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衍俊脸沉郁地伫立在她面前,名牌的西装外套被他一手勾在肩后,身上的白色衬衫看起来有些皱褶,胸前的几颗扣子甚至被扯掉,露出他结实精壮的古铜色胸膛。
「你怎么啦?跟人打架打输了?」
她略显担忧地走到他面前,伸出葱白玉手拨弄他凌乱的头发和他脸颊与嘴角上的瘀青和伤口。
他睨了她一眼,撇开头,轻轻挥开她触摸自己的手,「没有啊。」
「还说没有?」她焦急地低头,想找出包包里的面纸,「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耶!」
路家衍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率性地伸手一抹,「现在没有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莫子阳见他这副摆明了「老子死不了」的模样就生气。「你干么,受不了别人关心你是不是?对啦,你是热血铁汉、流氓嘛,流再多血都死不了的啦!既然这样,你以后跟人打架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看见你这副狼狈的模样!」
她气恼的转开俏脸不看他,表面上故作不在意却又忍不住偷偷地注意他。所以当她察觉路家衍真的迈开脚步的时候,她马上转回头,然后看见他走到自己的摊子后头,坐了下来。
莫子阳悄悄松了口气。
不发一语的路家衍坐在矮凳上,随手将西装外套扔着,用手背蹭了蹭脸颊那道泛着血丝的伤口。
那一瞬间的路家衍竟让莫子阳有种错觉,仿佛他是一头在丛林里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
而这叫她没来由的感到揪心。
无法欺骗自己根本一点也不担心他,莫子阳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下,主动拿起外套轻轻折好放妥。迟疑地咬了咬唇,她拿起早已捏握在掌心的面纸轻柔地替他擦拭伤口,接着又抓起他的手,帮他拭去手背上的血迹。
「你到底跟谁打架?你吃饱了撑着是不是!」
口气又辣又冲,不过擦拭的动作依旧轻柔小心。
「没什么啦。」
她蓦地仰头怒瞪他,「不能跟我讲吗?干么,因为你觉得我不够资格知道你的事情对不对?!」莫子阳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搞的,但是这个认知真的、真的让她很生气。
面对她的勃然怒气,路家衍只是伸出大掌,亲昵地在她的头顶挲了挲。「我从来没这么想。」
莫子阳飘扬的怒火马上神奇地消退了大半。「那你为什么打架?这总可以跟我说了吧?」
「我现在不想讲。」
「你!」
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再度发火似的,他头一侧,身子一倾,额头亲昵地抵靠在她小巧圆润的肩头上,蒲扇大掌也悄悄采上她的纤腰将她拉向自己,无声透露他对她体温馨香的眷恋。
莫子阳捏着面纸的小手在半空中僵硬地晃动了几下,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喂……你怎么了?是不是还伤到什么地方?很痛吗?」
他突然靠着她的肩膀轻轻吃笑,「还伤到什么地方?」这个牛女人呵,有人这样问话的吗?「你以为我伤到哪里?放心,打架这种事我是一把罩,至少绝对不会让自己『那里』受了伤,造成以后不举的!」
她的脸颊倏地飞红,「你在胡说些什么啦?人家是真的在担心你耶!」
「哎,别捶我,这里真的有伤。」
路家衍捣着左肩胛做出吃疼的模样,那似真又似假的神情让莫子阳搞不清楚他的衬衫下头是否真的受了伤,抡起的小拳轻轻放了下来,转而揉上他的肩膀,「痛不痛?」
「你靠近一点就不痛了。」他又伸手将她拉近自己。她好软、好香,让他舍不得放开!
臭流氓,她是在跟他说真的耶!瞧他,受了伤还在那里吊儿郎当的。莫子阳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抗的任由他亲昵地将头栖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轻轻圈锢在她的腰际间。
「我不喜欢人家打架。」她小声低喃,手指轻轻拨动他的乱发。
他动了动,「我倒是很喜欢打架,消除疲劳又纡解压力。」
她皱皱鼻子,「我不喜欢!」
他轻叹,「好啦,我以后尽量不打。」
「那你告诉我你今天跟谁起争执了?」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
「有客人来了耶,你还不赶快去招呼?」
「你现在不说,等一下还是要讲的。」她横了他一眼,起身去招呼那一对驻足观看的小情侣。
路家衍托着下颚瞅看她娇艳的侧脸,心不在焉地曲趄手指轻拭嘴角微微渗出的血丝。
他当然是跟别人打架啦,而且对象还不只一个呢!中午当他冲动的丢下那些淫虫跑到这里的时候,才发觉根本还没有人出来摆摊做生意。也难怪啦,夜市嘛,就是夜晚才会有的市集,日头炎炎的正午时分当然没有半只猫出现啦,自己真的是被那个丑花枝给搞昏头了!
就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五个地痞流氓结伴走过,嘴里还叨念着哪条街上的哪个店家超级不识相,应该要找个时间带着棒球棍去打声招呼,顺便吃吃那个女店员的嫩豆腐,让原本预备开门上车的路家衍硬是停下动作。
这些对话怎么跟中午看的A片情节很相像?
坦白说,实在轮不到他出头,即将被砸的店家跟他扯不上关系,就要被性骚扰的女店员也不是他妈,不过,路家衍就是忍不住杞人忧天一下——万一这些流氓找上莫子阳那该怎么办?
当他回神,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跟那五个地痞流氓缠斗成一团,神勇如战神的他左手勾着流氓甲的脖子,右手打中流氓乙的肚子,长脚还踢中流氓丙的命根子,最值得赞许的是,他嘴里还能同时流畅地响应流氓丁跟流氓戍的干谯。哈哈,不论是拳脚功夫还是嘴上功夫他都不肉脚啦!
路家衍得意的扬起嘴角,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莫子阳身上,还瞧得有些出神。
这么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为了女人而打架呢!
虽然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莫子阳还真的是他生平第一个想要认真保护的女人。这种感情……应该不只是喜欢而已吧?或许比喜欢还要再多一点,但是究竟是多了几点?啊,他也不知道啦!
烦吶,感情的事干么想得那么清楚?
看见莫子阳转身走回自己身边,怕她再追问打架事件的路家衍,赶紧拿起串珠和尼龙细绳有模有样的做起手工艺。
「你会吗?」她坐在他身旁质疑着。
「笑死人,这种小玩意怎么可能难得倒我!」
莫子阳抿着笑容,瞅看他毫无章法的将手边抓得到的串珠、水晶环通通穿进尼龙绳,然后嘴里又念念有词的把它们一一拿出来重新串过,她笑容扩大,频频摇头。这个流氓似的男人呵,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显得最纯真吧?
「你这样不对啦,」她伸手想去抢,「我教你……」
他忙皱眉闪躲,「不要啦,别打断我的独特创意行不行?」
创意?是狗屎吧!莫子阳懒得跟他辩,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流转的瞳眸忍不住悄悄地往他领口开敞的古铜色胸膛望去。
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她却觉得路家衍看起来特别性感?
那结实贲起的肌理让他看起来有些勇猛粗犷,手臂的肌肉曲线连衣袖也遮掩不住。
莫子阳不由得想起先前他曾伸手将自己抱入怀中的情景。
他明明是那么的强壮有力,可却不曾让他孔武的力道伤害到她,被他拥入怀中,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叫人眷恋的安心。莫子阳蓦然想到,这种温暖的感受是其它男人不曾给予她的……
「你在看什么啊?我的脸上脏脏的吗?」
她眨眨眼,转开视线。「没有啦!我、我在看你好象不喜欢戴项链。」
路家衍做出作呕的表情,「男人戴什么项链?我又不是狗!」
「是吗?」
满脸不服气的莫子阳不再开口,拿起串珠编织起来。
路家衍也不说话了,闷着头、皱着眉认真的跟手里的小珠子奋力搏斗。
半个小时后,他们各自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成果!
「喏,拿去!」
莫子阳看着那一串躺在他掌心勉强能看出是手机吊饰的东西,「要给我?」
路家衍在她的美灿大眼注视下竟有些脸红,口气也变得别扭起来,「不要就算了!我知道你嫌它丑……干脆把它扔掉好了!」
「哎,不要!」
她才想拦住他拋丢的手势,却见他贼兮兮的露齿微笑又在自己面前摊开手掌,「你这么想要啊?那没办法了,只好勉强送给你喽!」
「讨厌鬼!谁说我想要啊?」她横了他一眼,抓趄他手掌里的吊饰转身背对他,这才悄悄地露出腼觍微笑,细瞧这个出自他手笔的串珠。实在没什么章法可言,可却有一种色彩缤纷、琳琅满目的热闹感觉。路家衍没瞎说,他的确用他独特的创意表达出他想要的感觉。
串珠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没有什么严格的对错问题,只要自己觉得漂亮,那就是美了!
莫子阳难掩欣喜地咬咬唇,小手将它捏握得更紧,路家衍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痞痞的将脸靠过来,枕在她的肩头上。
「怎么样?喜欢吧?」
「谁说我喜欢啊!我是不想浪费了这些材料才勉为其难收下来的。喏,给你!」
「这什么?」他蓦地皱眉,「项链?我不要!」那上头还有字耶,拜托,又不是戴狗牌!
她寒着脸,「不要算了!」
她真的生气啊?路家衍撇撇嘴,「换一个行不行?」
「你这辈子别再想要拿到我送你的任何东西!」
这么狠?就为了他不收她的狗牌?「哎,好啦、好啦,给我啦!」
「你要戴哦!」
他支吾其词,不甘不愿的拿起那条用串珠拼成一排字体的项链。「这是哪一国的文宇啊?」欺负他没读书是不是?大学教授又没教那么多。
「法文。你真的要戴哦,要是被我看见你没戴在脖子上,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哎,好啦!啰唆。」法文?他连英文都挺破的了,还念到法文去?这个怎么念啊?J……Je t'aime bcaucoup?这到底是啥米碗糕啊?「喂,这些法文字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什么「这只狗会咬人」那一类的浑话吧?
她酡红着俏脸佯装没听见,取走他掌心的项链主动替他戴上,「不准拿下来哦!」
「连洗澡捶觉也不准?」
「当然!」
「上班开会的时候也不行?」
她有些恼了,「你不想戴是不是?那就算了……」
「哎,好啦,帮我戴上啦!」没办法了,就算被公司那些淫虫笑他整天戴狗脾也得认了,不然能怎么样?
莫子阳细细瞅看那一条项链安稳地枕躺在他的性感锁骨上,那鲜明的位置有她的手笔,感觉就像一种宣示——
只是这个笨流氓没察觉而已。
一思及此,她忍不住抿唇笑得灿烂。
Je t'aime bcaucoup,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傻瓜,你一定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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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执行长办公室的大门被人轻轻打开,一颗圆巧的头颅探了进来。
见路家衍正和几个研发部的人员在讨论事情,席兰扬起粲笑捧着咖啡走进去,
「老公,你们已经工作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热烈讨论的众人不悦地抬头看她,似乎是气恼工作被打断。
满心想讨好心上人的席兰捧着托盘伫立在门口,有些受伤地咽了咽口水,「我吵到你们了?」
「没有,不碍事,刚好可以休息一下。」路家衍拍了拍研发部经理的肩膀,出言缓和气氛。「兰丫头,把咖啡端给大家喝。」
「好!」
脸蛋红扑扑的席兰雀跃地分派咖啡,贝齿轻咬下唇。呵呵,觉得自己这样子好象是老公的小妻子哦,老公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啊,糟糕,我少倒了一杯咖啡。」
「没关系啦,我不喝。」
路家衍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走回座位,有些闷热的解开白衬衫的几颗扣子。
「喏,阿路不喝了,那这杯可以给我了吧?」
研发部经理才伸出手想拿,马上被席兰给拍开。
「不行,这一杯是我特地为老公泡的,任何人都不准喝!」
气氛有些僵了。
唉,这个老是闯祸得罪人的丫头。「好啦,咖啡给我,你赶快再去泡一杯过来给阿彦。」
「嗯,我马上去!」
浑然不觉自己让别人不高兴的席兰蹦跳着出去,天真的以为自己在路家衍心目中正逐渐成为一个听话的可爱妻子。
「老天,整个暑假她都要待在这里打工吗?」陈彦忍不住哀号。
路家衍扭扭僵硬的脖子,「多忍耐一点啦!你好歹也考虑一下席叔叔的立场,让席兰来公司打工至少他这个做爸爸的能够随时注意到她,也不用担心花样年华的女儿跑到外头被什么坏人给拐骗了。」
众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真的相信老席的话?」
「对啊,不然呢?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啊!」席兰也勉强算是他妹妹,席叔叔都这么开口了,他当然就同意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摇头,喝咖啡。阿路实在太迟钝了!
大家都晓得席正央是因为拗不过女儿的要求,才关说让她进来特机克打工的,而席兰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接近路家衍,光从她三不五时找借口绕在他身边打转就能明显看得出来,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路家衍根本不把席兰的事放在心上。
她要打工就让她打嗅,反正只要别造成他人的严重困扰就行了。就像那丫头老是「老公、老公」的喊着他,刚开始多少还会忌讳,只敢在私底下喊一喊,现在更则大刺剌的人前人后都这么叫……啊,随便啦,小女孩就是爱闹嘛,反正没有人会当真就好了。
「喂,空调是不是不够强啊?我觉得有点闷吶!」他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敞开的衣领。
「嗯,好象有一点吧……咦,阿路,你几时戴起项链来啦?你不是嫌戴项链娘娘腔吗?」
眼尖的陈彦一出口,众人的眼光立刻往路家衍的脖子上瞧去。
瞧得他好不自在!
「对、对啊,我是不喜欢戴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啦!」
可是那个牛女人就硬要他戴咩,居然还为了这一条狗炼威胁要跟他翻脸耶!靠,真有这么严重吗?
啊他能怎么办?当然就是戴暝!
「这些是什么字?不像英文啊!」所有人好奇的围了过来。
「她说是法文。」莫子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也懒得去怀疑。
「什么意思?」
「我哪知啊!好啦,别看了行不行!」这么多双男人的眼睛紧盯着他的脖子瞧,害他浑身猛起鸡皮疙瘩,直想把他们的头当棒球一个一个挥开。
陈彦暧昧地睇着他,「你老实说,送你这条项链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认识路家衍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家伙死硬派的个性他是最了解的。举凡项链、戒指这类饰品在路家衍眼中都是娘们才会戴的玩意儿。可是现在这种「娘娘腔」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他身上,而且是出现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我赌十万块,这条项链一定是女人送的!」而且是地位不同凡响的女人。
陈彦记得自己曾经笑问路家衍,「那结婚戒指怎么办?你也打死不戴?」
「那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例外。除非我死了进棺材,那我就没法阻止其它人在我身上穿东戴西,让我一身娘娘腔的上天堂。否则我这辈子只会戴老婆硬塞给我的婚戒,那是我唯一能忍受的东西。」
陈彦还清晰记得他当时一边灌着啤酒一边豪气说道。
「我说阿路,下回看到你的时候,你手指上该不会就戴上戒指了吧?」
路家衍有些狼狈的避开好友的视线,「呿,你在鬼扯什么啦?」
咦,流氓害羞喽!表示真的有问题了哦?「你都肯为那个女人破例了,我看你对她大概没什么抵御能力了吧?」
「什么女人?」捧着咖啡站在门口好半晌的席兰脸色郁郁地走过来。
路家衍捶了陈彦一拳,「没什么啊,喝咖啡啦!」多话的家伙!
「老公,那条项链是谁送你的?」戴在那么明显的位置上,那有意无意的宣示意味叫席兰无法忽视。
「喂,你们烦不烦啊?干么老是绕着这条项链转?」有恼羞成怒嫌疑的路家衍
瞪了众人一眼,伸手探向脖子上的项链。「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既然这么爱看,那我……」
大家紧盯着他,以为他会一把将它扯下来。
「我不给你们看了!」
说完,他马上动手把所有的衣扣一一扣上,即使包得闷不透风,他打死也不再解开半颗扣子,让向来习惯袒胸露背的他难得惜肉如金。
然后,惹来众人一阵讪笑。
只有席兰笑不出来。
她默默记下项链上的字体,跑去网络上查询,而得到的答案让她又惊又气。
两个小时后,就见她脸色微白的站在路家衍的办公桌前.
「老公,你知道那条项链代表的意思吗?」
「又是项链!我戴个项链有那么严重吗?你们干么老是绕着它转?」
「回答我!你知道那些法文字的意思吗?」
他一楞,难得看她这么激动。「真的是法文字?」这么说来,那个牛女人没骗
他喽?
「你连上头的字是什么意思都不晓得,就戴上了?」
「对啊。」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席兰觉得自己就要被阵阵难忍的酸醋给吞没了。「我知道那些字代表什么意思。」
「哦?真的吗?快告诉我啊!」他记得自己问过莫子阳,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说。
她吸口气,小拳一握,「那些法文的意思就是,离我远一点!」
路家衍剎那间怔楞的表情让她心头泛起一阵快慰。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