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心穿著简单的套装,郁郁寡欢地走进宽敞的迎宾大厅。
今晚她的梦中情人关廷宇请她在这儿用餐,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一丝兴奋感,脑中不断出现的,是高腾飞那张满含伤痛的俊颜。
她跟高腾飞分手了!
这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让她没什么心情装扮自己,只随意在唇上点了唇蜜,就前来赴约了。
她向前来接待的侍者说出自己的姓氏,侍者立即道:“黎小姐是吗?关先生已经在内等候,请由我为您带路。”
“好的,谢谢你!”
黎巧心跟随侍者往里头走,果然看见关廷宇坐在餐桌前,正在翻阅文件。
他依然穿著一身洁净笔挺的白西装,但不知为何,黎巧心竟然有点不习惯,觉得这颜色似乎太单调了,如果换成黑色的,其实也不错。
“巧心,你来了!”关廷宇看见她,难得的收起文件,专心与她共进晚餐。
“想吃点什么?”他温柔地询问。
“法式鱼排套餐好了。”高腾飞曾经带她来过这里两次,她很喜欢这里烹调鱼排的口味,鲜而下腥,美味极了。
“请给这位小姐鱼排套餐,我则要—份羊小排。”关廷宇点完菜,将菜单交还给侍者。
“好的,请梢候。”侍者拿走菜单,过了一会儿,立即过来替他们斟酒,并送来熏鸡生菜沙拉。
侍者再度行礼退下后,关廷宇才将视线转回黎巧心身上。
向来很少注意女人外表的他,破天荒的深深打量起黎巧心的容貌。
黎巧心被他瞧得面红耳赤,没有被心仪对象注目的欣喜与骄傲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关大哥,你在看什么?”她嗫嚅地问。
“我在想,我似乎很久没好好看过你了,如今一看,才发现你真的长大了,而且变漂亮了。”
这个以往他视为小妹妹的女孩,好像突然在一夕之间长大、变成熟了,已经足以胜任一个妻子与母亲的角色了。
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直接点明来意。“其实今晚我请你吃饭,除了弥补上回欠你的生日晚餐,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黎巧心扯动嘴角苦笑道:“关大哥学问渊博,而且见多识广,会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问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呢?”
关廷宇淡然一笑,回答道:“如果是关系你我的终身大事呢?”
“终——终身大事?”乍然听到这个字眼,黎巧心震惊得险些说不出话。
“没错!我想先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老实回答我。你与高腾飞正在交往吗?”
“我……”黎巧心有几秒钟的犹豫,几乎脱口说是,但后来想了想,她还是固执地摇头否认道:“没有!我没有和他交往。”
“那好!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当然不!事实上,我很喜欢你,过去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白马王子,偷偷地仰慕你,希望你多看我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见了他,总是害羞得说不出话的黎巧心,今晚居然能当著他的面,侃侃而谈自己对他的爱恋。
关廷宇脸上没有太多惊喜,依然只有那抹温文儒雅的微笑。“那么现在呢?”
“现在?”
“现在你依然那么喜欢我吗?”
“我……”黎巧心端著水晶酒杯,想了一会儿,下太确定地点点头。“应该是吧!”
“很好!那么我想郑重地请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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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正在暍餐前酒的黎巧心不小心被呛了下,不断地捂著嘴咳嗽。
“不要紧吧?是不是酒太呛了?”
关廷宇立刻递上手帕,并扬手要侍者换掉餐前酒,但就是不曾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背,问她好些了吗?
过了一会儿,黎巧心总算停止咳嗽。
“对不起,关大哥,我被你刚才所说的话吓到。你刚才说要我嫁给你?”
“没错!”关廷宇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我们甚至没交往过,对彼此也不是那么熟悉……”
“老实说,如此突兀地向你求婚,是基于家母的要求。她对你很满意,希望你做关家的媳妇儿。不过我也确实该成家、为关家传宗接代了,所以才会顺从她的心愿,向你提亲。至于交不交往,我认为那一点都不重要。我们的家世背景很接近,生活习惯与价值观应该也差不多,因此根本不需要特地安排什么约会,交往——只是浪费你我的时间罢了!你认为呢?”
“浪费时间?”黎巧心喃喃自语。
原来他认为和她交往,是在浪费时间?
她不由得想起这两个月与高腾飞见面时,他哪次不是挖空心思,事先规画好丰富有趣的行程,让她开心、让她快乐。
即使最后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结果,高腾飞也不曾说过,与她出游是在浪费时间这种话。
“可是,我并不认为——”
“抱歉,为两位上菜!”
黎巧心正想告诉他,她并不认为约会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培养感情、让彼此更了解彼此的方式。未经了解的恋人,就算勉强成为夫妻,也不会幸福吧?
可惜碰巧服务生过来上菜,她只得暂时停止谈话。
服务生送上主菜退下后,关廷宇浅笑著招呼道:“先用餐吧!有什么话,等用餐后再聊。”
“嗯。”
黎巧心不置可否地点头,拿起刀叉,开始低头进食。
席间,他们偶尔交换几句对菜肴的意见,其余的时间,都是各自沉默地享用面前的餐点。
黎巧心食不知味地咀嚼盘中的法式鱼排,今天分别时,高腾飞满含著哀伤与痛苦的脸庞,不断在脑中扩大,她用力甩甩头,告诉自己别想了。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坐在对面的关廷宇,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不愧是受过西方教育的正统绅士,用餐的礼仪实在无懈可击。
他总是用刀叉将羊小排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然后再一块块送入口中,以规律的频率咀嚼后,才吞到肚子里。
说不定他连一块肉必须咀嚼几次,都明确地规定了次数呢。
他似乎总是这么中规中矩,从不逾越礼节,在她的印象中,甚至不记得曾经看他大笑过。
为何她以前从未发现,他是如此拘谨、僵硬的人?
她不由得想起每次和高腾飞一起用餐,席间总是笑声不断,就算是在这么高级的西式料理餐厅,他也有办法逗她发笑。
看她那副想笑、又不好意思放肆大笑的别扭模样,他就乐不可支。
像上回他们来这里用餐,高腾飞就老爱趁侍者和其他客人不注意时,偷吃她盘子里的菜。当然,他也会把他的菜分给她。
他说:“这样不管你点什么,或是我点什么,我们都尝得到两种味道。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这就是高腾飞!无论他有什么好东西,总希望她也能够享受到,以前她总以为他是个莽夫,后来才知道,他对她可说是无微不至,简直无懈可击。
她酸涩地一笑,有点试探性地仰头问关廷宇:“关大哥,你的羊排好吃吗?”
“应该还算下错。”他耸耸肩,不怎么在意地回答。
食物对他来说,只是填饱肚子的必需品,只要不是太难下咽,基本上他并不挑剔。
“我也想尝尝羊小排耶!”她故意装出渴望的表情,盯著他盘中带骨的羊排。
她并非真的想吃羊小排,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像高腾飞那样,二话不说就切下一大块送到她盘中。
“你也想吃吗?那么再点一份就行了。”说著,他举起手想叫服务生。
黎巧心见状赶紧阻止道:“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那么,下回来这里用餐时,你再点一份试试好了。”
“好啊!”黎巧心怅然点头。
望著他白净斯文的俊秀脸庞,她蓦地恍然大悟。
她错了!原来她错得这么离谱!
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关廷宇!
她连他的嗜好是什么、平常做什么运动、还有喜欢吃些什么都不知道,怎敢说自己爱他呢?
她所谓的爱,竟是如此肤浅薄弱的东西!
原来过去她所欣赏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形象,因为他正好符合这个形象,所以对爱情懵懵懂懂的她,自然将他视为心仪的对象,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或许她真的爱他,但那绝不是男女之爱,而是近似于兄长或朋友之爱。
真正的爱不应该是这样的!真正的爱,该是包容、体谅、相信,时时刻刻挂念对方、且真心为对方著想的。只是盲目的想和对方在一起,那根本不是真爱!
真正的爱,该像高腾飞对她那样——而她也爱高腾飞!
她真该打,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自己心中所爱的人是谁。
她爱的不是从小梦想的白马王子,而是他这个从不理会世俗眼光,却比谁都爱她的黑马王子!
一开始,或许她曾经畏惧他、逃避过他,但他用行动彻底击碎她对他的偏见,如今她总算大彻大悟,自己真心所爱的人是谁!
想起高腾飞,她突然情绪沸腾起来。
她好想见他!她想立刻飞奔到他面前,告诉他她爱他,她几乎连一刻也无法再等待。
她突然放下刀叉,金属敲击盘子边缘的清脆声响,引起关廷宇的注意。
他挑眉望著她,问她为何不吃了?
“我要走了!”她难掩欣喜地回答。“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我要的幸福并不在这里。你或许是个好男人,但你并不适合我,真正适合你的女人,也不是我,我们命中的真命天子都不是彼此。”
关廷宇微蹙著眉头,露出沉思的表情。
黎巧心又继续道:“过去是我太傻,一心只想摘取天上耀眼的星星,才会错将手中的珍宝放开。现在我总算明白,如果我们真的结婚,错过了属于我们真正的幸福,那真的很可悲!”
关廷宇静默地听了片刻,露出一贯温文儒雅的浅笑。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判出局了?”
关廷宇毕竟是个真正的绅亡,即使当面被女人拒绝,他依然不怒不愠,保持著优雅、自若的神态。
黎巧心红著脸摇头道:“不,或许是你先判我出局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找到我真正的命定天子。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谢谢你!祝福你也能早日找到你的真命天女。”
“那么我想,我也不必浪费唇舌,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了。”
他自我解嘲地拉开椅子起身,歉然道:“抱歉!我想先走一步,你可以继续用餐,我会先结帐后再离开。总而言之,还是感谢你今晚的出席。”
“谢谢你!关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关廷宇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迳自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像想起重要的事似的,停下脚步,转身望著她。
“关于刚才你的祝福——希望我尽快找到属于我的真命天女——我并不认为世上有适合我的真命天女!因为基本上,所有的女人对我而言都是相同的,没有一个女人特别到能够在我的心上驻足。”
“将来总会有那么一个女孩出现,并且掳获你的心吧!”她愈来愈相信,人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地球转呀转,每个人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另外一半。
关廷宇还是抱持著怀疑的态度,不过他没有再与她争辩,只是勾起嘴角朝她略一颔首,然后再次转身大步离开。
他走了之后,黎巧心也没心情多待,随即跟著起身离开餐厅,打算去找那个她真正所爱、却被她伤透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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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叮咚!叮咚!
是谁?
高腾飞一手抱著酒瓶,一手夹著烟,两只眼睛紧紧眯起,瞪著不断发出铃声的大门。
他心爱的女人已经弃他而去,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难道他连独自躲起来,默默舔舐悲伤的权利都没有吗?
叮咚!叮咚!
门铃持续响著,看来他若是不开门,这个人是不会死心的。
他放下酒瓶、熄掉烟,大步走过去,猛力拉开门。
“是哪个该死的——”
“高腾飞!”
高腾飞才一拉开门,一个纤细窈窕、香气馥郁的娇躯,就直直扑进他怀里。
“你——”
他望著怀中的女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