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再拿掉她脸上的湿毛巾,他发现她脸上的肿胀仍是十分醒目。
她一定很疼吧?
他一脸心疼地走进浴室,重新将毛巾打湿、扭干,再回到她的身侧,轻轻地替她覆上毛巾。
不知是毛巾的冰冷还是脸颊的疼痛惊动了她,她的眼睑微颤,随即睁开了眼,猛然回过神的她,想起了刚刚发生过的事。
脸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可是从他担忧的神色看来,她猜她的左颊大概已经肿得跟拳头一样大。
「妳要不要先吃止痛药?」
「好。」她坐起来,他的大掌仍按在毛巾上。「我可以自己来。」
「小心点!最近还是少说话为妙。刚才的事是我大意,实在不该让曼君来这里胡闹,害妳跟着遭殃,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妳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来找妳麻烦了。」
丁弥晨摇摇头,心里有一个很深的疑问,却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像是洞悉她的心事一般,没等她做出响应,他便说:「曼君是我好友林柏宇的妹妹,他们一家人目前定居在加拿大,这次曼君来台湾,我理所当然该帮忙照顾她,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过分,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妳动手!我会请柏宇来把她带回去,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你知道她很喜欢你吧?」她突然问道。
他抬眸,意外她会直接问出口。「我知道。」他老实承认。
「那么她的所做所为你一定也能理解。」只不过她是被波及的那个人。
「对不起,连累了妳。」
「你不用一直道歉,动手的又不是你,而且我也动手了。」不过,她不会道歉。
「可是却让妳受伤了。」他凝视着她肿胀的脸颊,提醒自己曼君的恶劣,如果他早点说清楚,局面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最糟糕的是,他今天才刚跟她表白心迹……看来,今天实在不是告白的好日子。
「你的责任感真重。」丁弥晨发现自己愈跟他靠近,就愈欣赏他,一些男人身上所没有的优点,都能在他身上找着,令她感到有些讶异。
「妳这样说只会让我更惭愧。」弄成这样,他也不好再追问她对他的感觉了,只好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拉开嘴角微笑,可是却不小心扯到她的伤处。「嘶,痛痛痛!」她顾不得形象的哇哇大叫。
许英桦忙拿开她的毛巾,扶她躺下。「妳不要再说话了,休息一下,我替妳冷敷。」说完,奔进浴室冲湿毛巾并拧干。
一次又一次的换毛巾,直到换了十几次之后,他才替她上药。
涂涂抹抹间,她的另一颊也泛红了,身上也隐约有着臊热,唯一的不同是──这热呀,不痛、不肿,却令她感受饱满的情意。
时间匆匆流逝,高照的日阳缓步移动,斜倾在窗外。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许英桦,此刻正静静地看着睡在他床上的可人儿。
大概是吃了药的关系,她睡着了,像初生婴儿般睡得香甜又无忧无虑,宛如曼君的事并未影响她分毫。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有她一套主见与特别的想法,尤其是站在欣赏的角度去看她之后,他更是发现了她许多吸引他的特质。
她跟他认识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不会仗着自己身分上的高贵恃宠而骄,反而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目标。
她坚强、自主,甚至可以说是不温顺婉约,但他就是喜欢她这样,懂得照顾自己、永远学不会依赖……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自己欣赏女人的角度果然是异于常人呀!
「铃~~」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为了避免吵醒她,他很快地接起,并走到前头的办公室去讲电话。
「喂,许英桦。」
「英桦,我是柏宇。」
「你打来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是要说曼君的事吧?她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林柏宇就是打来说这件事的。
「哦?」原来曼君已经先告状了?!他倒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曼君说她知道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可是她要求你原谅,你却不答应,她只好先搬离你家。」
「是吗?她肯搬走?!」这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他怎么说她都不肯离开,怎么才短短一个下午,她便改变主意了?还有,她什么时候求他原谅了?她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幕,可还牢记在他的心头,当时的她根本就是一副理所当然、打人无罪的样子。
「嗯,你也知道,我们林家在台湾已经没有房子了,要她一个人去住饭店我又不放心,劝她回来又不肯,我希望……」
「你是替曼君来说情,要我继续收留她?」听到这里,许英桦已经明白了。原来曼君说要搬家,不过是个空包弹罢了,为的就是让柏宇出面,让他无法推辞。「抱歉,我可以派人替她找房子,或者你愿意回来处理,不过让她再继续住下去,我办不到!」他拒绝了柏宇。
「英桦……」
「曼君对我的情感已经造成我的困扰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所以她必须离开!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要跟你说抱歉了。」
他口吻里的坚决,林柏宇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沉吟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到台湾去。」
「嗯。」挂掉电话,他旋过身,正准备走回休息室,却看见丁弥晨的身影正斜靠着门边。
「妳醒了!是我讲电话太吵,把妳吵醒了?」
「不是。」她轻轻摇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他的休息室里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看妳睡得甜,舍不得叫妳。」
他的话再度令她羞红了脸。她顾左右而言他地问:「我睡了很久吗?」
「太阳都下山了,妳说呢?」他肆意地欣赏她羞窘的模样。
刚睡醒的她,神态有丝慵懒,但精神极佳,如果不是怕弄痛她的伤处,只怕他会上前,像采撷水蜜桃般的品尝她一口,留住她的所有记忆。
「噢,那我先回去了。」被他火热的眸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想回避。
「我送妳。」
「不必了,你应该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知道他整个下午都在陪她,公事铁定是耽误了。
「没关系,我带回去看就行了。」
「何必这么麻烦呢?我只是被打了一个耳光,又不是被断手断脚,基本能力还是有的。」她可没脆弱到像搪瓷娃娃,一摔就碎。
他就欣赏她的独立,既然她应付得来,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好吧,我送妳下楼。」
「那就更不必了,我的皮包还在公司呢!」办公室的同事应该都走光了吧?要是她脸上的五线谱被阿蓝看到,恐怕她又要大惊小怪了。
「我陪妳去拿。」他就是不想这么早与她分开,即使只有一小段路,他也要把握。
「你真是……随你了。」她不跟他争论,心里则为了他这细微的举动,记上了一笔。「对了,保单──」她顿住脚步。
「晚些时候我会看,决定了再告诉妳。」
「好。」
两人相偕步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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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记得药膏每四小时涂抹一次,就算不痛了,也要继续使用,直到用光它为止,知道吗?」许英桦将药剂师告诉他的话转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
「可别偷懒呀!下回我检查就知道妳有没有听话了。」他抑住想揉揉她发丝的冲动。
「你还真是婆婆妈妈。」她嘴里虽这么说着,可心窝却暖暖的。
啊……原来有人呵护的滋味是这般美妙呀!难怪女孩们都喜欢谈恋爱。
「这是为妳好。」
「我知道。」睐了他一眼,她跟他道再见。「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送她上车后,许英桦踱步走回专属电梯。
还在停车场的晓梅,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离情依依的一幕,尽管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她还是能够编出一套八卦故事;尤其从那天她在茶水间听到丁弥晨的真正身分后,她就更加嫉妒了。
为什么像她这样的名门千金,偏要来跟她抢「保险之花」的头衔?空有如花般的外表也就算了,偏偏她的业绩好得教人眼红,收入几乎是她的两倍。
不论是身世还是外貌,她都不如她,这让她更加嫉妒!更加不甘心!
而今,她又看到丁弥晨和许氏企业董事长走在一起,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幸运,要什么有什么,就连追求她的男人都比别人优秀、高人一等?
命运之神如此眷顾她,难道她都不曾尝过挫败的滋味吗?
哼,她得想个办法,挫挫她的锐气!
被压抑已久的愤怒,宛如找到一个宣泄点般,现在,就等她付诸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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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脸上的红肿转为青紫,丁弥晨只好向公司请假几天,开车到台中山上去看退休已久的爷爷,并且将常用的手机关掉电源,以免被公司或客户找上,破坏她难得的悠闲假期。
涂上了厚厚一层的修饰霜,她走出主屋,准备四处走走。
看着一大片的果园,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果香与清新的草香充满她的胸臆,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爷爷选这里当养老的地方真是不错,有山有水,空气又新鲜,生活步调悠闲轻松,她希望自己年纪大一点的时候,也能像爷爷一样,随心所欲过日子。
不过爷爷的生活悠闲归悠闲,日子却也不免有些孤单。平常他们一家人各忙各的,难得齐聚一堂,想到的时候才会跑来看一看,然后赶回台北,不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陪伴爷爷的就只有几个老朋友和一个管家……她突然有些感伤。
就在这里住几天吧!她想。
「二小姐,老爷请妳回主屋。」管家在果园的入口看到她,急喊道,显然找她找很久了。
「我马上过来。」
当她回到主屋后,丁志忠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旁还有一位和爷爷同辈的男性。
「弥晨,他是许爷爷,是爷爷的拜把兄弟。」丁志忠介绍道。
「许爷爷。」丁弥晨喊了声,发现许爷爷的样貌很是熟悉,感觉似曾相识。
「好好好,没想到才十几年不见,你的孙女都这么大了。」许传原笑道。
「你的孙子不也是?她是弥晨,至于雨晨现在不知道在哪一国视察,一天东、一天西,记多了,也弄胡涂了。」丁志忠边说,边用眼神示意丁弥晨坐下。
「哈哈哈……她们能力强,你也该放心了。」
「能力再强也是要嫁人的。对了,你孙子几岁了?还没娶吧?」一听便知丁志忠的意思,再加上他的眼色又似有意若无意地朝丁弥晨身上瞥去,谁都看出他的主意是啥。
「标准工作狂一个,我搬到澳洲去那么多年,没见过他几次,现在都快三十了,还没有对象,可把我媳妇给急死了。」
「那让他们见个面,怎么样?」
「好呀!说不定我们可以结亲哩!」许传原想得美好,若真能跟好友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的。再说,两家门户相当,他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爷爷!我不行喔,别找我。」丁弥晨赶忙推掉,下意识的排拒这种长辈安排的相亲。
「雨晨又不在国内,当然是妳呀!难不成妳有对象了?」
「啊?我……」要她怎么说呢?她是对许英桦很有好感,他也对她表示过心意了,可他们还没有进一步的交往,不知这样算不算是个「对象」?
是吧!她的心底有道声音如此的告诉自己。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视为她的对象了,只是少了一股推进的力量,让她明白,他是她所向往的男人。
而今,爷爷要介绍别的男人给她,她的心焦急了下,满脑子都是他。
「妳有男朋友了,是吗?」丁志忠欣喜,不禁示意道:「年轻人多看多交往是好,可妳要注意对方的品行……改天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怎么带呀?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哩!丁弥晨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但丁志忠不等她回答,侧头对许传原说:「雨晨人是不在国内,不过她半年前有拍过艺术照,不如先拿张照片去给你孙子看看,如果他同意见面,我们再来敲时间。」他开口闭口都是你的孙子,其实是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好呀!」许传原当然同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管家,去拿大小姐的照片过来。」丁志忠对管家交代道,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好友。「对了,你在澳洲住了这么久,怎么会想到要移民回台湾?」
「唉,年纪大喽!落叶总要归根的,在澳洲虽然住了十几年,但总是比不上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回来好,省得到时死在异乡。」
「呸呸呸!说这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这坏胚子没那么短命。」言词间无意中透露出两人深厚的交情。
丁弥晨耐心的坐在一旁,没有找借口逃离,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孤单的。不过,她也只是做到「陪伴」而已,对他们的交谈并没有听进去,此时的她满心都是方才涌生的心情。
她对他,好象不是只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如果真要和许爷爷的孙子见面,甚至是交往的话,那她宁愿那个人是她已经认识的许英桦,至少,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她好、肯用心思照顾她的。
重新再对一个人产生感情,是很累的事,所以才有人会说──爱上一个人,初时是满腔热情,接着,是戒不掉的习惯。
她,好象开始戒不掉某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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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午休时光,一声突如其来的暴喝,惊动了在办公室里休息的员工们。
「叫那个姓丁的女人出来!」林曼君两眼布满红丝,发际微乱,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了,情绪接近溃散边缘的模样。
「丁?!小姐,请问妳哪位?要找谁呀?」
「弥晨,她要找弥晨啦!」上回见过她的女同事认出她来,开口说道。没想到几天不见,这个女人更凶悍了。
「弥晨她请假喔!」
「请假?哼,该不会是躲起来不敢见人了吧?我告诉妳们,最好快将她这只狐狸精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放火烧了这里!」林曼君恫吓道。
她在电话中听到爸妈说,哥哥已经在飞往台湾的班机上了,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后果,直接赶过来找姓丁的女人谈到,要她离开桦。
「小姐,妳冷静点!弥晨真的请假不在公司,妳要找她应该去她家才对。」其中一个同事说道。
「她家在哪里?」
这时,晓梅由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视般的斜睨着她。「妳是要找她算帐的人,怎会不知道她家在哪?真要不知道的话,可以去问楼上的许董呀!他们两个现在可是一对情侣。」
此言一出,众人顾不得凶恶的林曼君,开始惊讶的追问。「晓梅,妳说他们是情侣?!不会吧?看起来又不像。」
「给妳看出来还得了?妳们难道都没有怀疑过,她才到公司没几个月,业绩就好得不得了,保户全都变成她的,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她那狐魅术。」晓梅恶意道。
这个女人来得正好,看样子只要她再稍微怂恿一下,她们就会相信她的话。
「晓梅,妳可别乱说。」怀孕的女同事不相信,站出来为丁弥晨说话。「弥晨是真的有实力,妳没看她跟客户谈……」
「我亲眼见到他们在停车场里搂搂抱抱,会有假吗?还有,妳们也可以去问问人事部,那天替丁弥晨请假的人是不是许董?关系都这么好了,还想骗谁啊?」
「什么?搂搂抱抱?!」听到前半段,林曼君冲动的想要除掉眼中钉。
晓梅刻意将事实夸大。「我还看到他们不顾廉耻的接吻呢!不过等她硿空了这座金山,她还是会再找到别的金主,又何必承认什么呢?」
「妳说什么?!」早已被醋意淹没的林曼君,分不出这些话是真是假,她只知道他们的感情愈好,她就愈没有机会。
不行!她得赶快去阻止他们在一起才行。
思及此,她奔出办公室,立刻搭电梯前往许氏企业,眼底只有疯狂。
「晓梅,妳说的都是真的吗?弥晨都是这样做业绩的?」
「不只是这样,她本身还是丁氏企业的千金,混进来这里上班,真不知道有何居心?说不定她是替总裁来监视我们的工作状况呢!我看妳们还是小心点,不要改天被裁员还觉得莫名其妙。」
「弥晨不是说了吗?她和丁家千金只是同名同姓。」还是有人在为丁弥晨说话。
「妳是笨蛋吗?她不这么说,能得到妳们的信任和接纳吗?妳们这几个白痴,被朋友出卖了还在替她说话。」
「弥晨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我不信!」
但也有人提出另一个想法。「可是听起来好象很有道理耶!记得史先生吗?他最近很少在闹了,就是因为他变成了弥晨的客户。」
「对呀!如果不是这样,刚才那个女人来做什么?她还骂弥晨是狐狸精不是吗?」
「我看以后还是少跟她在一起,免得怎么被出卖的都不知道。」
办公室内讨论声不断,本来坚持相信丁弥晨的人,因为听到正反两极的说法感到迟疑,而这就是晓梅要的结果。
没错!不论是站在何种角度,她都不能拿丁弥晨怎么样,但是放点风声让所有的同事远离她,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晓梅得意地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