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件器物上的尘土细细的清理完,采情用放大镜观察上面的纹路。
「怎么样?」威利叼了根雪茄在嘴上,站在她旁边,雪茄上并没有点火,这是他的习惯,他并不爱抽雪茄,只是喜欢闻它的味道而已。
「这确实足满有趣的发现,想不到出土的文物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就是说呀,这次来台湾真没有白来,光是这个发现就很值得了。」
「威利,如果再发现几件其它相同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证实……」
电话响起,她顺手接起。
「喂,哦,好呀。」放下电话后,她起身,「威利,隔壁陈教授说有些书要我帮他搬一下,我过去帮他,待会就回来。」
「好,妳去吧。」
采情离开后,威利拿起另一枚碎片用放大镜细看。
片刻,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男音。
「请问,俞采情小姐在吗?」
「她刚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找他吗?」威利以流利的中文问。
对方客气的道:「我跟她约好了今天要送个东西过来给她,不知道她何时会回来?」
「应该很快吧。」旋即想到隔壁的陈教授人虽然不错,但挺啰唆的,采情这一过去八成又会被他抓着唠叨些有的没有的,便道:「我看这样吧,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帮你把东西转交给她。」
「嗯,也好。」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盒子,再拿出一张签收单。「费用俞小姐已经付清了,麻烦你帮我在上面签个名就好。」
「这盒子里面是什么?」威利问。
「是一枚戒指,」他打开盒子让他检查内装之物,「俞小姐要我们帮她在戒指里头刻上几个字。」
瞥见竟是他送给采情的那枚翡翠玉戒,威利签了名,送走那个送货员,好奇的拾起戒指来看,他转动着戒身,想看清楚里面刻了什么字。
砰!一声巨响?然响起,吓了他一跳,看向门口,只见玄音一脸阴惊,眼神可怕得彷佛想杀了他似的。
「咦,漂亮小子,你来找采情呀,她……」
「你怎么会有那枚戒指?」阴沉的嗓音燃烧着腾腾的怒焰朝他飙去。
威利直觉的回道:「这枚戒指是我一位情人送给我的订情物,我后来……」话还未说完就猛地被打断。
玄音忿忿的捶打桌面,桌上的东西全跳了起来再重重落下。
「你说什么!情人?!」他俊美无瑕的脸孔瞬间变得狰狞如恶魔。「她把这枚戒指送给你当订情之物?!」
「咳咳……你放开……我……」威利被愤怒的他一把揪住领子,被勒紧的喉咙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拚命的挣扎着。
玄音厉声问道:「你在骗我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是她送给你的订情之物?!」
「我没有骗你,这真的是我们的订情之物。」快窒息的威利根本无暇细思让玄音如此恼怒的由来,他只能就他的问话反应而已。
玄音激动的将手中的人掼在地上,咆哮的吼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咳咳咳……」威利喘过一口气后说:「我没有必要骗你。」一时还弄不明白玄音突然的失控是为什么。
玄音不愿置信的震住,怔怔的注视着威利握着的翡翠指环:心里深处传来的悲鸣让他的声音哽咽而破碎。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亲手把它摧毁?!」她竟然拿他送给她的戒指当成订情之物送给别的男人!
他终于明白了,当年她之所以不顾一切执意要跟随威利到国外去做考古研究,并非是因为她有意致力于考古,而是为了威利。
所以分别的这三年,她连只字词组都吝于给他,包括这次回来,都是因为威利受W大之邀的缘故。
美丽的眼眸染满伤痛和悲愤,憎恶的挥出一拳击向正要爬起来的威利。
「啊--」砰咱咚,冷不防往后倒去的威利撞到一张椅子,椅子承受不了猛烈的撞击,瞬间翻覆,威利也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抚着腹部,他吃痛的拧眉敛目,「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冷静?要他怎么冷静得下来,他激动得恨不得杀了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要把我的真心踩在地上践踏?!为什么?如果不爱我大可以坦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愚弄我?!」
不忍见他满脸悲戚,威利心知他肯定是误会什么了,站起来想再开口,却见他狠狠的用拳头不断的击向墙壁,他凄然的目光和阴厉的神色令他一时哑然。
想靠近他,却又担心失控的他再度动粗施暴。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就该明白了,她从不曾对我温柔过,她从来就吝于给我亲切的笑容,我真的很傻,简直是个蠢蛋,我还以为她终于响应我的感情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订情物,哈哈哈……」
威利以为听到了他的哭声,悄悄的走近一点,却没看到他眼中有泪,只有他握紧的拳头淌出了腥红色的液体。
「我说,你是不是误……」
锵啪匡当,靠近玄音的一张桌上的物品全被他愤然扫落。
「哈哈哈,在她眼中,我到底算什么?!我算什么--」
在隔壁研究室听到异常声响的采情匆匆的回来,就惊见研究室被玄音弄得一团乱,她恼怒的斥道:「玄音,你在发什么疯?」
「哈哈哈,我确实是疯了,从见到妳的那一天起就疯了!」
瞅着她的怒容,玄音悲凉一笑。
「我知道妳不喜欢见到我,好,我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妳面前了,这样妳满意了吧?」深沉的嗓音一落,他旋风般的从另一扇门离去。
「玄音!」采情被他悲怆的神色骇了一跳,急急追出却不见他的人影。她急忙回来,「威利,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玄音他会……」
「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威利苦笑着摊开掌心,将那枚戒指交给她,瞥见她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他恍然大悟的道:「我想他大概以为妳把他送妳的这枚戒指送给我了。」
「啊,什么?」垂眸瞅着手上戴着的玉戒,再看着相仿的另一枚戒指,她一时愕住。
怎么会这么巧呢?
威利有些歉然的开口,「不好意思,采情,刚才有人送这枚戒指来给妳,妳到隔壁去了,所以我就帮妳代为收下,刚好被那个小子看到了。」如果当时他不好奇的拿着戒指想看里面刻了什么字的话,那小子或许也就不会误会了。
「不,威利,这不能怪你。」采情深蹙眉心。「是他太莽撞了。」原本她是打算在玄音找出自己的兴趣时,将这枚戒指当成礼物送给他的,没料到会阴错阳差的发生这种事。
她将戒指收起来,弯身再把桌上被玄音扫落的东西一一收拾妥当,/心想回去再跟他解释好了,当他看到这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应该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采情,妳不去找他解释清楚吗?」
「不用了,那家伙每次都这么冲动,让他先气一下也好,我晚上再跟他解释。」
思及玄音方才的神态,威利不放心的说:「妳还是先去找他吧,研究室的事妳不用担心,我认为妳最好先跟他把误会说清楚比较好。」
采情摇头,「没关系的,威利,我不想因为私人的感情影响到工作。」
威利还想再劝她,可她笑了笑的阻止。
「不要紧的,以前玄音就很爱闹这种脾气,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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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玄音还没有回来?」
飙风不解的望着她。
「下午他兴匆匆的说想到了一个兴趣,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妳了,难道妳没见到他吗?」
「我是见到他了,但是……」采情讶然的顿住话,凝眉细思,想起了玄音最后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当时她因为他弄乱研究室而生气,所以忽略了他绝然的语气所透露出的心痛。
难道……不会吧,玄音是说真的吗?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球球,怎么了?」惊见她神色陡然一沉,飙风担心的问。
「我……」她语气一窒,只觉心口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狠狠的揪住。
「球球,下午他去找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飙风见状追问。
采情胡乱的点头。「嗯。」约略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扼要的说了下。「我以为他只是像以前一样闹个脾气而已。飙风,妳想玄音会上哪去?」隐然的不安在胸臆间扩散。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听完,飙风敛眉沉思,摇了摇头。「玄音他没有什么特别常去的地方,我打打看他的行动电话好了。」
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打了好几次后终于接通了。
飙风一喜,但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稚嫩嗓音,眉心又一拧。
「召夜,怎么是妳?」
「因为玄音房里的行动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我才进来帮他接,怎么会是妳打来的?」
飙风只好把事情简述一遍后才结束通话。
一旁的采情已经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看我还是出去找找吧,也许他就在这附近。」她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忽略玄音离开研究室时那悲凉的眼神,当时她该追上他把事情说清楚的。
她比谁都清楚的知道玄音对自己的心意,戒指的误会一定带给他很大的打击,她当时怎么会以为没关系、不要紧?
威利一定在那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所以才屡屡要她快去找玄音澄清误会,而她却置之不理。
采情的懊悔在翌日仍不见玄音回来时达到了顶点。
而玄音一夜未归的事情也让她证实一件事--他真的打算永远下再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她伤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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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除了采情,飙风、沉睡和召夜也分别在找寻着玄音,却始终一无所获。
采梦斋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唯一可喜的是前几天有人送回了一枚紫玉花瓣,只剩下最后一枚就全部收集齐全了。
「霓幻,你看玄音会不会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回来了?」为霓幻端来一碗墨色药汁的召夜,难掩忧心的问。
霓幻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他的视线落在趴睡在他床边的冰姬身上。
「很难说。玄音的本质跟冰姬很像,两个人都很单纯,也格外的执着,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因此,若是受了伤害,恐怕也会比常人来得深。」
一旁的飙风也担心的开口,「玄音误会他送给球球的那枚戒指被球球转送给威利,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偏偏那枚戒指是玄音的家传之物,有特别的意义,我看这回玄音真的伤得很重。」
召夜轻轻叹息。「我也很担心球球,她这几天一直愁眉深锁,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可我看得出她很自责。」
「嗯,我也感觉得出来。」飙风忽然掠过一个念头,「霓幻、召夜,你们觉得,玄音有没有可能想不开呀?」
一时间室内的几人都没有出声。
半晌,霓幻才开口,「我想应该不至于,以玄音对球球的痴爱,他理当不会舍得离开这个有她的世界。」
手轻抚着床边那金灿的发丝,他的脸上绽起一抹煦然的微笑,思及当初为了冰姬着想,把她送回她的族人那里,她却拚了命、不择手段的想留在他身边。
「我想玄音会再回来的,妳们毋需太担心了。」玄音对球球浓烈的感情将会是他心灵的一种羁绊,把他再拉回球球的身边。
在飙风和召夜离开后,趴在床边的冰姬忽然抬起头来。
「霓幻,那个玄音很喜欢球球吗?」
「嗯。」
她邪美的脸庞细思须臾,妖异的瞳眸闪过一抹了悟。
「怪不得那时我误伤了球球后,他看到我会那么生气,他一定非常非常的喜欢她。」
霓幻微微颔首。
冰姬的心思也没停在旁人身上太久,如猫般的眼直勾勾的瞅着他。
「等你找到了最后一枚紫玉花瓣,我们要去旅行,还是要回白篱园?」
他反问:「妳想去旅行还是回白篱园?」
她歪着头想了下。
「只要跟你在一起,随便都好,你决定吧。」她表情一扫不驯的野性,闪烁着金芒的眼瞳漾着柔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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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去公园走走。」
沉睡轻轻的拍了拍妹妹的肩道:「他会回来的。」
「嗯。」
他想再说些什么,在见到她强颜欢笑的神情后顿住了话:心知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便道:「夜深了,别太晚回来。」
「好。」应了一声,采情一个人独自走往如意公园。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今晚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袭面的夜风化成了汹涌的思潮在她心上翻腾着。
这几天她首次尝到了什么叫后悔,什么叫等待,什么叫焦虑,什么叫夜不成眠。
此刻她才体会到大哥前一阵子说玄音半夜不睡觉,在房内来回踱着步的心情。
一向重眠的玄音会睡不着是因为她,一向对任何事情漠不在乎的玄音之所以会动怒,也是因为她。
他深浓的感情,她一度视为沉重的负担,然而这样热切的感情突然间消失无踪,却更教她空虚与无措。
找遍了所有玄音可能去的地方都寻不到人后,那样的惊惧愈来愈深。
她无心于工作,还把一样重要的遗址古物摔在地上,最后威利索性放她假,要她全心去找玄音。
威利当时甚至自责的这么对她说--
「去吧,妳现在也无心工作,目前首要之务还是先把人找到再说,何况事情会弄成这样,我多少也有点责任,那时我若是没说戒指是我的情人送我的订情之物的话,他的误会可能也不至于这么深。」
她这才知道玄音当时为何那么的悲怒了,他以为她把他送她的戒指当成订情物送给了威利。
她没有办法怪罪威利,因为威利并没有说错,那枚戒指本来就是他过世的情人送他的订情物,怪只怪她当初如果直接把戒指送给玄音就没事了,为何偏要在戒指内刻上什么字,又为何硬要强迫他找出自己的兴趣?
如果她真的就此失去了玄音……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因为夜风的冷冽,而是这样的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凉意掠过身体深处。
她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因为一直以来玄音都在她身边。
即使他们曾经三年不见,她仍能从枫风他们那里得知玄音的一切事情,包括他对她的爱意。
不像此刻,她连他人在何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