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办公空间,就闻档案文件翻页的声响,显得寂静而冷清。
签完一份又一份的公文签呈,男人放下手中钢笔,拿过一旁待阅的数据报表,继续长久以来,始终不变的惯性工作。
忽地,斜落额前的金发,引开男人对手中净利报表的注意。抬起手,他随意拨弄过短发,想继续看完手中资料。这时——
叩叩叩!秘书敲门进入。
“杰森先生。”玛莉莲趋身向前,态度恭谨。
看着手中数据报表,男人头也没抬。
“有事?”
“代表队已经进驻训练中心,选手和相关人员,也都完成报到手续。”
简单的报告内容,抓住男人所有的注意力。蓝色眸光直接转移至玛莉莲身上。
“对那里的环境,他们有意见吗?”放下手中报表,他开口问。
“没有。”玛莉莲回道。“他们很感激你肯无条件出借场地,也很满意那里的一切设施。”
“是吗?”低沉的嗓音隐含着几许笑意。
森了能把文斯的游戏玩得轻松点,也方便自己接近目标,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法国代表队一行人,全部收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站起身,他转向窗外一片湛蓝。腾出了空间,现在就待时间的配合了。
“是的。”玛莉莲走向前,来到他身边。“在我离开训练中心之前,登麦斯先生一再地要我代他向你表达感谢之意。”
他笑而不语。
“登麦斯先生说,能提早集中选手加以训练,对这次赛程很有帮助。”
对我也很有帮助。敛下眼底异样光芒,杰森唇角噙笑。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听到实心木门被带上的声音,杰森心情愉快的看着天上白云。
虽然将游戏玩在自家代表队身上,是有些不对,但与其让自己搭机,长途劳累的到英国玩,那他还不如让文斯去玩个痛快,也累得痛快。
想着文斯将有数月时间,为公事与私事,必须密集往返德、英两国之间的疲累与不甘,杰森扬首望向蓝天艳阳,不禁笑扬了眉。
才停放好单车,洛荳可即循着声声浪涛,快步前奔。
顿地,映入眼帘的阳光美景,教她愕然止住前进步伐,心口疾速跃动。灿烂阳光、深蓝海洋、白色沙滩……
眨着一双清亮大眼,荳可惊讶瞪视着眼前一切。终于,克制不住的笑意,一再地扬起她的唇,也一再地染亮她的眼。
一扬头,甩过发,她张开双臂,仰望天空一片蓝。她想乘风飞扬,她想静躺白沙,她想放声 高喊——
“天呀!”似要冲上九云霄的粲笑高喊,引来一旁黑色狼犬兴奋附和。
“汪!汪!汪!”
一连数声的吠叫,让荳可记起自己还有个玩伴。
才低下头,她就见到端坐一旁的纯黑狼犬,猛挥撇着尾巴,扫起一地泥沙,还对她露出一脸渴望眼神。
挑眉看一眼前方白链似的沙滩,一抹亮光飞闪进她的眼。
“想玩,对不对?”双手交握于身后,她唇角噙笑,故作不在意的偏头睨看黑爵士。
虽然黑爵士是法国代表队除警卫之外,专为女生宿舍安全所训练的警犬,但,她一向拿它当宠物看待。
“汪汪!”似明了荳可的话,黑爵士兴奋地猛摇尾巴,咧嘴直吹。
“一声想玩,两声不玩。”洛荳可玩心陡现。
“汪!”黑爵士雀跃欲试的吠了一声。
“嗯,我还是不太清楚你的意思,那想进去三声,往回走两声。”强掩唇角与眼底的笑意,她指指沙滩,又指向身后那条回去的小路。
“汪!汪!汪!”黑爵士猛吠。
“嗯?要玩四声,回去五声。”俯下身子,她笑眯了眼。
“汪!汪!汪!汪!”猛拍地上泥沙,黑爵士吠得一脸兴奋。只是——
“你想进去?真的是这样吗?万一我会错意了,那……”洛荳可话没说完,就因黑爵士突然的扑向她,而发出两声尖叫。
“啊!你会弄脏我的衣服啦!”
跟着法国代表队南征北讨多年,黑爵士早已摸清洛荳可的爱玩性子。她总是一再的捉弄着它。“好好好!你别再扑过来了!”
伸长手,洛荳可困难制住黑爵士一再想扑她的动作。她笑着威胁道:
“你若再弄脏我身上的衣服,小心我再一块把你丢进洗衣机里。”
想起上次黑爵士因爱玩,而误掉进她未阖上盖子的洗衣机,前肢紧扒住边缘,下肢猛踢水,
一双大圆眼溜溜直转着的可爱模样,她到现在还是很想笑。
“呜呼——”似听出她眼底的恐吓之意,黑爵士立即端坐身子,摆出一副知错模样,也十分配合的发出一声低鸣。
“是嘛,这样才乖,才听话。”知道威胁成立,荳可笑得一脸得意。
站挺身子,她快步向前。她想越过标有私人土地几字的护栏,赤足踏着那白细星砂。
但是,拧了眉,咬了唇,荳可顿似泄了气般,转过身,无精打采地往来时路走去。
教练曾再三提醒,这片沙滩是绝不能擅自闯入的。再说,等会她还得回训练中心,为优士德国际邀请赛参加集训。
而且,她如果真偷溜进去玩,万一让教练知道了,她一定会受到加倍关爱,到时说不定还会被关禁闭。想到后果,她双肩都垮了下来。
只是眨眼间,一记清新笑靥忽地渲染上她娇俏脸庞。因为,她突然想到,爸妈先前代她签的长约,就快要到期了。
仔细算一算,扣除掉必要的集训课程,她能被关禁闭的时间,好像也不怎么多了。顿时,黑溜溜的大眼,笑得直转着。
而且这儿好像也没人看守。忽略崖边上的耸立建筑,荳可因没见到有人巡视海边,而内心窃喜。
主意打定,她疾速转身,差点撞上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的黑爵士。
“看谁先跳过去!”她俏皮地朝它眨了眼。话声才落,洛荳可已经撩起裙摆扎进腰间,疾速奔往前方及腰护栏。
一见荳可往前奔去的背影,黑爵士圆眼一瞪,顿朝“偷吃步”的她猛吠一声。它急追上她,与她同时腾飞跃起。
笑看一旁已追上她速度的黑爵士,荳可在向上跃起的刹那间,右手撑抵栏杆,侧过腰身,修长双腿飞旋跃过安全护栏。
忽地,她身一转,运用双手同时撑抵护栏的力道,挺腰使劲向上做出一完美的后空翻落地动作。
为能完美落地,她张开双臂,以求落地瞬间能平衡住身子。但是——
“汪!汪!汪!”不等她站稳,黑爵士已迫不及待,张口咬住荳可因飞跃而落下的裙摆。它想将她尽快拖往前面沙滩。
顿时,碰的一声!未站稳身子的洛荳可,直接摔痛了臀。
张着一双圆眼,黑爵士无辜的看着狼狈跌落地的她。
“黑爵士!”扯回被它咬在嘴里的裙角,荳可痛叫出声。
三字才一出口,就见狼狗全身伏地,举起前肢蒙住双眼。多次的经验,让它只要一听到黑爵士三字,即知道要受罚。
“呜呼——”它撇着尾巴。
“害我跌倒,还给我装无辜?”荳可咬牙气道。
“呜呼……”发出一声声哀鸣,它动动前股,露出一边图眼,可怜兮兮的瞅着荳可看。
蓦地,荳可凑进它耳朵,大声尖叫:“不要给我装无辜!”
“汪!汪!汪!汪——”黑爵士猛地站起,全身戒备,瞪眼朝她猛吠狂叫。
见到黑爵士气恼狂吠模样,荳可吓得急忙拄地站起,撩起裙摆落荒而逃。
虽然黑爵士不会真的伤害她,但是,她可也不想让一只大狗,突然用力扑向自己。它的冲力太大,很吓人的!
只是,才跑没多远,来自身后的一个冲力,已经将她扑倒沙滩上——
“啊!不要啦!”
雄伟壮丽的欧式建筑,如睥睨天下般,高居在崖之上。
挟带暖洋温度,钻隙袭吹入室的海风,悄悄掠过那静坐一旁沙发、倾听动人钢琴乐曲的男人的金色发相。
感受到屋外海风窜进屋子,杰森·格林顿拧着眉,转看室内一圈。
拂去遭风吹乱,垂落额前的金发,他站起身,迈步跨往落地窗前。
伸出手,他想阖上前方未紧闭的落地门窗,隔绝屋外暖风的侵入。
只是,才扬起头,前方一片映入眼底的晶蓝海洋,白色沙链,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手握门把,他反手一推。
顿然敞开的屋子,迎进门外呼呼作响的海风,也打散了一室原有的宁静。
突然——
“汪!汪!汪!呜呼……汪!汪!”
一声又一声,清晰入耳的狗吠哀鸣,教杰森倏拧双眉。
“罗斯!”才转身,一声怒吼已冲出他口。
正在一楼大厅,与厨子商量今晚菜单的管家罗斯,顿瞠大眼,仰望已自二楼阳台冲至栏杆处,一脸怒容的主子。
挑高的空间,教他无处躲藏,只能直接面对上方那张满怒焰的酷颜。
“先……先生?”
“有狗?!你给我在这里偷养狗!”他讨厌狗。因为他对狗身上的味道,极为过敏。
一听到主子对自己的严重指控,罗斯瞪大眼,双手齐挥,头猛摇。
“先生,我没有!”在主子的地盘上,养狗是一项重罪。
“没有?!”蓝色眼眸闪出一道道锐利光芒。
擦着额上刚冒出的冷汗,罗斯撇下厨子急步奔上二楼,来到他身边。
“先生,在这屋里,没有你同意,没人敢养狗的。”罗斯急切说道。他一点也不想被任意栽赃。
开玩笑!他罗斯之所以能稳坐管家位置数十年,除了尽忠职守、阿谀谄媚外,凭靠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及洞释主子的喜好。
所以,在明知主子讨厌狗的情况下,他哪里还会苯得给自己找麻烦。
“是吗?”他咬牙切问。
“是的!这是进宅工作的条件之一。”罗斯肯定强调。
“真的?”罗斯的强调,让杰森的脸色缓了下来。“那我刚才听到的几声狗吠,又是怎么一回事?”罗斯眼一瞠,急转头搜寻起居室四周,想找出误导主子听觉的主因。
乍见教阵阵海风吹的啪啪作响的落地纱帘,他眼睛一亮。
“可能是今天海风较强,所以——”罗斯直指窗前纱廉,笑得一脸讨好。
看向随风飘荡于空中的白色纱帘,杰森不发一语。
他想,或许刚才的狗叫声,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他相信自父亲时代,就跟在他身边的罗斯,一向懂得看他脸色办事,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没事了,你去忙吧。”他挥手示意罗斯离开。
看着罗斯快步远离的背影,杰森对刚才所产生的幻听,感到有些无力,也显得有些疲惫。
这一阵子,他似乎真的让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叹了口气,杰森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清凉的气息。
与屋外因艳丽夏阳照射,而有些暖热的气温相较,这宽大宅室的沁心凉意,绝对较能使他冷静。只是——
“汪汪汪!喔呜……”
清晰入耳的狗吠声,教杰森顿时黑了脸,也让前脚才要跨下阶梯的罗斯,脸色惨变。
“你说没有?!”怒瞪回身哑口无言的他,杰森转身冲上阳台。
俯视前方被金色阳光映照得过于闪亮的蓝海沙滩,杰森全身紧绷,眯起双眼,搜寻着那一向不讨他喜欢的四脚动物。
紧跟杰森身后冲上阳台的罗斯,神情紧张的想在主子之前,找到祸首。
远远地,那立于沙滩左侧岩石上的影像,教罗斯因惊喜,而一时忘我地拍上主子肩膀。
“哎呀!先生你看,那条死狗就在那里!”他直指在岩石间奔跑跳跃的大狗。“我这就叫麦克把它赶出去!”
顺着罗斯手指方向望去,杰森神情微愣。他看见的不是一向碍他眼的犬类,而是——
乍见纵身飞跃岩石间,有着灿如艳阳般笑魇的娇俏红颜,深邃如洋的蓝色眼眸,霎地闪出一道幽然蓝光……
偌大的屋子里,他在那头,她在这头。两人间距离足足有五十公尺长,中间冰凉地板上,还趴了只十分碍眼的大狼狗。
太过宽大的屋子,教一身狼狈的洛荳可,有些不适应的挪了身子。她偷偷地以眼角余光,瞥瞧窗外那一片白沙蓝海。
就知道这样的美丽世界,不是她可以随便闯入的,现在当场被人给逮到,她也只能自叹运势欠佳。
不过现在,她得先想办法脱身。
记得莎丽之前曾教过她,万一做错事被逮住,要不装傻作哑,让对方以为自己只是一般观光客,自动放弃追究权利;要不就是假扮日本美眉,鞠躬哈腰。
她说出门在外,丢谁的脸都成,就是不能丢自己国家的脸。
反正在他们西方人眼中,东方人就都长得一个样,很容易唬的。
虽然她不怎赞成莎丽的想法,但事到临头,装傻装哑好像是惟一脱身的办法了。
打定主意不开口说话的洛可,撇过头。
见她转头,罗斯跟着移了位子。
“小姐,好歹你也说句话,让我们知道你是打从哪里来。”在慎重介绍过自家主子后,问了近二十分钟问题的罗斯,已经想举白旗投降。
他一点也不像他主子安静沉稳。瞟看罗斯一眼,荳可随即移转视线,看向另边的那个男人。
见她看向自己的主子,罗斯也跟着看过去,同时也垮下了肩。
她远比他家主子还麻烦。洛荳可的不搭理态度,让罗斯对她下了评断。
因为每个问题,他都会用英日中法四国语言重复一次,但她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若非之前曾听见她与狼狗的嬉笑声,他定会以为她是聋哑人,也若非那道时而闪过她眼底的
一抹慧黠,他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真听不懂他的问题。
他真的对她没辙了。罗斯一脸无力的看着主子,向他发出求救讯号。
乍见擅闯他私人沙滩的女孩,如此神似他自大会处调来档案一相片的人,杰森真是有点意外。不过,为避免浪费时间,也确认她的身份,他还是命罗斯派人将她请进宅里。
凝看她及肩发丝因夏风吹拂,而轻飘扬上她粉嫩脸庞,杰森原轻搭于一旁栏杆上的手指,突地有节奏地轻敲了起来。
敛下眼底一丝不知名光亮,他调移视线,示意罗斯退下。他打算再确认她的身份。
“洛可?”杰森凝盯前方正襟危坐,娇俏容颜上,有着点点白沙的她。
有着浓重异国腔调的英文,教洛荳可倏仰脸庞,瞠大双眼惊看前方有着高挺身形的男人。
一见清新容颜上,净是惊讶之情,杰森·格林顿就知道——他逮对人了。
“第五届优士德国际滑冰邀请赛金牌得主,法国华裔选手代表,也是第六届女子花式金牌,呼声最高的——洛可。”冷蓝眼眸忽闪出一道精光。
确认眼前意外闯入他私人海滩的女孩,就是之前他自大会调出选手档案资料上的洛荳可,杰森差点狂笑出声。
因为,在他几乎忘了与文斯的游戏之约,而让自己被工作给压得喘不过气,觉得日子沉闷时,上天竟然就将他的游戏棋子送到面前。
再说,事关集团百万美金合约,教他怎能不兴奋?
只是他该如何做,才能减少麻烦,也不被外人看穿意图,且能低调利用她,为自己拿下河斯
纳集团的一年合约呢?
在不能影响大会公正性的前提下,这游戏似乎变得有些棘手。顿地,蓝色眼眸忽暗。
“你认识我?!”洛荳可心中警铃大作。
早知道自己这么有名,能让这一片海滩的主人认出来,她就算再贪玩,也没那胆子冒险兼丢脸。现下的窘困,教荳可羞愧的想钻到地下。
“我完了……”她抬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嚎。
只是,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猛撤下手,洛荳可眯眼瞧着态度闲适又优雅的他。
她记得刚才那个多话的老男人,好像说他是杰森·格林顿。
杰森·格林顿?这名字怎越念越熟悉?就好像是……好像是优士德大赛创办人一……
“呃?”蹿上脑海的答案,教洛荳可瞪大了眼。
静看她千变万化的丰富表情,杰森意外想起方才,乍见她阳光下灿烂笑靥的异样感受。
他似乎从没见过那样的笑颜,而她又为何能笑得那样开怀、那样耀眼、那样的——夺人视线?
“嗯——”一声满是警告意味的低鸣,突地打断杰森的沉思。
拧眉,他瞪视眼前的狼吠。对罗斯放狼犬进门一事,杰森满心不悦。
似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黑爵士由鼻孔喷出一口气。
它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尾巴拍打冰凉地板,懒懒看了前方男人一眼,即转回头,看向呆坐在另一边的荳可。
狼犬的低鸣,让洛可回过神,也记起要赶快认错。自小即被迫学习的英文,首先上场。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闯进这里……”表现出一脸的知错,洛荳可一再说着心中歉意。
她真有些担心这个来头不小的男人,会一状告到教练那里。只是,不知道现在才担心,会不会太晚了一点?低下头,荳可用眼角睇他。
“以后我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她一再采取低姿态,希望对方能高抬贵手,原谅她这一次。只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她始终没听到对方任何的善意回应。
时间好似就此停驻,整座房室就只听见暖和海风一再穿透门窗,吹响那垂挂高处的水晶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