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这样真的好吗?」她质疑。
「什么好不好?」丁希男装不懂。
「妳的态度。」
「很恶劣吗?」
「太没有人情味了。」
「人情味?」她露出夸张、不悦的表情。「芷伶,我以为妳看得出来。」
「看出来什么?」
「事有蹊跷!」
「蹊跷?」丁芷伶一时半刻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暗示什么。「女王,妳是看到了什么我没有看到的东西?」
「丁芷伶,」丁希男一副自己真的很累的表情。「妳如果仔细的观察过他们两个,就会发现他们不是粗人、不是会到我们这种简餐店来混日子的人,妳有没有发现那个姓陆的皮鞋是什么牌子?哼!BALLY的,一双大概多少妳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证明了什么?」
「还有那个尤杰,妳有没有发现他的手表是什么牌子的?」她什么细节都没有放过。
「有可能是仿冒品。」
「好!用的、穿的东西可能有仿冒品,但是一个人的格调和气质可骗不了人,妳自己睁大眼睛瞧瞧,他们两个像是那种中下阶层的人吗?」她说得更白。「这之中有鬼!」
「妳是说他们……有目的?」
「或许。」
「他们很可能是恐怖份子?」丁芷伶忍不住挖苦。「盖达组织的?」
「丁芷伶,妳是什么意思?!」她绝不会听不出来,凶巴巴的瞪着姊姊。「我是在保护这个家、保护妳及老爸,妳不要胳膊往外弯,一看到帅男人就昏头转向,忘了小心。」
「妳也认为他们帅?」她抓到妹妹的语病。
「还可以。」
「口是心非哦!」
「勉可一看吧!」丁希男当然不会有好话。
「女王,我知道妳是为大家好,但人家远来是客,说什么我们都该拿出做主人的热忱,妳却叫人家马上去洗碗,这太不近人情了。」她还是要说出她认为对的事。
「妳没听过下马威吗?」
「他们一定会很恨妳。」
「我又不要他们爱我。」
「那老爸的面子妳总要顾。」
丁希男没有搭腔,觉得自己或许是过份了一点,毕竟她连一杯茶都还没有让他们喝就马上叫他们工作,是有一些……刻薄。
「女王,我不是在指责妳什么,我只是觉得可以更有人性一些。」丁芷伶不想惹毛妹妹。
「我没人性?!」
「我不是这意思,妳知道的啦!」
「那──」丁希男可不是那种固执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她可以调整自己,她觉得自己是知错能改的。「妳来唱白脸,我来扮黑脸。」
「女王……」
「妳是天使,我是坏巫婆。」
「我才不要当什么天使,妳也不是什么坏巫婆,妳只要笑容多一些、态度亲切一些、话说得温柔一些,那么就OK了。」丁芷伶觉得妹妹真有进步,一说就通。
「妳干脆给我一刀!」
「女王,妳可以的。」
「我就是我,就是这个样子,亲善大使给妳去当。」她一副话题到此为止的表情。「我还要上一次市场,这里交给妳了。」
「妳要快点回来。」
「怕他们吃了妳?」丁希男打趣。「如果他们有什么轻佻之举,拿厨房的菜刀和他们拚了!」
「丁希男!」丁芷伶一脸受辱状。
「安啦,如果他们敢胡来,我保证我会叫他们好看!」说完她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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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义这辈子还没有洗过一个碗,他知道世上有洗碗精这东西,是用来清洁碗盘的,但是他不知道一次要放多少的量,加上戴着手套,他没有办法真正去抓牢一个个油腻的盘子,所以吭啷一声──
一个盘子毁了。
尤杰的状况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单身的他总有脏了的杯子、碟子、碗盘要处理,但这世上有发明洗碗机,他只要每隔两、三天把一堆待清洗的吃饭家伙丢进洗碗机,那他就高枕无忧,可是这一会……
又一个碗破了。
厨房里的大厨和一些挑菜的欧巴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眼神好像是在说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的笨拙。
「陆先生,我想……」
「叫陆承义!」这会他已经想把这些碗盘扔进地狱里或是扔向那个自以为是女王的女孩,她算什么东西啊!
「陆承义,脱掉手套会不会顺手一些?」
「脱掉手套?」他完全没有会意过来。
「洗碗啊!」
陆承义接着用力的拔下了手套,然后泄恨似的往水槽里一扔。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受过这样不人道的羞辱,特别是来自一个叫什么女王的女孩,只不过是一家不起眼的简餐店,她居然敢自封女王。
「你的脸很恐怖。」尤杰小声的提醒。
「我爽!」
「人在屋檐下──」
「我宁可回美国被关!」
「那么继承权呢?」
「我爸不会那么狠,他只有一个儿子。」
尤杰笑得有些神秘的摇摇头,因为陆毅宗私下对他说过,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可以继承一大笔钱和一个大企业而成为败家子、花花公子,所以他决定要下猛药。
「尤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陆承义瞇眼问。
「没有啊!」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脸上那表情所代表的意思!」他这会真的想砍人。「其实我们可以不待在这里,照样在台湾逍遥个一年再回洛杉矶,我的户头还有钱,只要我们省一点──」
「冻结了。」尤杰打岔。
「你再说一次!」
「你所有的户头都被冻结了。」
「我妈为我设的信托基金──」
「暂时不能动任何一毛。」
「不可能!」连着两个大盘子跌落水槽,但是陆承义哪里在乎。「我爸有律师,我自己也有律师,我不可能一贫如洗!」
「目前是如此。」
「那你呢?」他马上用湿漉漉的双手去揪住尤杰的衣领。「我们先用你的钱,算是我向你借的,一旦我恢复自由,我的户头除冻之后,我会加倍……不!三倍还给你!」
「很抱歉,」尤杰一脸爱莫能助。「总裁早就料到你可能会有这一招,所以我的户头……但我手上的这支表可以当一些钱。」
陆承义收回手,然后挫败的大吼了一声,他的叫声惹来所有人的侧目,幸好丁力行或是丁家那两个女孩都没有冲进来。
「认了吧!」尤杰劝道。
「一回洛杉矶,我要马上去验DNA。」陆承义又狠又冷漠的发誓。
「总裁他──」
「说不定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可能只是他领养的。」他自嘲道。
「总裁用心良苦啊,如果你可以体会他的用意,我想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尤杰反倒已经接受事实。「其实没那么悲惨啦!」
「还不悲惨?!」
「你不觉得……」尤杰压低了音量。「丁家两个姊妹都很漂亮吗?」
「漂亮?!比她们美、比她们出色的满街都是!」
「当然,我不是说她们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可是她们两个都很有自己的风韵,那个绰号女王的更像是小辣椒!」尤杰笑道。
「我现在开始拒吃辣!」
「别和自己过不去。」
「我讨厌她!」陆承义更直接的表示。「她到底以为她是什么皇室成员还是某国的公主,女王是可以随便叫的吗?她掂过自己的斤两没有?我真想扭断她的脖子!」
「那算谋杀。」尤杰正经道。
「不!你可以说是预谋杀人。」
「真的那么讨厌她?」
「哼!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是风水会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有人可以永远嚣张,哪天她若犯到了我的手上,」陆承义的表情咬牙切齿。「我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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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希男去买了两张的单人床垫,放在简餐店二楼的贮藏室,反正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不必弄得像是皇宫,而且她不信这两个家伙可以待上多久。
没有太虐待他们,吃过了晚饭,她就让他们休息,头一天嘛,打烊和清扫的事今天就免了,她可不想在第一天就把他们操死,如果他们是从美国来,那想必有时差,更何况他们还洗了一堆的碗。
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处所,陆承义的下巴和眼珠子差一点掉下来,搞不好监狱的犯人都住得比他们还舒适,一个床垫,上面只有一条看起来旧旧的床单,还有一件薄薄的被子。
「这是……」他应该会犯下杀人罪。
「床单有些旧,但是很干净。」丁希男傲然的看着他。「不满意吗?」
「最起码……」
「床垫是新的。」她补充。
「妳当我们是乞丐还是犯人?」如果不是尤杰死命的拉住他,他已冲上前去掐死她。
「这么说很不礼貌!」她抗议。
尤杰只有在心里猛叹气,不知道这个女王是平日就节省、有勤俭美德,还是存心要整他们,她真的不知道陆承义的身价和真实的身份吗?她不会有眼无珠到这地步吧?!
甩开了尤杰抓着他的手臂,陆承义脾气是火爆,但是丁希男是女生,他再火也不至于对她动粗,但是有些话他得和她「沟通」一下。
「尤杰,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吗?」他忍耐的音调,彷佛所有的控制力全用上了。
「陆承义……」尤杰忧虑的唤他。
「我保证不会出人命。」他说,顺便很快的看了丁希男一眼。
「你这算威胁吗?」她不甘示弱。「谁要谁的命还不知道呢!」
「妳真的这么『凶』?」
「空手道三段。」
「胡说八道呢?」他冷然的问。
「你……」丁希男狠瞪他,没有想到他嘲弄起人是那么的自然,理所当然。
尤杰也想远离战场,因他帮不上任何忙,现在是「王子」碰上了「女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真不知道如果总裁见到这场面,是会摇头叹息,后悔自己下了这一棋,还是大声叫好?
「我……下楼去帮忙。」他小心说。
「很快就好!」丁希男加了句。
「你们……慢慢聊。」尤杰马上闪人。
当贮藏室里只剩下这两个全身充满了火药味的男女,那随时可能会引爆的气氛叫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而他们却完全的不自觉。
「想说什么?」她一副老板的派头。
「我们的薪水怎么算?」
「一万五千八百元。」
「台湾的最低薪资?」他精明的问。「其它的福利呢?如果我们要公事公办。」
「我们已经提供了吃住。」她得意道。
「这样的品质──」
「我有叫你们睡地上吗?」她抢白。
「如果我们要在外面租房子呢?」
「欢迎。」丁希男笑得好开心、好讥讽。「台北的房价当然不能和美国比,不过,光是租金可能就要花掉你们两个加起来的一半薪水,吃当然不是问题,但是衣、行、育、乐,全都要钱哦!」
「妳今年几岁?」他突然凶神恶煞的问着她,活到这么大,他第一次碰到这么没有良心、这么冷血、这么尖酸刻薄的女性。
「要你管!」
「妳怎么会这么可怕?」
「可怕?你有没有用错形容词?」
「我赌妳顶多二十六、七岁,但是妳那会算计、斤斤计较、恶毒的嘴脸令人反胃,妳是不是没有男朋友?是不是缺乏『滋润』,所以心理方面有些……」他极尽讽刺之能事。
「你……」丁希男又惊又怒,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出这种侮辱的话。
「想踢我出去吗?」他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
「那快啊!」
「你这个不知死活──」她正想真的踹他出去时,她突然想到这会中了他的计,并且让她的父亲难堪,她不能如此冲动。「别想!」
「丁希男,妳可以的。」
「我偏不!」
「我和尤杰很乐意走人。」陆承义一直引诱着她。「没有人会怪妳,是我们的问题,妳不需要自责或觉得无法交差。」
丁希男斜睨着他,她才不会便宜他或是顺了他的心,他愈要和她作对、愈以为他可以打败她时,她愈要叫他跌破眼镜。
「明早四点。」她突然转怒为喜,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叫人意外。
「做什么?」他本能的回她。
「去买菜啊!」
「我?!」
「我会和你一起去,你只要负责搬东西和提东西就可以了。」她一副好像他只要出出力气就可以。
「妳是说真的?」他一副备受折磨的样子。
「怀疑啊!」
「妳知不知道我在美国──」他突然的闭上嘴。
「怎样?!」她讽刺的睨他。
「算妳狠!」他没有再和她辩。
「别迟到,楼下门口见。」
「不然呢?」
「你听过扣薪水这东西吧!」
「妳……」在心里,他已经不知杀了她多少次。
「准时是美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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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义一夜没有睡,因为一来「准时是美德」,二来他绝不让丁希男那女人看扁,如果她以为他会睡过头,那他要叫她吞下她的话。
丁希男看到他站在简餐店的门口时,她真的是有点小小的讶异,天空仍是一片漆黑,而且大清早的寒气逼人,要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身是一大折磨与考验,他做到了第一点。
「了不起!」她「称赞」。
「还有没有什么狠招?」
「狠招?」
「问妳自己啊!」陆承义的脸比她的臭上千百倍。「要不要先跑上个五千公尺,还是抱上几十公斤的东西练身体?丁希男,如果妳以为妳可以整倒我,那么还早呢!『女王』。」
从来不觉得女王这绰号可以这么刺耳、这么的难听,但是她当作没有听到。
「我们要去果菜市场。」她淡淡的说。
「真是果菜市场?我以为是和地狱一样刺激的地方。」他忍不住酸道。
「会开车吧?」她不理会他的挖苦。
「我的驾照是美国──」
「被抓到了再说!」她一派潇洒。
「我开?!」
「难道让你跷着腿的由我开?」
「请问在没有我这个廉价劳工之前,简餐店的菜都是由谁采购?」他很「谦卑」的问。
「我和我爸。」
「原来如此。」这下他没有任何话好说,也真的是有一丝丝要佩服这个女孩,真的是不容易,如果每天都得重复做这一件事,一般女孩不见得可以做到,这需要过人的毅力。
「还有问题吗?」她笑得有点贼。「本来我和我爸会先去喝个豆浆、吃点早点,但既然我们浪费了一堆时间在这儿废话,所以……」
「没有早餐?!」
「如果你想吃,你可以自费而且用你自己的时间吃。」丁希男和他算得很清楚。「大概七点以后你可以去睡个回笼觉。」
「几点要开始忙?」
「十点。」
「十点就开始?!」他想呻吟。
「不用准备工作吗?」她一哼。
「但是我看到很多欧巴桑。」
「昨天晚上刚好有个二厨辞职,他决定回乡下种田,所以你要开始学厨房的事,尤杰也是。」她干脆的说:「这年头没有容易赚的钱。」
一想到自己在洛杉矶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一个晚上光是和那些酒肉朋友的酒钱就可以花上好几千美金,现在……
「还有哪里不清楚吗?」她挑起一边眉毛问他。
「暂时没有。」
「如果撑不下去就回去吧!」她一副体谅、了解的口吻。
「妳知道什么吗?」他忽然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
「妳不知道我为什么到台湾来?」
「我没兴趣知道!」她坦荡荡的说:「但是我的视力正常、脑筋正常,你并不像是必须在简餐店讨生活的人,你铁定是闯了什么祸、惹出了什么麻烦,不然这种地方怎么会轮到你待。」
「那妳没有半点怜悯的心,不能以礼相待吗?」陆承义心情转好了些,这个女孩还有点智商,不会不知不觉。
「活该。」她突然冷冷道。
「活该?!」
「你几岁了?」
「妳……」他又输了一局。
「这把年纪了还能闯祸?」
「妳根本不知道。」
「拜托,我不知道的话你才能保住颜面,让我对你还能存有一点点的尊重。」丁希男果然不是平凡的角色。「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的做,哪怕只是一个打杂或是洗碗的工作。」
陆承义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教训的机会,但是她的话……又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不是废话。
「没有问题了吧?」她开始感到不太耐烦。
「妳有没有男朋友?」
「关你屁事!」她不客气的凶他。
「我想是没有。」他瞄了她一眼。「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男人都知道要避开妳,虽然妳一张脸蛋还算是可以过得去!」
「陆承义!我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妳!」他回击。
「那好,省去很多麻烦。」说完她像女王一般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