然不察,优美的圆舞曲给他稍微整型改变了一下以后,原本已经很像八家将的舞步,变得更像,简直已到达走火入魔的地步。
「八家将又来了!」路人小朋友显然深有同感,卯起来大叫。
姚珊瑚的脸顿时胀成暗红色,要不是有夜色做为掩护,被人瞧见了铁定帮她叫救护车,看起来就像脑中风。
「阿姨,那个人是不是妳的朋友?」路人小朋友指着广场中大跳个人舞的阮少飞问姚珊瑚。
「我不认识他。」姚珊瑚死命摇头,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可是我刚才好像有看见他跟妳说话。」路人小朋友满脸疑问。
「你看错了。」说什么也下能承认。「他不是我的朋友--」
「姚珊瑚老师!」
好死不死,就在她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的当口,他竟朝她挥手,害她好尴尬。
「他好像在叫妳耶!」路人小朋友越看她的表情,越觉得可疑。
「他不是在叫我……」
「珊瑚!」
可恶,还越叫越亲密,姚珊瑚额头顿时爆满青筋。
「妳不是说不认识他?」厚,被他抓包了,这么大的人还说谎。
「珊瑚!!」
说谎当场被逮,不识相的人又在那边鬼吼鬼叫,她真的会、真的会……抓、狂。
「遥控汽车借我一下。」她要撞死那个专门让她出糗的混蛋。
「等一下,阿姨--」
劝阻无效。
全身已然着火的姚珊瑚谁的话也不听,就算当抢匪也一定要把阮少飞撞死。
「前……后……左……右……」姚珊瑚灵活地操纵着遥控车,完全不顾形象地攻击广场上的阮少飞。
咦,哪里来的遥控汽车,怎么老跟着他?
阮少飞一头雾水,但还是尽力闪躲。
「阿姨,妳好厉害哦!」好会操纵遥控车,路人小朋友面露崇拜之色。
「谢谢。」我撞我撞我撞撞撞……
又来了!我躲我躲我躲躲躲……
红色遥控汽车像风似地驰骋在圆形广场上,为了躲避不断朝他袭来的遥控汽车,阮少飞只得一面配合着音乐,一面跨大步、挥大手,躲避脚下的致命武器。
那情形,更像八家将--斩妖除魔喝喝喝!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丢脸透了。
姚珊瑚这一生,从没像昨晚一样难堪过。她敢打赌,过了昨晚以后,她一定会被大家一致举手决议通过,永远从土风舞社中除名了。
其实这样也好。
她偷偷地吐舌头。
她压根儿不想跳什么劳什子的土风舞,等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她再偷偷报名去学肚皮舞,对,就是这样。
「珊瑚。」
只不过呢,她每次刚想做坏事,就会被逮到,真的是很不幸。
「什么事,五婶婆?」
时逢星期六,老人家都在。女性长辈们仍和以往一样围起来哈啦,男性长辈们则三三两两坐在客厅,没有开打方城之战,真的是很稀奇。
「来!」女性长辈们把她拉到大门口,硬逼着姚珊瑚和她们一起闲聊。
原则上姚珊瑚对她们的话题没有任何一点兴趣,尤其她们脸上的表情又兴奋得可疑。
「珊瑚,昨天少飞的舞跳得怎样啦?是不是很好?」
原来,长辈们是要问这件事,害她还以为什么事情呢,神秘兮兮。
「糟透了。」说起这件事,她就有气。「他跳得一副好像撞邪的模样,所有的人都说像八家将。」丢脸。
「八家将?」是庙会专门用来扫除妖孽的前导队伍吗?
「对,就是八家将。」斩妖除魔喝喝喝!
姚珊瑚气愤不已,长辈们闻言后果真都沈静下来,可见她们也觉得她很委屈。
和一个八家将一起出门跳圆舞曲,就知道她面临多大压力了……
「怎么会跳成那样?!」
缄默过后是忒大的叫声。
「是啊,可见他压力真的很大!」
「难怪他一天到晚说要改变自己!」
「是有改变的必要!」
姚珊瑚本来是来击鼓申冤的,哪知道冤没申成,原告反成了被告,这会儿所有老人家都拿责怪的眼神集体看着她。
团结力量大,真可怕……
「这都要怪妳了,珊瑚,都怪妳没有好好照顾他,他才会成为笑柄!」
「他哪有成为笑柄,我才成为笑柄--」
「如果妳能再对他好一点--」
「或是再温柔一点--」
「或是更体贴一点--」
「他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了。」
「所以--」
「妳要负起全部的责任!」
非常简短有力的结论,说得姚珊瑚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不晓得她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被八家将附身也是她的责任,她不能理解……
「三表叔公、六叔伯、五表叔公,你们快来听听看婶婆她们在说什么?」或许是她智商不够,同辈之间可能比较容易沟通。
「她们在说妳对少飞的态度太坏了,要检讨。」男性长辈们解释。
「是这样吗?」她茫然地看着各个长辈。「我有对他很坏吗?」怎么不说他都不放过她,更坏……
「对,很坏。」长辈们一致点头,都站在阮少飞那边。
姚珊瑚的下巴倏地掉到地上。原来人心真的可以在一夕问转变,她由人人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变成专门欺侮老实人的大坏蛋了。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他?」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惹来长辈如此疼爱。
「因为他会陪我们打麻将!!」男性长辈一致指着她的背后大声回道。
「哈啰!」
阴风惨惨,幽灵入侵。
姚珊瑚只不过一个转身,就撞到阮少飞的胸膛,跟堵墙一样硬。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鼻子,被撞得好痛……
「现在。」他低头担心地看着她的鼻子。
「我不是问你这个。」可恶的人,干嘛这样看她啊,多担心似地。「我是问你怎么会来?」
「是我们打电话叫来的!」
长辈们代他回答。
「少飞说过,只要咱们什么时候三缺一,就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他,他一定奉陪到底。」
换句话说,他是新任的牌搭子,她要敢多说一句话,就等着领死。
婆婆妈妈们爱他,爷爷爸爸们也喜欢他,她干脆……干脆上楼算了,省得留下来惹人嫌。
「站住,珊瑚,要去哪里啊?」
最痛苦的是连走都不行,活脱是人间酷刑。
「我要回房间。」她委屈地说,眼睛不忘往阮少飞的方向瞄。
「回房间去干嘛?」长辈们嚷嚷。「反正妳回房也只是窝着,不如留下来给我们倒倒茶,或是拿拿花生什么的。」
「而且妳的位置是在少飞后面,别站错了。」
老人家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让她有偷溜的机会,她只好悻幸然地站到阮少飞身后。
方城之战随后展开。
不出所料,阮少飞又是「免费大放送」,三表叔公要二筒,他就给二筒。六叔伯要九条,他就给九条,五表叔公要四万,他就给四万,简直可以当选最佳土地公--有求必应。
这个白痴……
站在他身后看他打牌的姚珊瑚,再也看不下去啦!不巧她正是那种输不起的人,牌品特差。因此就算没有她的事,她也愤愤不平。
「五筒。」坐在阮少飞右手边的六叔伯把多余的筒子打掉,摆明了听九条,而且还是绝张。
在座的人都在偷笑,刚才已经碰了一张九条,台面上已经三张九条,大概只有白痴才会把那张牌丢出来。
「少飞,轮到你了。」
很不幸地,下一个轮到阮少飞,他手上正好有九条,而他又抽了一张有用的牌,想也不想就要把九条丢出去。
「不要打那张牌--」姚珊瑚再也忍受不了阮少飞的白痴行径,伸手阻止他把九条打出去。哪知竟会一时用力过猛,手和他的迭在一起也就算了,还将他面前的整排麻将推倒。
「哎呀呀,诈胡!」老人家可乐了。这种鸟龙事十年难得见到一次,没想到竟活生生的上演,免费让他们三家各捞一顿。
姚珊瑚本来应该说对不起的,但是她太惊讶了,他们的手竟然迭在一起。
他们的手迭在一起,嗯,这不是一件什么太了不起的事情。可他们两个的荷尔蒙就是很奇怪,只要一有肌肤上的接触,就会擦出激烈的火花。
比如姚珊瑚现在脑子里想的,就不是如何道歉,而是那天在置物室以及他们初次做爱的情节,脸也忍不住胀红。
随着脑中影像色情程度的加剧,她的脸色益发红润。想到最后,她几乎喷鼻血,呼吸开始不顺畅,咻咻咻地像是随时会断气。
「珊瑚,妳的脸好红,是怎么回事?」老人家发现她不对劲,关心的问。
「是不是发烧了?」六叔伯过来摸她的额头。
姚珊瑚倏然清醒。
真丢脸,老人家都在场,她竟然在想这么色情的事,她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先回房去了!」她迅速抽回手,跑上楼忏悔,反省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不合理的反应。
「珊瑚!」老人家不晓得她在害羞什么,摸个手又不会死,他们家珊瑚真的是太保守了。
「来来来,给钱。」不过小辈要关心,要钱也不能含糊,何况是自动送上门的相公。
既然不小心成了相公,阮少飞当然是掏出皮夹,当个尽责的圣诞老公公。
「我怎么会突然犯花痴?真是太丢脸了!」
楼上的姚珊瑚双手抱着抱枕,呆坐在床上忏悔。
「你又放枪了,快拿钱来。」
楼下的阮少飞,则是不停地掏皮夹洒钱。
一个好好的周末,就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