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上午9:30
发动机的声音变换着音频,轰隆怪叫。达妮边沉思边喃喃私语。她侧身朝窗外望去,脖子和肩膀突然针扎似的痛了一下,她赶紧缩了回来。她看着积雪覆盖的壮观的群山,心不在焉地抹了一下扭痛的脖子。绚烂的阳光普照山
川,将连绵的山峰幻化成夺目的皇冠她的双眼被刺得睁都睁不开。
“我们到哪儿了?”她问道。杰斯和汉克都没有回声。她知道大概是由于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声使他们听不见她的问话。她将身子躬进驾驶舱,提高了嗓门,“喂,伙计们,到哪儿啦?”
“丹佛,”汉克从肩头上方大声甩过来一句。“我们加点油,再吃点东西。”
“这么快就到了,我们还不错嘛。”
“对,我们赶上了顺风。”汉克的声音从他嘴上叼着的雪茄四周挤了出来。“一路把我们给吹过来了。”
汉克缓缓着陆。飞机在跑道和落基山飞行服务中心之间的混凝土滑行道上滑跑着。达妮还未松开安全带,杰斯就离座打开了外面的门。她走下来站在飞机旁边的跑道上,而他则使劲推开通往餐厅的双向门。他设法平淡一点,他与她毫无关系。没有交流,也没有友善,什么都没有。这次出行,刚开始就不太顺心,后面肯定还要走下坡路。
达妮看着那尉门在他身后砰然一关。“谢了,我挺好!”她用连她自己都没听到的声音说道。“真够粗暴的呀!我是给吓得连唾沫都吐不出来了,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谢谢您老人家的关心。”显然,杰斯·佛通可不管那么多。即使与他同行的伙伴吓得连魂都飞得找不着,他也不会寄予更多的关照。哼,这就是和超级明星在一起的滋味。她寻思。
“进去。”汉克说道:“弄点东西吃,我一会就来。嗨!”她刚转身要走,这个矮墩墩的飞行员叫道:“顺便给我订个汉堡包,好吗?再来点土豆条和一杯咖啡。”
达妮点点头表示可以。汉克又回到地勤人员身边,接着指导检查飞机。她突然觉得她比前面的任何时间都孤独。她走向那个被杰斯关上的双向门。
达妮找到女厕所洗了洗。一会儿她就站在 那个小餐厅的门口了。极不自然地咬着下唇。 杰斯坐在靠窗的一个小隔间内。问题是她是到他那边去还是另外单独找个位子?目前看来,他并没有表示出欢迎她到他那儿的意思。但如 果她单独另坐,他会不会认为她在故意怠慢他呢?她饥肠魄施,倒提醒了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还什么都没吃过。见鬼去吧!她断然决然,向那个窗口走去。如果他不喜欢,他可以让我离开。
她在杰斯后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移了移,给汉克留了个位子。一个女服务员走上前来点菜,像拧了脖子似的那么难;达妮没有责怪她,特别是看到杰斯向那个热切的姑娘微笑的时候。
我可得吃快点,如果他也对我那样笑的话。她伤感地寻思着。她把汉克的饭菜要好,又给自己加了个奶酪面包和一杯牛奶。那个兴奋异常的年轻服务员只顾对杰斯微笑着卖弄风情。达妮不知道她是不是按菜单订的菜。
她正潦草地在菜单上划着,汉克走了进来。
“快点,南。”他边说边重重地坐到位于上。“遇到顶头风了,如果过山的话,我想走远点。”
“暖,你们这些飞行员都差不多。”南咯咯笑着,“你们总想急匆匆地飞过什么地方。”她将铅笔插进耳朵,将点好的菜单放进围裙兜内。“你想把这些面包再烤烤,是吗?”她俏皮一笑,“要时间的,你知道。”
“时间别太长就行,宝贝!”汉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她又咯咯笑了起来。“这个我可是有点感觉。别忘了我点的其他东西。”
“有数了。”她回头答应,然后走进厨房。
“遇到麻烦了?”杰斯问到,这也正是达妮要问的。他双臂搭在桌子上,两手端着咖啡杯。
“如果过半小时我们就走的话,也没什么 麻烦,可能半小时也太长了。我可不喜欢投机。”
杰斯端起咖啡杯向汉克致意,“为此我该喝—口。”
“阿门。”达妮默默而虔诚地祷告着。
杰斯看着她,好像是看到她也坐在一起很吃掠的样子,“怎么啦?”
“没什么。”
杰斯盯着这个半路杀进他旅行中的女人。
她突出的下巴、紧绷的双唇和闪烁的目光都流露出挑战与蔑视。“她又有什么问题?”他边想边
转向汉克。女人!谁理解她们?
半小时后,他们又出去走向那架“航空指挥官”。他们谁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达妮情绪激昂。她提醒自己,她可不是个神经质的演员。她并不追求或要求过分的注意和奉承。事实上,她认为首席女演员什么也不
是,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娃。而她则千方百计避免成为她们那种类型的人。但另一方面,她还不习惯被冷落一边,被人遗忘。说到底,这
次出行可不是她的主意!如果杰斯因为她的出现而觉得别扭的话,他一定会告诉简宁斯夫妇他没法管她。花二分钱她就可以走到机场另一边的商
用航线,订张一等舱的机票飞回休斯敦。只是她还想看看史蒂夫那明亮而聪颖的目光,听听他那热切的声音,所有这些都使她不自觉地走向了“航空指挥官”。
汉克之所以没说话,可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原因。他们走向飞机的时候,他手捧着一张最新的天气预报表在埋头阅读,其中还包括卫星图像。报告相当清楚而准确。这不,都包括进去了——强风暴的位置,风速及移动方向,风速增大的曲线图、高度、破坏程度等。他看了看手表,他们走得正好。等到风暴前锋到达这儿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
那么他干吗老觉得情形有点不妙?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报告。没什么,他指不出什么来。他耸耸肩,决定接着飞——不过他会时刻注意天气的变化的;
杰斯既不明白达妮的伤心,也不明白汉克的忧虑。他第一次独个儿想着与路易萨最近—次交锋的情景。爬进飞机,他系上安全带,往后一靠,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将帽子拉上盖住自己的眼睛。可这一次,他怎么也睡不着,思绪总像只松鼠似的在窝里窜来窜去。
“真他妈的,”他轻轻地骂道。他之所以同意这次演出,是希望他的大脑能摆脱路易萨的问题,”可正相反,他想得最多的还是这个问题。
以所有圣灵的名义,他怎么会卷进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事之中了?其实也很简单,他总是试图取悦玛丽亚祖母。
他的祖母,老天保佑。她认为婚姻可是人生的全部意义。没有婚姻就是存在的消亡。他年届而立仍孤身一人,在她看来是一种耻辱。于是她便紧锣密鼓地活动,想为他物色一个妻子。她总是为他介绍一些门当户对而又年龄相当的那些相配的女人;而“相配?”二字她还总是读成意大利文。
最后,她把路易萨介绍给了他。
他本来可以坚持自己的立场打光棍的。他没过多久就看透了路易萨的本质,且不论他感情如何,他对他的祟拜者还是很真诚的,对路易萨说来这可比只口头说说要强得多。当他在国内巡回演出的时候,她也在休斯敦的家里开起了床上音乐会。
他曾想过离婚及其对他音乐生涯会带来的影响。如果真的如他所愿,他早已和拉蒙特· 希伯特联系并着手计划诉讼程序了。但还有好多人要靠他,至少玛丽亚祖母要靠他。一大帮子人都要围着他杰斯·佛通一个人转。他权衡了利弊,最终还是提出了离婚。
然后,他就坐等着一场风暴的爆发。路易萨不可能不作任何反应就顺顺当当地让他把她的命运给毁掉。她已经被他那用金钱所买来的奢华粘住了。
希伯特告诫他行事要漂亮点——别让别人抓住尾巴,别给路易萨抓住任何把柄以使她在法庭上对付他。他说如果他真想清清静静地解除婚姻
关系,他完全可以做点手脚,以免对方在法庭上去反驳他。小事一桩,唾手可得!如是他想消消停停地轻松一点,他完全可以在出行期间保持低姿态而置之一边,不理不闻。
本来这桩离婚几周前就该结案了,但路易萨总是强词夺理寻找麻烦。拉蒙特·希伯特跟他说她雇了私人侦探跟踪他。他也未觉得有什么惊奇
。因为会败诉,这种反应也属意料之中。休斯敦音乐会那天晚上,他差点中了她的奸计。
杰斯从苦思冥想中返回到现实中来。他俯视着底下绵延起伏的山脉。他们已经飞得很久了,但似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我们到哪儿啦?”他问汉克。
“在I一8D北面。”
“I一8D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杰斯抱怨着。
“可不是鬼地方!。”汉克干巴巴地笑了笑,“是在怀俄明南部。不过说真的,有人认为那地方和地狱没什么区别。”他笑嘻嘻地说道:“据我所知,有个老汉曾去了怀俄明,他确实认为那是地狱。”
“你去过吗,汉克?”杰斯打破砂锅问到底。
“去过几次。”汉克答道,“我还在空军服役的时候去过一次。我和一个同伴从华纳一罗宾
斯起飞到A—lE地区空袭。如果维护得好一点的话,那架旧飞机倒还真不赖呢!所以它不能出现任何故障。是的,先生,当时地面地勤人员粗心大意,我们就出了点小问题。”
杰斯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什么问题?”他边问边笑。显而易见,飞行员是在闹着玩儿的。
“只是个小问题。”汉克从袋内掏出一根雪茄,好像是庆贺什么似的。他点着了雪茄,向后一仰,喷出一口烟。然后望了杰斯一眼,看他的乘客的注意力有没有分散。他好像仍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于是便说道: “是发动机出了故障。”他大声说道,看到杰斯的表情大笑起来。“我们跑道两头的松树从来都不砍光。你听没听到过这样的成语,‘高似乔治亚之松’?跟你说,孩子,那才真叫高呢!”.
杰斯咧嘴笑了,为飞行员的幽默感摇了摇头。
在飞往加拿大的途中,汉克继续回忆着往事。杰斯吱吱嘎嘎地躺在座椅上,任由飞行员的声音滋润着他。他翻来覆去,无法安静下来。汉克瞧了他一眼,问道:“太挤了,是吗?”他笑着问,“恐怕这小飞机不像你那大飞机那样还有个伸腿的地方。”
“还可以。”杰斯简短地答道,“还有多远?”
“喝,大约还得飞五个小时,要看情形了。”
“看什么情形?”杰斯随口问道,其实他才不管这许多,只是和汉克聊聊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他能转移思绪而不往路易萨那方面去想。她扰乱了他的生活。“但是”,他自慰着,“不久,万事太平,我也自由了……”
“我不喜欢那块积云的形状。”汉克的声音将杰斯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我在想风暴的前锋可能移得快多了,可能比天气预报的要麻烦得多。我们先往东飞,再爬高一点,看是否能绕过去。”
杰斯快速扭头膘了达妮一眼:“这时候最好别管她。”汉克说道,“好像没必要为她担心,反正她也不知道我们改变了计划。”他望着翻滚的乌云在西北方向迅速集结,便皱了皱眉头。
“……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我们能过去的。”他低声说道,但声音还不至于低得连杰斯也听不到。
丹佛北部,某地4月9日, 下午3:45
两个男人都闷声不响,引起了达妮的注意。一开始她就意识到出什么事了。刚刚是傍晚,但天空却漆黑一片,只有仪表板上的指示灯发出微弱的亮光,惨淡地照在前排座位上男人们的脸上。
机舱内传来隆隆的声音,杂着金属的撞击声:她好不容易才听到是雨声——或是冰雹——敲打在飞机的外壳上。
她往前倾身想要汉克打开机舱内的暖气,但一瞧见他汗流满面就改了主意。她在黑暗中忍着寒冷。她开始打寒战,心想没必要让自己受罪。
“我在后面都要给冻死了。”她抱怨着,倾着身子对汉克的耳边大喊。
“前边座位底下有几块毛毯和枕头,”汉克甩给她一句。
她松开安全带,取过毛毯,紧紧地裹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躯体。她在脑袋后面垫了一个枕头,便蜷缩着身子钻进毛毯内取暖。从她上了这只被称为飞机的小锡盒开始,第一次她感到稍微舒适了一点。
“系上带子,达妮。”杰斯回头对她喊道。他看着她用冻僵的指头哆哆嚷嚷地扣着扣子。等她第二次又落下来的时候,杰斯捡起落在她膝上的安全带扣。她肌肉淬然紧缩了一下。他的手只是不注意碰了她大腿一下,她就吃惊地感到了那传遍全身的电流。
“你……你也……冷……冷吗?”他把安全带在她膝上系紧,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她惊恐万分,可怜兮兮,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不再那么疏远她了。
“我挺好的。”他温柔地说道一帮。她掖了掖毛毯,“暖和点吗?”
“暖和多了,谢谢。”
他抓住她的双手,凝视着她的脸。她屏住呼吸,期待着。但杰斯只是点点头,然后便撤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飞机像只风筝一样上下翻飞。“如果我错了,帮我纠正过来。不过我想我们在渐渐远离风暴。”她微微笑了笑,将吓得提到嗓门的恐惧咽了回去。
“只是一般的看法。”汉克的声音又从他叼着的雪茄四周挤了出来。
“你说什么?”达妮问道。她双目圆睁,像盘子似的。这时,一阵巨风将飞机抖落得像一张薄薄的纸片。
“最佳方案全他妈的完了。”汉克回头对她嚷道。“这些傻不楞登的气象员!如今我只能凭我自己的本事了。”他怒骂着,急速地嚼着已被嚼碎了的雪茄。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达妮就知道了地狱是个什么样子了。它既不燥热,,也不于涸,·更不是烈火熊熊,则是又黑又冷,寒风呼啸,像痛苦的灵魂在经受严刑拷打。
“接通无线电。”汉克对杰斯说。“我们的代号是‘364阿尔法—查利’。给他们发出去,还有‘五一节’,重复发。也许有谁能听到呼叫来帮一把。至少他们知道该从哪儿搜寻。”
达妮闭上眼睛,试图扫去所有的恐惧。这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呀!真他妈的不公平!她已经经受过一次坠机,就是那次飞行碰到了简宁斯一家,也就是那次飞行而让她此时呆在这儿。
她寻思着:真是有点可笑!也许简宁斯夫妇想为三年前飞往迈阿密的那次飞行找点回忆什么的。她战栗着,她所要做的就是忘记一。
简宁斯一家肯定是记着她,把她当成是一种灵性的榜样。她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于是在他们遇到个人危机时就想到了她。管它什么来着。她耸耸肩,无意识地甩掉了她罩在身上的女性英雄主义。
如今她可感觉不出那种超人的壮烈了。她只觉得给吓晕了。她想到了鲍勃,也想到了死亡,同样也想到了杰斯·佛通。她至少得弄清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才能死。她耍弄清楚他为什么要邀她一道出行,
然后又将她置之一边,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他应该和她说清楚。真他妈的!她要让他开口说话,哪怕对她说一句“见鬼去吧”也行,那样她就可以当面唾他。
她能听到他在麦克风中说话的声音。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们的求救信号和“五一节”。
达妮从暖洋洋的毛毯中抽出左手,看了看表。她觉得有点不可能,自从她意识到风暴的来临及世界的疯狂,已经过去了至少五分钟。她战战兢兢。即使在滚烫的浴盆中泡上几个小时,大概也不可能祛除这几分钟内夹杂着恐惧的已冻到骨子里的寒冷。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及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痛楚难忍。如果她能幸存下来,至少还得疼它一个星期。
情势不会更糟,也许会!“航空指挥官”不可能一直在天上,也许会:他们不可能幸存下来,也许会!
汉克坐在她左前方的位子上紧张地控制着飞机。风暴凶险地围着他们。他真感到意外,但他无法逃避这次风暴。
达妮已经超越了恐惧。每一阵狂风的肆虐,每一个电闪雷鸣,大自然所有的穷凶极恶的面目,都不能再令她丧魂失魄。她已经麻木,不再为她周围的疯狂所左右。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划破天际的电闪,呜呜怪啸的狂风——所有这一切在其他地方也可能发生,而不是单对着她,跟她过不去。她意识到汉克正全力以赴,控制着“航空指挥官”在空中飞行。杰斯还在发着电波,他声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求救信号和“五一节”。但这一切只在她的头脑中一闪而过,她还没有体会。
黑漆漆的乌云吞没着他们。世界被压缩得只剩下飞机客舱那么一小块的地盘。大雨和冰雹毫无减弱的势头,一刻不停地打着外机壳。恰如千万只小锤子在敲击似的。电闪不断,雷鸣滚滚,狂风怒吼,像狗吠狼哮,将飞机抛得东摇西晃,像一个顽童摆弄着一只小球。
几乎是毫无觉察,气氛突然变了许多。咆哮的飓风逐渐减弱,大雨和冰雹似也停止了。汉克挺直身子,瞪着双眼,张着鼻孔。他已经闻到了前头的凶险。
“到后头去,”他对着杰斯的耳朵咆哮着。
“什么?为什么?”杰斯追问。“别他妈跟我争!到后头去——系上安全带,照顾好那姑娘。”汉克大叫着,似便在风声中让他们能听到。
“可无线电……?”
“关上无线电……”汉克伸出手,从杰斯的手中捡过话筒,
“座椅下还有个枕头,你知道的,走,他妈的!快点!”
杰斯看着汉克的眼神,读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往后爬去。
“你干什么?”达妮从昏睡中醒来,问道。
“执行命令。”杰斯简洁地说。他系上安全带,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达妮的安全带,把它紧紧地捆在她那已经麻木的双腿上。他从达妮脑袋后头抽出枕头,放到她膝盖上。
“好了,”他冷冷地命令道:“如果看到我们要坠机的话,就把脸压到枕头上,不要动,不要抬头看,我不告诉你——动也不能动——懂吗?”
“我们是要坠毁了吗?”她绷着嘴唇问道。
“有可能。”他毫不掩饰地告诉她。
“谢谢!”她回敬了一句。
“为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杰斯发火了。
“只为你没对我撒谎……拍拍我的头……你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凄惨。
世界突然间头脚颠倒,飞机迎风冲去。她大叫起来。杰斯骂了一句,尽力支撑着自己,但他仍保护着达妮。她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死死地箍住他。
这时“航空指挥官”好像失速了,然后是更加猛烈的风吼。
汉克大叫道,“太好了。”杰斯的双臂像两根钢筋,紧紧地搂住她。
然后又松了下来。
坐在前排的汉克看见乌云顿开,像是拉开的天幕。但就在正前方,露出了一堵坚固的的山墙。“嗅,操!”他喘着粗气;他不是咒骂,更多的则是祈求。他竭尽全力将拉杆往后拉。
那架小飞机机头朝上,仅差几英寸,擦脊而上。山脊的另一边,汉克看到一片森林。“他妈的,”他骂着,“真不希望再看到森林。
“航空指挥官”的机腹先擦着树捎,掠过顶枝,空气中充斥着稀哩哗啦的断枝声和金属的声音。好像是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盛梦。他们从树丛间摔了下去.........
他们竟然不可思议地着陆了,飞机因为往前疯狂地急冲而在地面上深深地掘了一道短沟。达妮惊恐的叫喊声掩没在金属的轧轧声中。机头拱进了一棵巨杉的根内,仅仅是几秒钟,一切都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