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型总是会让她联想到生菜色拉,说实话,有那些颜色点缀覆盖的头发,实在是比光秃秃的一圈或一片,或像沙漠中的植物般隔了很远才东长一撮西长一撮的好看多了。
男子圆圆的眼睛上抬,在上举的手臂与行李箱之间窥见一张娇美无比的脸,原本无精打采的他突然间变得精神抖擞,圆圆的眼中有着见猎心喜的光芒。
他不动生色,以内行的眼光看着包裹在合身制服下的丰腴,猜测着她令人销魂的三围尺寸。
「没关系,没关系。」他咧着嘴笑,好色的本性使他双手发痒,几乎忍不住想袭上藏在贴身制服下的柔软,「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放上去吗?」
宣智瑶还来不及回答,那个重量不轻的手提箱已落到她手中。
这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重。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十分乐意帮忙的样子。唉,现在才知道从事服务业是多么辛苦的事,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真的是不谙民间疾苦啊!
看了发出上等皮革光芒的箱子一眼,再对男子投以礼貌的一笑,她对眼下这个露出色相的中年男子毫无提防,空出一手打开头顶的行李舱,舱门缓缓上扬,她随即用双手抓着手提箱两边,准备将这个重量不轻的东西平放入行李舱。
男子乘机将视线落在她暴露于眼前的丰满,稍微享受一下眼福之后,便打算利用时机将圆胖的脸挤上去享受跟丰腴间接摩擦的乐趣。
还来不及动作,一股惊人的气势陡然逼近,就像有人从他的头上淋下一大桶冰水一样,男子全身一颤,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他静止不动,觉得自己像是被凶猛的野生动物盯上一样。
光线突然黯淡下来,高大健壮的身影罩了上来。
男子圆圆的眼睛缓慢的上抬,随即接触到一双如利刃般锐利的利眸,深刻的五官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肌肉与略沉的眸光却让他浑身一颤,在那种如王者莅临般的惊人气势下不由自主的胆寒。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身森冷与霸气却让他感觉到,好像他去碰触到一件专属于他人的物件,感觉到额际的汗水瞬间滑过圆胖的脸颊,男子几乎是被吓软手脚地跌回自己的座位。
太可怕了!他缩起圆胖的身体,感觉站在身边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危险至极的黑色猎豹。
伊欧的视线落在齐诺透出强烈气势的背影上,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齐诺居然会因此而动怒。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怒。
一些蛛丝马迹在伊欧早熟又灵敏的心头缓缓流过,自从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头衔被摘除,及一件令齐诺性情大变的事情发生之后,带着稚幼的他离开祖国的齐诺,真正的喜怒就隐藏在如深雾般的沁冷和如面具般的严酷中。
除了他和流着相同血液般的自己之外,他所有的情绪犹如被机器控管般,从不曾失控过。
这一切,现在似乎改变了,一丝不安与猛然袭来的嫉妒使伊欧不由自主地沉下眼。
对齐诺强烈的依赖和习惯有他全神贯注的关心,让伊欧对那个女人的心态从嘲弄转为憎恶。
任何一个企图接近或引起齐诺注意的女人都是他讨厌的对象,也是他攻击的目标。
正使尽力气把手提箱往上提的宣智瑶,突然感到手上一轻,一双黝黑宽大的手掌接手这项艰巨的任务,毫不费力的帮她把手提箱提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手提箱似乎是被恶意地摔进行李舱里。
替她关上行李舱门的同时,那双手擦过她的手背,瞬间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侧过脸,她讶然发现齐诺的俊脸忽然近在眼前,刚烈的男性气息令人怀念,宣智瑶感觉到被擦过的手背明显的残留他的温度,身体不禁窜过一阵电流。
这么尴尬的近距离接触,让她可以轻易感觉到他充满阳刚的气息灼热地拂过自己头顶,她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在他高大有如战神的身躯旁,她显得那样娇小而无助。
举起留有他温度的手放在胸前,宣智瑶的心脏怦跳,脸上的热度足以媲美空中厨房的烤箱。
「谢、谢谢你……」宣智瑶硬是挤出一句道谢的话,只不过因为太过紧张,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
齐诺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高大的身躯优雅的坐回属于他的位置,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他只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两片均匀丰润、色泽诱人的唇瓣上时瞬间涌起的渴望;而与这种强烈得令他疼痛的渴望不相上下的,是看见有人觊觎她时,在胸中莫名燃烧的怒火。
齐诺无法厘清自己的情绪,他一直以为在他心目中她不过是个身分可疑的扒手,但好像不只是这样。
那个吻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并不是第一次亲吻女人,但她却是第一个使他无法忘记个中滋味的女人。
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有某种他并不明白的东西在心底深处蠢蠢欲动,每当他意识到这股波动时,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三个月前的宴会现场,而当他发现这种情况时,他的心情就会特别浮躁。
他不清楚为什么当他看穿那个圆胖男人的企图时,暴怒的情绪便立即席卷他全身,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试图染指属于他的东西。
一想到她差点被袭击,下颚的肌肉便忍不住抽动,齐诺锐利的视线再度落在右前方的圆胖侧脸上,而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犀利的目光,长满手毛的胖手赶紧伸出去抢过宣智瑶捧在手上的冷气毯,慌慌张张地撕开塑料膜,用冷气毯盖住头顶,把自己搞得像个中东人。
宣智瑶好奇地看着那圆胖男子,猜测着他是不是很怕冷,因为他全身都在发抖。
「需要毛毯吗?请问需要……」甜润而柔软的嗓音才恢复不到一分钟,一接触到齐诺如夜般深沉的黑眸,她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努力地一清再清,才有办法继续开口,「需要……需要毯子吗?」
因为不敢正视他的眼而落下的视线刚好停留在他冷硬的唇瓣上,她随即忆起当时令人悸动不已的初吻,心跳立即如擂鼓。
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一直怀念那种滋味,期盼着与他相逢。
齐诺黝黑的大掌伸出放在毯子上,让她感觉他的力量,在他的手短暂停留的瞬间,他的黑眸紧盯着她的脸,仔细地浏览她的五官。
虽然低垂着眼不敢与他的视线接触,宣智瑶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凝视像是一道细微的光束在她脸上缓慢地移动着,彷佛代替他的手在细细地触摸。
她调整气息,体内的血液随着加速的脉搏激烈的奔腾流动。
好不容易,他终于结束那令人窒息的凝视,慢条斯理地拿走毛毯,宣智瑶却发现他的手刻意地放在她的手掌刚刚压着的地方,彷佛在汲取她留下的温度。
被他这状似无意的动作弄得更加紧张,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黑色西装下紧绷的胸膛,再次情难自己地想象起她曾躲在那个怀抱中,听着他稳定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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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令你困扰的女人?」伊欧轻蔑地附在齐诺耳边低声问,目光挑剔地落在宣智瑶的脸上。
不愿承认她柔和娇美的五官的确很漂亮,伊欧只觉得她跟亮丽耀眼如星星般的欧洲女郎比起来简直黯淡如尘埃。
没有回答他的话,齐诺把冷气毯的塑料袋撕开,不发一语地盖在伊欧的腿上。
就在宣智瑶因为这不当的思绪而怔忡之际,脚跟突然被人用力踢了一下,她痛呼一声,从如深沼般的迷离中清醒过来。
「耳机,需要耳机吗?」座舱长的声音从身后接近,趁着递给旅客耳机时附在宣智瑶耳边恶狠狠地道:「妳到底在干什么?」
从座舱长的声音宣智瑶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忍无可忍的怒意,宣智瑶赶紧收敛心神,咬着牙,低头继续前进发放冷气毯。
只不过,因为脚步太仓促了,她居然绊到自己的鞋跟,整个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手上的毛毯就这样飞了出去。
啪啪啪,毛毯变飞毯,分别落在走道和旅客的身上,而其中有一张更是不偏不倚地砸中一个相当漂亮的女性客人的脸,让她欲哭无泪的是,那位女客人正好在擦口红。
看着冷气毯缓缓从那个客人的脸上滑下,一条由口红造成的擦线由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女客人,愤怒的脸慢慢变得扭曲,原本漂亮的五官此时活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正准备以深沉的怒怨将她拖入地狱。
听见后头传来座舱长憋气的笑声,而她自己,则快要被这一幕给吓傻了。
没错过这一幕的伊欧扯开嘴,正准备好好的嘲笑她一番,冷不防接收到齐诺冷飕飕的两道目光,他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把到嘴的恶毒言语咽回去,一双眼往后斜睨,等着看好戏。
哼哼,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阴沉出现在伊欧清澈的眼中。
齐诺应该已经发现自己破天荒为之动情的女人,竟然是个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的蠢蛋了吧?伊欧发现自己刚刚的妒忌完全是多余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断把事情搞砸的女人,更何况齐诺对没有大脑的雌性动物向来反感。
齐诺的视线回到手中的报纸,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办法集中,他皱了皱眉,想着这个女人还真会出状况,她真的是如柜台服务员所说,通过考试才当上空姐的吗?
心头赫然闪过的担忧让齐诺感到一阵错愕,为了甩开这不当的情绪,他强迫自己专注在报纸的文字上。
完了、完了!这次是踩到炸弹了,瞧那个轮廓深邃的外国女子一副气得快爆炸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这次一定在劫难逃。
宣智瑶全身僵硬,脸色苍白,眨着畏怯的大眼,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女客人照过镜子后,眼眸先是大睁,继而愤怒地瞇起。
女客人撕开湿纸巾,胡乱地擦掉那条脱轨的红线,接着一把扯掉滑落在膝盖上的冷气毯,怒气腾腾地将之丢在地上,缓慢地站起身,高挑修长的身躯散发着骇人的怒意。
「妳!」她嘶吼着,一手指向宣智瑶,像一只突然被激怒的野兽般,一副准备上前撕扯宣智瑶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绊到她的脚害她跌倒的,妳没有受伤吧?」低沉动听的男性嗓音从宣智瑶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拂过她颈背的气息。
宣智瑶可以感觉到他高大的身躯就在背后,强烈的存在感使她背脊发麻。
「齐诺!」伊欧抗议地低呼,不满他竟再度出手管那笨空姐的闲事。
美丽的外国女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黑发黑眸,五官深刻俊美,透着威严与优雅。
像是突然着了魔般,女人眨了眨眼,张牙舞爪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两只原本准备上前扭断肇事空服员脖子的手在胸前不自然地扭着,脸上泛起娇羞的赧色。
「没、没有,我没受伤,谢谢你的关心。你好,我叫玛丽亚·安弗瑞斯。」高跟鞋踩过那张被她一把丢在地上的冷气毯,纤细修长的手指伸上前主动握着齐诺的手,深邃的大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就如同之前矮胖的男子见到宣智瑶时一样。
只一瞬间,狂怒的女人就摇身一变,成为优雅而高尚的都会女子。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宣智瑶身边时,她扭动的屁股猛然撞了她一下,把相较之下纤细许多的宣智瑶给撞到坐椅的边边去。
「齐诺·萨弗亚。」齐诺说着,眼眸分心的瞥了宣智瑶一眼,示意正揉着被撞疼腰部的她收拾残局。
宣智瑶咬着唇,弯下身去拾起那条有着高跟鞋脚印的冷气毯,顺便收走其它客人递还给她的,心里被感激与嫉妒同时拉扯着。
「萨弗亚先生……呃,这位是?」玛丽亚的视线落在俊美无俦却透着一股傲气的小男孩身上,闪动的眼眸在悄悄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伊欧,我的弟弟。」齐诺淡淡的解释,同时收回手,并没有被她柔软细致的手心迷惑住。
对话传入宣智瑶耳中,不知为何她突地感到一阵轻松,在胸腔隐隐压迫的压力瞬间消除,狂喜充斥心头。
弟弟,小男孩是他的弟弟,不是他的儿子。太好了!她几乎要跳起来欢呼。
「噢,原来是你弟弟啊!」玛丽亚松了一口气后,傲然的胸围随着呼吸起伏着,有意无意的,她挺起胸微微靠近,目光在齐诺英俊的脸上放肆地打量着,震惊于他尊贵与至高无上的气势,客套话流利的自她性感的嘴唇吐出。「长得跟您一样英俊……」
面对放射着魅惑电波的眼眸,齐诺心如止水,对她的赞美冷漠地点点头,没有答腔。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对她的眉目传情完全没有兴趣。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见到宣智瑶面临危机时,便忍不住想要跳出来替她解围。
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要回座了,玛丽亚却不甘心就此离去,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一个如此英俊非凡的男人认识,再怎么样也要设法取得再度联络的管道。
于是她轻笑,笑容柔媚而充满风情,从随身的名牌包包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声音透着女强人的自信。
「我是乔治亚银行的总经理,请多多指教。」她的眼睛直视着齐诺的黑眸,瞧着他的反应。
齐诺看了一眼那张烫金字体的玫瑰色名片,无言地收下它,将它塞进西装口袋里,完全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打算。
女人错愕地眨了眨眼,笑容因为迟迟等不到他回递的名片而逐渐僵住。
他没听清楚吗?她可是知名银行的总经理耶,是男人眼中兼具智慧美貌与年轻性感的女人耶,是在众多男人觊觎的眼中傲然穿梭的女强人耶,怎么他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难道她的魅力在他身上完全失效?
生平第一次的挫败令她暗暗咬牙,但是她并没有就此打退堂鼓的打算。
「呃,我是否能要一张您的名片呢?」端出更媚的笑容,她坚持的目光暗示着她的决心。
齐诺看了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一眼,淡淡地开口:「抱歉,我没有随身带名片的习惯。」接着他就转身回座,拿起报纸全神贯注地看着,冷傲的侧脸无言地传达对她拒绝的意思。
玛丽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座舱长因为发放耳机必须请她让道,她这才悻悻然地回座,恼怒的美眸发泄般地狠瞪了宣智瑶一眼。
宣智瑶抱歉地陪笑,目光在齐诺的侧脸上短暂停留。
她想不通,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冷酷、不近人情,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呢?
在百思不解的同时,却又有一股窝心的暖流滑过心头。
她忍不住又看了那张英俊的侧脸一眼。
把剩余的冷气毯发完,在回程经过他身边时,他冷不防的开口,害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不跟我道谢?」声音冷冷的,齐诺并没有看向她,视线仍是停留在报纸上。
「谢谢……」她咬着唇,脸红红的,声音很小声。
「唉,我看啊,我们这趟飞行有了这么一个『特别』的空姐,别想平静的度过了,你认为呢?齐诺。」伊欧傲然地偏着脸看她,姣好的唇角含着一丝嘲弄。
宣智瑶把嘴唇咬得更紧,尽量掩藏美眸中的怒火。
可恶,这没礼貌的臭小孩,竟敢诅咒她还会再出错。
机上广播告知飞机准备起飞,宣智瑶赶紧小跑步回她自己的座位,迅速坐下来扣好安全带,因为太过仓促,她被厚重的安全带扣敲到手背,当场痛得龇牙咧嘴,频频吸气。
对面的同事看到这种情况,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彷佛已经太习惯这种事情了。呜呜……好像真的被那个没礼貌的小孩说中了,她的霉运还没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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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诺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她道歉的声音,一只手虽然在PDA上点点写写,然而思绪却完全没办法集中。
她似乎对这种工作一窍不通,推着一辆餐车看来挺专业的,却在应付客人不同的要求时状况百出,不是把客人要的果汁倒成冒泡泡的汽水,再不然就是把餐点搞错,让点意大利面的客人瞪着餐桌上的汉堡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离谱的一次是,客人要求果汁不加冰块,她却把满满一杯冰块递给客人,而杯子里却没有一滴果汁。
不仅如此,餐车也推得歪七扭八,活像是有人在餐车对面跟她角力一样,她拉拉推推,撞过来撞过去,使得被她服务到的那一区看起来活像是灾难现场。
放下PDA,齐诺一手轻轻支颐,沉思的目光落在前方,思索着她真正的面貌。
虽然一再出状况,但是不可讳言,她那脱俗的气质和高贵的姿容透露出一种上流社会的气息,就像是受过严格教养的名媛淑女那样。
齐诺的脑海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直觉地认为如果角色对换,她是被服侍的那个人的话,她应该会显得从容而自在。
尽管并没有与她的视线接触,但是宣智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自己,那如冰般的冷凝目光从正前方射来,引起她炙烫的反应,她微红着脸,捧着热红茶壶的手不住的微颤。
把装着红茶的杯子用托盘递还给客人,直起身,她暗暗地祈祷,不要紧张啊,今天出的糗已经够多了,别人怎么想无所谓,但是在他面前至少不要出错,她不希望给他留下坏的印象,让他觉得她根本是来闹场的。
宣智瑶希望给他一个好的印象,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倾注爱意的少女芳心努力地祈祷着。
心里念念有词,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优雅地往前一步,对她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触动她心弦的男人绽出最甜美的微笑,扬了扬捧在手中的锡壶,甜声询问:「要咖啡吗,先生?」
「那里面装的好像是红茶吧?」还没变声的童稚嗓音传来,带着刻意的嘲讽,伊欧张口吞下叉子上的水果,一点也不想隐藏他目光里的讪笑。「连自己手中捧的是咖啡还是红茶都不知道,我实在很好奇你们公司是以什么样的标准录取妳的耶?」
宣智瑶红唇微张,脸上像是被热气烫着般潮红,伊欧的尖锐言语一字字刺进她的胸口,虽然很气,但是她却也明白自己的确把整个服勤过程搞得一团糟,不仅如此,连带公司的声誉都给赔了进去。
愧疚地垂下肩膀,她沮丧极了。
她也许应该考虑换工作了,不,轮不到她来考虑,经过这一次,公司的主管大概会重新评估她是否适任吧!
虽然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自力更生,但养尊处优造成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凸显出她的无能,想到这里,挫败感几乎使她掉下泪来。
这时,一道熟悉的冷酷嗓音轻轻扬起──
「谢谢妳,我正好需要一杯红茶。」齐诺淡淡的说,意外自己又一次被她无助的眼神打动。
「我记得你一向不爱喝红茶。」伊欧噘着嘴提醒,不明白一向无情的齐诺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再帮着这个女人?
「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喝红茶。」简单的一句话就化解掉伊欧带给她的尴尬,他主动拿起杯子,放到她的托盘中。「麻烦妳,谢谢。」
一阵暖流流过心头,鼻腔酸酸的,宣智瑶努力忍住即将涌上的泪意,除了对他的感激之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
微抿着唇,把冒着热气的红茶递给他时,无意间接触到他的黑眸……
她眼花吗?那双冷情的黑眸在与她接触的瞬间似乎闪过一丝鼓励的笑意,她眨着眼,待要看清时,黑眸又恢复原来的冰冷,让她瞬间的悸动也跟着消失不见。
注视着他优雅地接触杯缘的唇,宣智瑶情难自禁的红了脸,热血往脸上冲的同时,为了避免让他发现,她赶紧继续往后走。
齐诺啜饮着杯中的红茶,飘入鼻中的除了红茶的香气外,还有来自她身上的淡雅香味,就跟那天在草地上撩动他情潮的香味一样。
他放下杯子,思绪再一次脱序地回到当日,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的印在脑海,舌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她的甜美羞涩,彷佛与她的唇舌纠缠不过是上一秒钟的事。
她的反应尽管生涩紧张,但是那种天真与单纯却带给他意外的刺激,虽然她不如他曾吻过的女人那样能够纯熟地找到他的敏感处,主动挑起他的欲望,但是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始终无法忘怀那种滋味,彷佛她的气息已经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
「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愚蠢的女人了吧?」偏头瞪着齐诺沉思的脸,伊欧的口气近乎质问。
「注意你的礼貌,伊欧,你的家教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帮你请一个礼仪家教。」他淡淡地说,并不回答他。
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伊欧的反应是挑起眉。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齐诺?萨弗亚家族的人是不会容许你跟一个蠢蛋来往的。」伊欧沉声地下了结论,年纪虽小,气势可一点儿也不输给不动如山的齐诺。
听到这具攻击性的字眼,齐诺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经过萨弗亚家族的同意。」
他的口气还是很冷,只有伊欧知道,这种看似平淡的口吻里,其实隐含着他绝不为人左右的魄力,假如萨弗亚王朝仍在,齐诺应该会是个独揽大权的专横君主。
伊欧的眼睛瞪得很大,闪闪发亮的黑眸深处有着萨弗亚家族遗传的固执与自傲,他冷哼一声。「话虽然这么说没错,可是你至少也该为我们优良的血统着想,一个不聪明的女人可是会──唔唔……」未完的话突然被一块早已冷掉的牛角面包塞住,他困难地移动舌头,好不容易才把那团面包吐出来。
「不觉得你想太多了吗?」他的食指轻勾,敲上伊欧的前额。
抚着额头,伊欧埋怨地瞪着齐诺冷硬的侧脸,浓黑的眉毛紧皱,压根儿不认为自己想太多。
自从艾蜜丽亚离开之后,齐诺对女人──不,是对感情这种事,就始终抱着一种憎恶……甚至是完全排斥的态度。
他对感情的不信任导致他看女人就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
说到艾蜜丽亚,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是齐诺的女朋友,在齐诺还是王储时,两人稳定地交往,恩爱得令人羡慕,齐诺把意大利人与生俱来的热情完全投注在拥有瑞典贵族身分的艾蜜丽亚身上,两人并进一步互订终身,但是在订婚的消息还来不及对外发布时,令人措手不及的震撼突然袭向萨弗亚王朝。
意大利决定废除帝制转向共和国制。
一抹晦涩掠过伊欧清澈分明的黑眸,父王和母后无奈地哽声宣布退位的情景从他的记忆深处缓缓浮现。
虽然没有像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那样,宣布退位之后全家立刻遭到幽禁,随即被集体屠杀,但是从拥有高贵地位的王子一下子变成平民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对齐诺来说,失去王储与变成平民的痛楚与艾蜜丽亚的立刻要求离去比起来,简直就像被针稍微扎了一下那样微不足道。
就像是存心给齐诺致命一击似的,美丽得宛如春天女神一般的她在萨弗亚王朝宣布退位,齐诺由王储变成平民的那一天便冷然地要求分手,面对齐诺深受打击的脸,艾蜜丽亚高贵的脸庞甚至连一丝动摇都没有。
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是伊欧清楚的记得,齐诺连续几天晚上都痛苦地抱着一大瓶酒,沉默地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被艾蜜丽亚的离去痛击得几乎一蹶不振。
艾蜜丽亚最后当然没有回到齐诺身边,这个来自瑞典的贵族一心盼望着能成为一国王妃,当齐诺失去王储身分后,她便立刻去寻找其它欧洲王室的王储。
了解到艾蜜丽亚不过是将他视为通往王妃之路的敲门砖之后,齐诺的性格丕变,他用极度的冰冷与疏远的态度来凝结被撕裂的伤口。
不管那个不怎么聪明的空服员是怎么误打误撞地触动齐诺的心,总之他已经决定好了,他绝对要扮演那个从中破坏者。
伊欧瞪着那个空服员往厨房走去的背影,黑眸中闪烁着下定决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