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禹看着阿姨把电话挂掉,阿姨的脸上没有平常的微笑,她在生气吗?
在生家禹的气……
小小的心灵刻着深深的害怕!
“……看吧!我说你爸根本就不关心你。”
王志玟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朝家禹走来。她好恨、好恨他这么轻易地躲过她;好恨好恨他,这么久都不来看……
“阿姨……”
阿姨怎么了?她是在生爸爸不来看他的气,还是他不乖,爸爸却不来接走他……
敏感的心轻易地曼创,他还不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家禹,没关系,有阿姨疼你,就算你爸‘不要’你,阿姨还有婆婆都会照顾你的。”王志玟的眸掠过了一丝什么,但很快地被慈爱取代。
她弯身拖起六岁的家禹、她姊姊的孩子……
但上苍好似故意让这件事持续下去一般,王明瑾和叶裴珊相偕走了进来。
“……怎么,他不来吗?”
“嗯,他的秘书说他到台湾去了。”
“哼,这么悠闲?!这次又是带哪个女人去度假?”王明瑾嗤了一声,手中的拐杖重击了磁砖一下,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王志玟摇头,“他的秘书怎可能告诉我?”
“说的也是……家禹!来,婆婆抱……可怜的孩子,没妈就算了,连爸爸也不疼。”叶裴珊假意道。
当年的离婚,法院判决家禹的监护权是属于父亲的,但或许是刘逸群太过忙碌,又或许是他根本不爱家禹。总之,虽然他们没有监护权,但他们还是能够把家禹留在身边,这也正好给了他们机会教育家禹——他的父亲是怎么对待他母亲的。
“裴珊,在孩子面前少说两句!”
“本来就是,志玟都通知他家禹出事,他连看都不来看一下,这算是什么父亲?”叶珊气不过,在孩子面前数落起孩子的父亲。
“是呀!妈说的没错,姊姊真是太倒楣了,嫁给这种人!花天酒地不说,情妇十个接着一个养,把姊姊当成什么啦!和姊姊离婚,害姊姊出车祸,留下这么个孩子……这次还跟情妇到台湾游玩,连我通知他家禹病了,他也不管。”王志玟抱怨道。
原来,王志玟做了太多次放羊的孩子后,她的姊夫就不相信她了。这次,她佯称家禹生病,谁知他还是不来!她替他们王家人不值。
“家禹没有爸疼,有我们疼,这样就够了。是不是啊,家禹?”叶裴珊问抱在怀中的小孩。
“嗯。”家禹点头,爸爸欺负妈妈,害妈妈死掉。爸爸是大坏蛋!
“还是家禹最乖了。”叶裴珊亲了他一口。
“爸、妈,难道就这么放过他?”王志玟不甘心地问。
‘当然不,我要让他知道我们王家不是好欺负的。”王明瑾气愤地道。
“没错,我们不会白白死了一个女儿而不追究。”叶裴珊也同意。
太好了,他将永远逃不出他们王家的手掌心。王志玟在心底暗暗叫好。
* * *
半年后,台湾——
“……你是天蝎座的,男方是射手座……”
宾果!速配度只有十……
蔚秋妍在心底暗喜。也多亏了她们的“大力推广”,才让“甜蜜蜜”来了一堆想算命的男女。
不过也在多角化的经营之下,她才知道算命的领域有多么广泛,举凡八字、姓名学、紫微、易经、手面相……有连长痣的地方也要注意。
“嗯,他是23日,应该是射手座没错。”女子追加了一句。
“那他是22日晚上生,还是22日早上生啊?要是过了晚上十二点就算是射手座哕!你想清楚再告诉我。”能否起死回生、黑的说成白的,全靠这—役了,蔚秋妍比那个询问者还紧张。
“呃!这个嘛……我也不晓得耶!”女子想了老半天还是不确定,尤其事关她的婚姻大事,岂可马虎。
“你要想清楚喔!这个很重要,如果不合就要趁早分手,才不会害人害己。我这里还有很多跟你很速配的名单,你要不要看看?”
“不……我想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我……”女子显得有点难过。
“好吧!不过,我们排完星盘,还要排命盘,没准确的时辰是算不出来的哟?”
到她手里一定没有合适的,这还用说,蔚秋妍在心底说道。
“命盘?我不信那个的。”女子马上摇摇头,她是基督徒。
“那个才准,我告诉你,这是咱们老祖宗发明的,最灵验了,而且我告诉你喔!星座不能看这个男人桃不桃花对不对?八字可以喔!它可以排出夫妻宫、交友宫、福德宫,官禄宫,田宅宫,有没有玩女人,家里有没有钱、有没有大笔遗产啦什么的,都可以知道……”发挥吹捧功力,蔚秋妍开始催眠她。
“……知道星座不能控制他,但是八字可以喔!只要他一根头发……”
“真的?”
一根头发就能控制一个人?!
呃……传说是这样说的没错。
那名急于抓住男人心的女子不知其中有诈,竟然相信了!
“当然是真的啦!我告诉你,今天是看你跟我有缘的份上,我免费替你算一次,但是你要替我宣传喔!”
“免费?”听到免费,当然要算看看罗。那女子的眼睛一亮,恨不得马上拿到男方的生辰八字。 “对,不过你不知道男方的生辰……”
“我马上问、马上问。”女子很紧张地拿起手机拨打。
“那请你先去问清楚,我先替下一位看。文馨哪!把小姐带到旁边填资料去。”蔚秋妍非常客气地说道。
心里想的是,又一名客户资料到手啦!
“哦,好好。”女子欢喜地被带离。
“下一位……”
* * *
新加坡 王家
“……好了,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王志玟急着赶一个男人离开,若是让人知道她跟一个逃犯在一起,她王家的面何存?
“急什么?我来拿钱不为过吧!你若准时给我,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一脸恶相的男人说道。
“下次直接汇到你的户头去,别再来了!”
“知道了。”男人收超支票,转身就走,
不料,门一推开,外头站着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是你!”王志玟站在男人身后,一看清楚来人,不觉一愣,但她很快地恢复冷静,“你先走吧!”
男人招呼也没打地离开。
刘逸群登堂入室,他身后的李祥和礼貌性地向王志玟点头。
“家禹呢?”
“你来这里就只有这句话?没有别的?!难道,难道你对我,我……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王志玟失去控制地吼道。
“家禹呢?”他没有看她,对于他们王家撒泼的功夫,他已经学会视若无睹。
“你就这么无情?”她犹不死心。
“我不想多说,志玟,识相点!不要让我问第三次。”刘逸群忍着气道。
王志玟这才不情愿地回道:“他跟我爸妈出去玩了。家禹虽然没有你的关注,他—样可以过得很好。”
“是吗?”他得到的情报可不是这样,家禹明明在这屋子里。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我知道他在家。”
闵育,王志玟脸色遭变,质疑他这次来的目的。“你要干什么?”
“我来带走家禹。”
“不,你没有权利!家禹是姊姊的孩子,你不能带走他。”
“我不能吗?别忘了,我是孩子的父亲。”
“你是孩子的父亲?哼,你从来不曾履行过做父亲的义务!家禹不需要你,他不可能跟你走。”
“是吗?”他对王家的忍耐到此为止,“祥和,帮我找家禹。”
“好的。”
“你敢?这是我家!”王志玟惊道,她完全投想到他会这么坚决。
“我来带走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别忘了,法律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
刘逸群不愿与她多说,一把挥开她,在她来不及阻止之际,喝道:“家禹,你在哪里,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你不可以这么做?爸、爸……”王志玟见拦他不住,向父亲呼救。
“我警告你,别拦着我找儿子,家禹是我的,你若是理智点,我允许你日后到台湾看他。”
“台湾!你要带家禹到台湾?”王志玟怔愕住丁,他们这一走,将会真的与他们王家断丁关系……
她忘了那搁置在他手臂上的手……
“住手,你在这里做什么?”王明瑾闻声而至,他看到二女儿与仇人纠缠。
“爸,他要带家禹到台湾。”王志玟连忙告状。
闻声,王明瑾沉声道:“你想都别想,家禹是我的孙子,谁也不级带他走!”
“他是我儿子。若不是顾及你们的颜面,今天你们强留家禹的举动,就是以让我再告上法庭。”意即他大可找律师来实现当年的诉讼判决。
当年的丑闻闹得太大,再多添—桩,于他刘逸群无碍。 “你不要太过分了!”王明瑾当然明白他的暗示,他们的确是强留家禹。
“过分的是你们,你们霸了家禹这么多年,该是还给我这个做爸爸的时候了。”
“爸,你千万不能答应他。他要带家禹离开新加坡哪!”他来实践判决了!纵然是迟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来了!
这也说明了一旦带走家禹之后,他——不会再来!
王志玟又急又乱,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你闭嘴,这事我自有打算。”
对于刘逸群的威胁,王明瑾的态度明显软化。“让你带走家禹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爸!”王志玟忍不住惊叫,爸怎么可以让家禹走!他是她唯一的……王牌呀!
王明瑾没有理会她。
“你说。”刘逸群的声调平静淡漠,他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做出任何激动的反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第一,你必须让家禹每半年回来这里住一个月。”
“这我可以同意,但这一个月必须是在不影响他课业的情况下。”他点头,也开出条件。在哪里念书,他并不是那么坚持,只不过目前他的工作重心放在台湾,家禹就必须跟着去。
“第二,没有家禹的同意,你不可以娶任何一个女人。当然,家禹的同意必须是在心甘情愿、无任何压迫的情况下。”
“当然。”他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交往对象,于是,他很快地同意了。
“很好,希望你别忘记对我的承诺。”王明瑾会这么开条件,自然是认定了家禹在他们的教导下,已经没办法接受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家禹去破坏他的生活、他的一切,岂不比他们所想出的折磨方法更来得有价值?
“爸,你这样做……妈一定不同意的。”王志玟眼见父亲只开了两个条件,实在难以心服。
“住口,这个家我作主!去把家禹带过来。”
王志玟纵使不情愿,还是得听父亲的指示。
她转身进入家禹的房间。
片刻,她摇醒家禹与他话别——
“家禹,阿姨跟你说,爸爸现在要带你回家了,家里如果有哪个阿姨要你叫她妈妈,你千万不能听话,她是虎姑婆……而且,妈妈只有一个,她已经在天上了……”
“阿姨?那个阿姨这么恐怖,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家禹听到虎姑婆,心里很是害怕,他记得那首歌,说虎姑婆会割他的小耳朵……
“这个阿姨作不了主,你自己去跟爸爸说!”
“爸爸会不会骂我?”他不安地问。
“家禹这么勇敢,爸爸怎么舍得骂呢!乖,你去跟爸爸说你要跟阿姨、公公、外婆一起住。”王志玟怂恿家禹。
小孩子不懂事,好骗得很。家禹一听到不会被骂,又可以证明自己勇敢,很快地跃下床,往客厅奔去。
在客店等候的三人无语,他们之间的任何情义已断,除了家禹外,几乎是没有关系了。
“公公……”家禹奔进客厅,第一声喊的不是爸爸,而是外公。
“家禹?”刘逸群张开手,家禹却很不给面子的转进外公的怀里。
“公公,阿姨说我不能跟你们住了,为什么?”
“家禹听话,跟爸爸回去,爸爸给你买好多玩具……”
“不要!”
家禹任性的话让王明瑾忍不住莞尔,这孩子果然没有白教。他的笑容被刘逸群捕捉到,他肃着脸,冷了声调,“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王明瑾收起笑容,把外孙抱离自己的身上,“家禹乖,跟爸爸回去,公公有空就去看你。”
“不要不要不要!”家禹的语气和态度任性至极。
刘逸群隐忍着,拳头握紧了又松,他喝道:“祥和,把他带上车。”
“好的。”李祥和上前要拉走家禹,岂料反被他咬了一口,“啊!”
见状,刘逸群的心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一般,他一向高高在上,没有人敢忤逆他,已经习惯用命令的方式要别人顺从,现在亲生儿子反抗、不听话,教他一时之间无法隐住郑痛,笔墨难书。
“刘家禹,你不乖乖听话,不怕我……”
你怎么样?
刘逸群,你想怎么对待亲生儿子?
他倏地住口,许久不能发出一宇半句。他有个六岁的儿子,却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甚至拿什么来教育他,他的心中一无所知……
在场的人皆盯住他,等着他的下个动作。
“算了。”他叹了口气,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与反对,他挟起家禹,“跟我走。”
“公公……救我!我不要、不要……公公、阿姨……”家禹被狠狠地吓了一跳,除了哭叫之外,什么也不会做。
“告辞了。”李祥和朝王家人点头,匆匆追上去。
耳边还残留着家禹的哭叫。
王明瑾却忍不住地在唇畔弯起一抹笑,这种情景,他是乐于见到的。
“爸,你真的让他们走!”王志玟不明白父亲的用意。
“走就走,反正家禹是我们带大的,他总不会忘记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所做的。”
“你的意思是……”
“让家禹带给他难过的日子,不是更好吗?有什么会比自己最亲的人不爱自己更教人难受的呢?!”王明瑾只要想到这里,又禁不住地笑了。
是吗?王志玟看着父亲,心中微微不安。
她有种不好的念头;这一次家禹走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 * *
就这样,刘家禹被刘遣群带往台湾,他替他在台北某间贵族学校注册就学,另外在天母买了间别墅,请了两个佣人分别负责送他上下学、准备三餐。
刘逸群认为请到了方管家照顾家禹,他便能完完全全的放心。至少,比待在王家放心。
但是,他的忙碌依然没让他有多些时间陪伴家禹——
他在台湾的总公司才刚成立,还有不少事要他作主,他总是住在办公室顶层的小套房里,偶尔才回去看他。
这种情非得已的举动,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家里只有一个管家婆婆,但那个婆婆会煮好吃的东西给他吃,也没要他叫“妈妈”,应该不是阿姨说的“虎姑婆”。
另外—个是司机叔叔,每天载他上下课。学校虽然有好多小朋友,可是他还是好想公公、外婆,还有阿姨。
空荡荡的屋子再加上年纪差距甚大、非亲戚关系的佣人,让他因此害怕了起采,那就像丢弃的小狗一样,虽然有东西可以吃,但,总是孤单过日。
这天,他再也忍不住想念,司机叔在校门口前放下他便离开了。
家禹没有进入学校,反而绕到侧门从那儿溜走,不管爸爸会不会找他,他都要回去公公、外婆那儿。
* * *
“吁!快累毙了。”
蔚秋妍和曾文馨两个女人身子同时往后伸展,再拉拉左手、右手,甩甩头,膝盖再画个圆圈,简单的运动过后,开始动口——“没想到加了算命,生意会这么好。”
“嘿咩,不景气的年头就是算命的景气。光是算‘灵数’的就不少,好在我以前学的都还记得,唬弄几句还是可以的。”蔚秋妍念大学的时候,主修法律,又修心理学,加上参加命理社团,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嘛!她心知肚明,这种唬弄人的招数也撑不了多久,日子久了,大家没了新鲜感,一切还不是回到原点。
“唬弄?!我还以为你是真懂耶!看你把大家唬得一愣一愣的,你看,我今天还加班到这么晚,你要给我加薪!”曾文馨巧妙的将话题带到薪资上。
“知道啦!等收到实质的效果之后,我会给你加薪啦!会员多收几个,说不定‘甜蜜蜜’的‘扛棒’也可以顺便换掉,换大一点的、红底白字的显眼多了。”
“不会吧?红底白字?那好像是喜事变丧事一样。”
“结婚不是走进坟墓吗?”
“老板,那是‘爱情的坟墓’,不是‘人死后的坟墓’,而且你这样说话粉难听溜,你自己在做这一行,都不认同婚姻,怎么会成功啊?”曾文馨觉得自己要及时导正老板的观念。
“结婚有什么好的,你想看看,每间摄影礼服公司都搞得跟殡仪馆差不多,全部都是白色的衣服,还化妆照相留念。对了,还有骊歌……统统都是在丧礼之前的准备……”
“啥米?那不是骊歌啦!是‘结婚进行曲’。白纱是浪漫的代表,化妆是为了照相没错,但照相是为了留……呃!是留念没错。”曾文馨收口,再说下去她可能真的会相信,结婚是“死路—条”。
“反正都—样啦!随便。”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不是爱情至上吗?”
“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这是两回事,我分得很清楚。我向往恋爱生活,不要结婚生活,OK?!”
“那你还开婚姻介绍所干嘛?”把人往坟墓里推,不是造孽吗?
第一次,曾文磬有杀人的冲动。
“不做这个要做什么?我妈就是做媒人婆的,除了我之外,又没人能接她的事业,将来她要退休了,好歹我也能接手……”
“你妈都不烦恼了,你烦什么?真是想不透,我怎么会在‘殡仪馆’做事?”敢情她开店是开好玩的?曾文馨心想,这个可能性很大。老板这个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个性,这些日子以来,她是领教了不少。
“不是‘殡仪馆,,是‘告别式现场’,这两者差很多,你不要弄混了。”蔚秋妍纠正她。
“不跟你说了,愈说愈毛……”曾文馨神经兮兮地抚着手臂,那里的小寒毛都站起来了。
“早点收拾回家吧,今天就先‘骗’到这里,待我想想还有什么新花样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