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早将散乱的长发束起,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白衣,面目清逸俊朗,身子骨虽显单薄,但唇红齿白,还真有那么几分书卷气。
听着何嬷这么一说,又是一阵脸红,视线四处飘着,不知在寻什么。
“小姐被老爷关在书房里罚抄书,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何嬷见他找寻的眼光,立刻会意。
“为何?”玉骄龙不解。
“还不是为了你吗?老爷跟小姐问起你,小姐只好把偷溜府外的过程告诉老爷,结果就被罚啦。现在小姐正在发大小姐脾气呢!我这个小姐啊,什么都好,就是个性骄纵了些。对了,老爷问你现在是否无亲无靠?如果不嫌弃,就待在柳府,老爷会供你食宿。不用担心,顶多是打打杂,若是王总管找你碴,何嬷会挺着你的,别担心。”看着沉静少话的玉骄龙,何嬷心中满是心疼之感,已经不自觉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了。
“谢谢何嬷。”又是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心中不免泛起一丝丝的温暖。
“说什么谢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何嬷帮忙的,就尽管告诉何嬷,千万不要客气呀。”
“我想看看小姐,不知书房在哪?”想到柳吹雪受罚,玉骄龙心中满是愧疚。
“小姐人在逸扬院的书房里,何嬷这就带你去。”何嬷看玉骄龙,是愈看愈欢喜。从今后,小姐就会多了个玩伴,不用再担心小姐会寂寞了,而且小龙是个天性纯良的孩子,她不会看错人。
柳府里头的景致果真如柳吹云说的一样,无处不让玉骄龙感到惊艳。
四月的春风徐徐地吹拂,令人感觉万分清爽,心情也十分舒畅,何嬷拉着他的手,缓缓地告诉玉骄龙关于柳吹雪的一些事,玉骄龙则是静静且专心地聆听着。
“其实何嬷在柳府算是待得最久的,甭说是小姐了,连老爷也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柳府上下连老爷都会尊敬我三分,从不把我当下人看待呢。”何嬷一转骄傲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唉,要不是发生了一些事,夫人也不会这么早去世,老爷也不会怕小姐没有娘亲照顾而又娶了二夫人……柳府的事情,我恐怕比老爷还清楚,二夫人她——”何嬷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神色慌张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吁了一口气。“小龙,今儿个何嬷跟你说的,你可别同别人说去,我是看你一脸老实,不然我是不会随便跟人说这些的。”
看玉骄龙点点头,何嬷满是皱纹的老脸咧嘴一笑。
“小姐其实原本的个性并不骄纵,是个很天真又聪颖的孩子。小少爷长大后,不知为何就喜欢处处跟小姐作对,而二夫人的心又褊袒极了,竟趁老爷不在的时候,把跟小姐要好的一些丫环全给撵走了,只剩我是她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小姐的贴身女婢春梅。”
玉骄龙听着,不觉蹙起了眉头。
“虽然小姐没对我说过什么,但是何嬷知道小姐很依赖我的。其实何嬷已经老了,照顾小姐的日子也不长了,所以小龙,我希望你能代替何嬷保护那个总是故作坚强的小姐。”
“我知道,何嬷,你放心。”他点点头。
“好了,书房在这。记得你和何嬷的承诺哦!”何嬷没牙的嘴咧开了笑,佝偻的身形灵活地走远了,那副模样真像个老小孩。
玉骄龙心里觉得何嬷至少还可活个十几年没问题,也许是她太操心柳吹雪了吧!
敲敲精致的木门,里面没出声。玉骄龙担心地推开,竟惊讶自己是否走入似书册堆成的迷宫了!里面古今藏书满满皆是,地上也零零散散地躺了一些书,想来必是有人使性子乱砸的。
玉骄龙终于找到躺在散乱的书堆中状似睡着了的柳吹雪。见小小的脸蛋上布满泪痕,他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一颗晶盈泪珠,不意柳吹雪却忽地“哇”一声扑向了他,泪水突地像断了线的珍珠般……
“娘、娘,不要丢下雪儿,雪儿好寂寞哦……娘……呜……呜……”
面对这颗突然冲进怀里的小头颅,玉骄龙慌了手脚,待她哭声渐歇,才伸手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
柳吹雪泪眼一抬,发现是玉骄龙,猛地推开了他,整脸全红了起来。
“你……你看到了?”柳吹雪突然有点恼羞成怒,她最讨厌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不准笑我!”
有一种人会用生气来掩饰内心的羞涩不安,柳吹雪正是这种人,现在她正嘟着嘴,眼底燃烧熊熊怒火,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正对敌人龇牙咧嘴着。
“我不会笑你的,我娘三个月前才去世。”玉骄龙想到他娘,眼眸蒙上一层阴郁。
“这样呀……对不起,我不知道,还对你凶……”标准的吃软不吃硬。她心里生起一股愧疚,开始有同病相怜的心情,关怀且轻声地问:“那你爹呢?”
“我从没看过我爹,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提到被害死的爹,他的眼神更是灰蒙蒙的一片,还带着几许悲忿。不过他也不晓得为何要告诉眼前这状似不知人间寂苦的柳吹雪,也许是心里不想看到她那天真大眼充满泪水吧!
“你好可怜喔!”不自觉的,柳吹雪鼻一酸,眼眶又泛红。
“所以你还有你爹疼你啊,没什么好哭的。再哭,我就真的会笑你哦!”玉骄龙心里满满的疼惜之感,忍不住逗弄她。
“不准笑,再笑我就罚你收拾这堆书。”自尊心甚强的柳吹雪,又摆出大小姐的架子。
玉骄龙还果真认命地一本一本拾起了书,摆在书架上;柳吹雪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也放下身段收拾起书……
这一幕看在窗外的柳逸安眼里自是一阵欣慰。看来这小子对吹雪还满有一套的,竟然可以叫发起脾气来谁也没辙的女儿乖乖地收书。
书展啊书展,若是那小子是你儿子的话,你可真的死也瞑目了。那俊秀的五官简直是跟当年的你没两样,就算是粗衣布服也难掩那轩昂的气质……柳逸安若有所思地离开,心中开始暗自盘算。再观察个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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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吹雪在玉骄龙面前哭过之后,不论到哪她都缠着他。就算他砍柴、挑水、做下人的工作,柳吹雪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那样子就好像刚孵出的小鸡不论看到什么都以为是它生母似的。
刚开始玉骄龙会对这个看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千金小姐感到不可思议。她竟然连斧头是用来砍木头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木柴是用来生火的了。每次柳吹雪又用小狗般晶亮的眼睛问东问西,而玉骄龙因忙而没办法回答她时,她就会大发大小姐脾气,而只要玉骄龙放下手边的工作,改而耐心地跟她解释,她就会很开心。
不过,柳吹雪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她新学了一些诗词什么的,就会抓着玉骄龙倾囊相授;或是今天她在书上看了让她很是感动的古人事迹,也会马上跑去和玉骄龙分享,只是不管他是不是正在忙就对了。
渐渐地,柳吹雪的所学已不能满足玉骄龙强烈的求知欲,他开始在空暇时偷溜到“摘星楼”的书房看书,而且也学柳吹雪着墨挥毫;柳吹雪看他如此好学,也乐得把书全借给他,但是她并不知道他在夜深人静时也手不释卷。
玉骄龙在何嬷精心照料下,已有一身强健体魄,再也不是初至柳府那个衣衫破烂的瘦弱小男孩了,反是气势待发得像一只将昂首飞天的蛟龙。
当然这些都看在柳逸安的眼里。
“该是时候了。”凝望着远方的天空,柳逸安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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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玉骄龙又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摸摸地潜进书房。他虽担心自己万一被发现,肯定会被当成贼,但是为了复仇使命,充实学识是必然的,他不得不这么做。
好不容易急转身进入书房后,他关上门,吁了一口气。
突然,书房内一片灯火通明,玉骄龙心一惊,心想这下完了,不敢看向坐在书桌上的那个人。等到眼睛可以适应亮度,他才缓缓地睁开眼,反正不管是何人都是死路一条,但他想也没想过竟是柳逸安王爷。
“你打算瞒我到何时?”低沉浑厚的嗓音,来自眼前这位严厉面容的中年人。
“骄龙不敢,实在是因为书中的天地太有趣了,骄龙才会如此放肆,请柳王爷谅解!”看来柳王爷对他夜夜潜入书房的事是早就知晓了,玉骄龙诚挚地请求柳逸安的谅解。
“我不是指这个。照理说,你应该是该喊我一声柳世伯吧?”柳逸安走向玉骄龙,扶着他坐下,然而颤抖的手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难道您早就知道了?”玉骄龙大吃一惊。“骄龙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找不到适当时机同王爷说明白。”
“从我第一天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书展的儿子啊!”柳逸安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孩,心里是一阵激赏。“你娘她……”
“我娘已经去世了。”玉骄龙看着柳逸安。
柳逸安严厉的面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里如沐春风般的和蔼,此时他正用慈爱的眼神打量着玉骄龙,然而当听到玉凤去世的消息时,深深的哀伤蒙上了他的眼。
“玉凤她的个性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啊!”
柳逸安缓缓地回忆当年,声音很是沉重……
“那时,你爹玉书展在东北驻守边疆,是朝廷功不可没的大臣;而我是江南的钦差大臣,我们让宋朝政治清明安定,那时还流传一则‘江南柳逸安、辽北玉书展,近城无内忧,远朝无外患’的佳话,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可说是宋朝最盛的时期。于是我一直想会会你爹玉书展,便差人捎了封信给他……
“我仍记得信中盛气凌人地说是邀请你爹来江南一游,其实是想看看那人人口中的玉书展是何许人。结果你爹也真的回了信,他也想会会我这江南柳逸安呢。结果有一天,我府就见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带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登门拜访,也就是你爹和你娘。”
柳逸安的眼神随着回忆愈飘愈远,玉骄龙也仿佛跟着他回到了当时,那两个雄心壮志的年轻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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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玉书展,敢问您可是名响内外的柳逸安柳大人?”来人气质沉稳内敛,但是眼中那桀骛不驯的神色尽收柳逸安眼底。
此天下竟然还有人敢比他柳逸安目中无人,那他就先杀杀他的锐气了!
“我就是江南柳逸安,今日跟玉大人讨教、讨教!”
话一出,即轻功一跃,连连出了三招,三招处处伤人要害,却被玉书展轻易地躲过。
“恕在下无礼了!”玉书展被眼前这盛气凌人的柳逸安给激怒,决心给他一点教训。“移形换影!”
凌厉的掌风,掌掌击向柳逸安,却也被柳逸安轻松闪过。
“想来玉大人武功底子也颇深厚,那我也不客气了。”
柳逸安摆出平日练习的架式,一跃至玉书展身后,使内劲出力,便是狠狠一掌;玉书展速飞带跃逃过一掌,借力使力,回头给了柳逸安一个连环踢,幸好柳逸安眼快,逃过被踢的一劫,但是落在身上的脚印却使他恼羞成怒,狼狈不堪。
“没想到江南鼎鼎有名的柳逸安也不过如此!”反身如秋叶优雅落地的玉书展,俊逸的脸上一抹微笑,看在柳逸安眼里真是刺眼极了。
闻声而至的柳夫人楚萱萱,吃惊地看着眼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其中一个竟然还是她的相公柳逸安,吓得花容失色,正想上前阻止,却被一旁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妇拦住。
“敢问是柳夫人吗?”美妇微微欠身,明媚的脸蛋,笑容可掬。
“正在出拳的那位是我的相公没错,难道……”楚萱萱惊呼一声,立刻完全明了。“难道你是……”
“很不巧,被打到的那位就是我相公没错。”玉凤看着眼前这位娇小细致的江南美女,心中颇欢喜。
“贵客远方而至,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欢迎,我那相公也真是的!”楚萱萱对态度随和、落落大方的玉凤,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份亲切感。连忙拉着她的手往大厅走去。
“我看我家相公也是乐在其中呢。”
“不管他们了。这样的长途奔波,想必姐姐你定是口渴了,妹妹我得赶紧沏壶江南上好的春茶给姐姐解解渴才是。”
“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玉凤对于这位自称妹妹的楚萱萱,心中自然十分喜欢。两个人还真的往大厅吃茶去,丝毫不在意她们的丈夫正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玉兄真是一身好功夫,哈哈哈!柳某甘败下风!”听见柳逸安爽朗的笑声由远而至,屋内的两位美妇眼神交会,很有默契地一同笑了出来。
“哪的话,柳兄的功夫造诣之高,就算是在下全力以赴,亦是毫无胜算呢!”虽然身上满是激斗过的痕迹,但两人眼中对彼此的激赏却是不言而喻。
“玉大人,您想必口渴了吧?请喝茶。”楚萱萱笑脸迎人,却不忘给自己丈夫一个白眼。
“玉凤,没想到你和柳夫人已经这么熟络了。”玉书展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不见。对着递茶的俏妇微颔首。“这位是柳夫人是吧?柳兄一表人才,娶的也是难得一见的江南美女啊!”
“玉夫人才真的是大家闺秀呢!”看到玉凤美好的气质,柳逸安由衷地赞赏着。
“还说呢!打得你死我活的,还有我们的存在吗?”玉凤故作生气地说。两个男人同时看了一眼,也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蒙混了过去。
玉书展夫妇二人留在江南三日,柳逸安非常热情的款待,他们从不打不相识,到彼此英雄惜英雄;从国家大事聊到自家的私事,都是真诚一片,毫不相瞒。
楚萱萱和玉凤也不管她们丈夫,镇日徜徉在江南美景中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一日,玉书展与柳逸安仍然是天南地北聊得很起劲,此时玉书展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凝重了起来。
“书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上次的打斗没分个胜负而心有不甘?若是如此,我便如你的愿,舍命再陪君子一次。”不明就里的柳逸安仍然一派优闲。
“朝廷里近来有没有比较可疑的地方?”玉书展却回答他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
柳逸安虽纳闷他的问题,却也直言:“我想想……有一个叫做魏峰的家伙,我怀疑他企图谋反,他经常在皇上面前造谣生事,搬弄是非,不过哪一个朝代没有几个奸臣呢?何必担心……”
“黄河平日风平浪静,谁不知它暗潮汹涌呢?可惜百姓的预防做得不彻底,年年的水患仍夺去许多百姓生命。”书展叹了口气。“最近金人蠢蠢欲动,我想大概就是魏峰在内神通外鬼。”
“那么,你可有证据?”金人与宋朝素来就是纷争不断,若是朝内真有人煽动,那可真是岌岌可危。
“魏峰是个十分狡猾的人,可是我仍然掌握了一些他篡谋的证据。逸安,京城的安危你可要多加费心了。”玉书展看着柳逸安这一见如故的好友,心中隐隐掠过的不安,被他强压了下来。
“不说这些了。听说你的妻子怀孕了?我妻子最近也开始害喜,可能也是有身孕了,不知你是否愿意跟我结个亲家?”即将要有孩子出世,柳逸安十分开心,压根不去想那些头大的事。
“正有此意。若生二男或二女则结为兄弟或姐妹;若生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一切是冥冥天在定,从今后我们就是世交了。”两人热血奔腾,握紧彼此的手,像是宣示般。
缓缓回过神来,柳逸安仍没忘记当年与玉书展交手那刹那,手上似乎还有些微的余温未淡去。
玉骄龙听了心中感动回荡不已,他的爹竟是这么了不得的人,亦很向往肝胆相照的友谊,心中对父亲肃然起敬,也对柳逸安十分崇拜。
“后来,你爹因为你娘有身孕,不宜长途跋涉,便要回辽北待产,本来我跟吹雪她娘极力挽留,但你爹又说担心外出太久,边疆情势会恶化,所以还是回去了,只留下一个龙形玉佩和王家心诀,说是下次再和我好好较量,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更没想到一切跟你爹担心的一模一样,魏峰设计陷害你爹,把所有反叛的证据全数赖给你爹,而且不知用了什么谗言,把圣上唬得一愣一愣。后来我率军赶至辽北,要帮你爹找证据洗清冤屈,也企图拖延你爹被处决的时间,没想到,等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魏峰心狠手辣,竟然因为害怕夜长梦多,连夜带兵围剿,血洗玉家庄。我以为你和你娘也死在那场浩劫中,原来死的是她的婢女。我继而一想,你应该也还活着,于是就派人四处找寻你们,但是你娘必是不想拖累到柳家,从此音讯全无,但我知道,有一天他的儿子一定会来找我……唉,总算是让我给盼到你了。”柳逸安神情激动地握住玉骄龙的手,语带哽咽地说。
玉骄龙反握住柳逸安的手,俊脸不再沉静。那些疑问终于得到了答案,而心中那层层雪似乎也开始融化。
柳逸安心里则是感动与欣赏交杂着,神色不再那么哀伤了。
“骄龙,你觉得吹雪怎样?”柳逸安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禁眉开眼笑了起来。
“尚未立业,谈何成家?”玉骄龙的脸蛋霎时丑红一片,心思全写在脸上。
柳逸安虽然早料到,但忍不住还是想彻底了解玉骄龙此时心中的想法。“那你要叫吹雪等你到何时呢?”
“洗刷我爹的冤情,还玉家一个清白,吹雪嫁了我才不会受委屈,我不想要她跟着我吃苦。”
“果然是书展的儿子!世伯看好你!”柳逸安发现玉骄龙亦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心中的热血不仅奔腾,还十分地欣喜。“但骄龙,你可有想过你面对的敌手是在朝廷势力强大又非常狡诈的魏宰相魏峰?心中可有打算?”柳逸安想到那魏峰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神色亦凝重了起来。
“骄龙目前除了充实学识,对于复仇却还一筹莫展。”他微蹙起浓眉。
“没错,欲成就丰功伟业,必先充实自己的真材实学。”柳逸安认真地想了想。“书读愈多对你愈有帮助,但为了不打草惊蛇,给你添无谓的麻烦,还是晚上来书房吧!”
“骄龙谨记在心,感谢世伯。”
“除了渊博的学识,你还缺乏过人的体魄。”柳逸安不急不徐地道:“明日开始,你在日落前到书房找我,我来教你练武。”
“是!”骄龙闻言,感激地立刻对柳逸安叩首,却被他一把扶起。
“别高兴得太早,我可是很严格的哦!”柳逸安的嘴角浮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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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柳逸安果然依约在每日傍晚教玉骄龙练武。刚开始,柳逸安仿佛是在训练耐力,不断叫玉骄龙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动作;有时柳逸安不满意,便叫他独自练习,但玉骄龙从不吭气。
府里的工作,加上王总管的找碴,还有柳吹云三番两次故意刁难不是球又掉到湖里什么的,就是故意把东西丢到树上,硬要叫玉骄龙爬上去捡。而种种的外物干扰,却越发使得他的心更加坚强,他仍然咬着牙完成柳逸安要他练的基本动作,也在深夜挑灯读书。
他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复仇这上面,从没想过儿女私情那些事,也逐渐对柳吹雪疏离了起来,丝毫没发现她正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蓓蕾,渐渐由女孩转变成小女人;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挺拔的年轻人。
很快地,这年玉骄龙已经十六岁了。
夜已深,柳府内的人早就沉沉睡去,柳吹雪合了书,轻巧地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溜到西厢去。
幸好月光跟平常一样的皎洁,否则胆小的她哪敢走这段路呢?远远地,她就看到那飘逸的身影,在月光下行云流水地练武。夏夜的空气是甜的,带着几许花的香气,柳吹雪偷偷地看着玉骄龙俊脸上的专在模样,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似乎沉醉在一种单纯美好的幸福里。
在一次无意间,她不小心发现玉骄龙会在深夜练武。本来她只想问他为何最近对她总是不理不睬的,是不是因为她太缠人的缘故,但是看他如此专注的模样,便也不忍打扰他。她猜想他会这么努力必然是有原因的,是以关心的心情亦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每晚都想到西厢看他,但因为她不想让他讨厌,所以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就变成她每天的习惯了。
今晚的月光似乎特别明亮,教柳吹雪的心绪一直无法平静,因为她借着月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玉骄龙的模样。虽然玉骄龙来柳府至今已经一年了,可是柳吹雪却也没有那么认真地细看过他的长相,自从爹教他练武之后,他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更别说是和她好好说话了;而且他也好像有意无意地避着她,这更是让她心中百思不解。
而今她很讶异,玉骄龙长得竟是如此好看呢!两道浓密的剑眉下是深邃的黑眸,睫毛又翘又长,高挺的鼻梁、薄而有形的嘴唇,而且还有一副匀称的骨架和结实的肌理线条……难怪最近府里的婢女总是心不在焉的……
想到这里,柳吹雪突然有莫名的不舒服感,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火从何来。骄龙长得俊俏,有人欣赏是必然的,她为什么要生气?应该是要替他开心,可是她为何不开心?躲在柳树后的柳吹雪愈想心绪愈纷乱,丝毫没注意到玉骄龙已悄悄地来到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因为月光太皎洁了,所以他才发现湖泊旁的柳树有人影晃动,但他没想到会是她,更没想到自己竟会有点……开心?
柳吹雪着实吃了一惊,一时又羞又急,反射性地反身便想逃跑,没料到柳树旁就是湖泊,只听“扑通”一声,她滑了下去。
幸好玉骄龙眼明手快,在她还没反应前,人已被他给捞了起来。
此时柳吹雪浑身湿透了,薄薄的衣裳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胸前曲线毕露。而玉骄龙虽然冷静自持,但俊脸早已红透。他默默不说一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她,然后背对着她等她穿好。
此时,柳吹雪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她心里飞快地想找一个到这里的理由,压根没想到玉骄龙递衣服给她的原因,还暗暗窃喜他对她很好。
“我关心你嘛!不能来看看你吗?”柳吹雪听到玉骄龙生疏的语气,不免心生委屈:“谁教你都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口气甚是心虚。
“你有,你明明就有!那你现在为何不正眼瞧我?”柳吹雪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好耍赖,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讲这些话。
玉骄龙看了她一眼,旋即又脸红,因为柳吹雪的衣服没拉好,反而若隐若现的。他并不是不正眼瞧她啊!“你的衣服没拉好。”
柳吹雪疑惑地低头看向身上的衣裳,这才发现湿透的衣服全部紧贴在身上,她差点晕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脸红耳赤,当场愣住。
“吹雪?”见她半天没答话,玉骄龙很着急。
“名誉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仿佛回魂般幽幽地说。“你要娶我。”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虽然她并不知道她迟早会是他的妻,他还是想澄清自己的人格。
“我不管,我不管啦!你明明就看到了,还说没有!”柳吹雪眼中闪着泪光,模样楚楚可怜。“没看到,你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红?你骗人!”
“那……我娶你,总可以了吧?”玉骄龙看着柳吹雪耍赖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便陪她玩一玩。“但不是现在哦!是不知多久以后。”
“不管多久,我等你娶我就是了。”柳吹雪一脸坚定。反正你的人我是要定了。
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约定,但没想到有一个人却是非常地认真,就像许下一生的诺言一般,那个人就是柳吹雪;在玉骄龙还不懂何谓是爱时,她就已经以他为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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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玉骄龙流畅地将柳逸安所教的拳法一口气打完,柳逸安十分开心。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你竟可以把武功底子练得这么厚实,果然有天分。”柳逸安拿出一本书递给玉骄龙。“这是你爹他当年留给我的玉家心诀,你拿去照着上面的拳谱练看看。每练一招,世怕就与你对打一遍,从对打中,才可得知进步多少,这是练武最快的方法。”
“谢世伯!”玉骄龙十分高兴。
“骄龙啊,最近吹雪好像老是心不在焉的,不知是怎么回事?”柳逸安看着玉骄龙,目中充满笑意。
“骄龙不知。”
“她最近跟我说话三句离不开你,我看啊,她对你是很认真的。明天她就满十六岁,是可以嫁出去的时候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世伯别开骄龙的玩笑了。”骄龙一脸严肃。
“世伯知道你家仇未报,不想儿女私情,那我就不说了。”柳逸安神情黯然。
“你去练拳吧。”
“……是。”玉骄龙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
看着玉骄龙远去,柳逸安目光飘远,他开始回忆他的妻子楚萱萱……
唉,若是她没有因病去世,那么吹雪那些女儿家的心事就可以向她倾诉了。做父亲的并不懂女儿的心思,就算懂,他也没办法帮得上忙。
想到当初自己为了要让吹雪有个娘,便娶了李月媚做二夫人,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虽然月媚对吹雪并非不好,但是不是亲生的总是无法同心,而且……他自己也无法忘记萱萱。
萱儿啊!你的女儿和你长得愈来愈像了,连个性也是一样倔强,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的女儿,在情路上能走得顺顺利利的啊……想到这里,柳逸安不禁又想起玉骄龙那坚毅的背影。唉,这孩子他要背负的未来是那么沉重的重担,他能再背负吹雪的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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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天口头婚约只有玉骄龙与柳吹雪心知肚明,但是柳府大大小小、上上下下,没有人看不出柳吹雪的心思,而且,看在所有人的眼里,大伙也都觉得这只是柳吹雪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罢了。
就连柳吹云这个年少不经事的小孩子也三番两次拿玉骄龙来笑话柳吹雪,寻她开心。
柳吹雪的心思单纯且固执,她只想跟着玉骄龙,让他习惯她的存在,继而可以对她日久生情,对于他一贯的冷淡,她并不是很在乎。
她只在乎天气变冷,他有没有多穿件衣服;看到他手不释卷,就会担心他是否废寝忘食。
而这一切看在何嬷的眼里真是烦恼极了,何嬷当然是心疼她家小姐的,于是乎她只好等待机会来敲醒玉骄龙这呆头鹅了。
面对柳吹雪嘘寒问暖的殷切态度,还有那盈满爱意的美丽双眸,玉骄龙只能漠视,回以足可冻结一般人热情的冷淡态度,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能分神。而当这些心绪愈来愈纷乱时,他只得用冷漠来掩饰不安;当柳吹雪的俏脸不自觉掠上心头时,他的王家心诀也练得更加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