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我打电话通知神父取消婚礼!”
“怎能怪你?应该怪我。”文瑞垂下头,“要是我够冷静,把她推倒跑出来,便甚么事也没有了。”
“如果你等婚后才把真相告诉我,我可能全然不知,还以为若梦回乡。”
“我爱你,应该坦诚相对。错或对都不应该隐瞒,我宁可你杀死我,我也不希望婚后秘密拆穿时你伤心失望。”
“我一直没有问你,若梦到底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我只送她上车,没问她去向。”
“她会不会真的去了瑞士?”
“她没有钱去瑞士,旅行或者可以。”
“你不是送了她一百万美金?”
“她退回给我,支票我还留下来,回去给你看!”
“她没有钱,怎样生活?”琪莉惊叫,“她没有家,没有父母,我把她带回家时她又瘦又弱又有病,我千辛万苦把她调理好。”
“想来我也过分,虽然我不爱她,但是,她对我是真心的,何况我和她……我不应该赶她走,害她流荡街头,让她继续留下,不理她就是了,反正结婚后我们有自己的新房子,接触的机会不会很多。”
“别难过,等云飞回来,我请他帮忙找寻若梦,她回来也有条件,她必须正式结婚,以前的男朋友不够好,尽量给她介绍,这样对三方面都好。”琪莉问,“对吗?”
“关于若梦的事,我不敢提任何意见。”文瑞扮了一个鬼脸,“云飞也该回来了!”
“这么急不可待地希望他回来,替你找若梦?”琪莉打趣说。
“怎会有这回事,他和若梦,连一点头都没有连上,云飞的伴郎礼服还没有度身。”
“伴娘也得另外找人,看来,伴娘的事,也得由你去办,你朋友多。”琪莉说,“最好乘机替云飞做媒。”文瑞口里答应,心里想,艾云飞这顽固头,一条心地朝着琪莉,介绍一万个女孩子给他也没有用。不过,文瑞没有让琪莉知道。
艾云飞终于回来,琪莉马上召开会议。
琪莉宣布聘请艾云飞为“彩衣”公司的副总经理,艾云飞仍然是“彩衣”三厂的厂长,但多聘一名副厂长协助艾云飞的职务。门市部因为铺位的问题,所以暂搁置。琪莉要自资购买铺位,但元老级认为如今香港局势不适合购置不动产,必要时机器还可以运走,就是房子搬不动。琪莉将请婚假半年,半年内一切业务交由云飞代理。散会后琪莉和云飞聊了一会儿:“云飞,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大波士随便吩咐。”
“我下星期开始才放假,我希望你利用这几夭的时间去找若梦。”
“若梦?她怎么了?”
“我去法国不到几天,她带了随身证件走了。”
“她走前没留书,也没留话?”
“没有!她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家庭也没有亲人,一个人孤伶伶的很可怜,她带出去的也不多。就算住低级公寓也只能支持一个月,但她已离家超过一个月,我担心她穷途末路会做傻事。”
“文瑞已经找过她,没有登报。”
“这种事,登报对大家都不好,不明白原因的,会乱猜测,我希望在我结婚前把她找到。”
“好吧!我尽能力。”
“三厂副厂长的应征者。我选了两位,一位是英国工商管理学士,另一位是中大商科毕业的年轻人,你从中挑选一位。”
琪莉拉起手袋:“我们一起去吃晚餐,文瑞已订座。”
艾云飞很想和琪莉吃饭,但是既然有文瑞在座,他就不想去。
“我刚回来,还有很多工作做,况且还要抽时间找若梦。出外吃晚餐花时间,我不去了!”
“你也要吃东西。”
“我不饿,或者他们下班时托人替我买个饭盒。放假一个月,吃得太多了。”艾云飞掩饰地笑笑,“少吃一顿,正好协助节食减肥。”
“好吧!我叫珍娜买水果回来给你吃,水果有助减肥。”
“我真的很肥吗?”艾云飞连忙查看自己,琪莉哈哈笑起来:“这证明爱美不是女人的天性。其实你一点都不肥,我还是叫人送一客牛扒餐来。不要太拼命,当心身体,我先走了。”
艾云飞回来,工作交代妥当,她突然感到很轻松。这天,是琪莉婚前最后一天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工作要做,所有工作已移交艾云飞,而艾云飞的新助手也已经上班。下午,琪莉请一班得力助手吃午餐,大家又说又笑,十分开心。只有云飞心里暗暗叫苦。
午餐后,琪莉随大家回公司,捡拾一点东西,以便艾云飞用她的办公室。突然电话铃响。
“琪莉。”
“啊!若梦,若梦!”琪莉扔下手中的东西,“你好吗?你在哪儿?”
“我想见你,我两天没吃饭,走路也没有力气。”
“好!我马上来,你在哪儿?”“你答应我一个人来。”
“我什么都答应!”“西区××道富贵公寓……” 琪莉收拾好一切,通知艾云飞:“我找到若梦了。”
“在哪儿找到的?”
“她刚才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去看她。”
“我陪你去!”
“……不用了,她暂时不想见人。‘彩衣’全部交给你了!”
那间富贵公寓,一点也不富贵,又旧又霉又臭,楼梯快塌下来的样子。
她付了点钱,老板亲自带琪莉到若梦的房间。
那间房,怎么说好呢?一张木板床,一个斜塌梳妆台,一个衣柜,小小的,象片豆腐干。
若梦看见琪莉,想走过去,看看身上那肮脏的裙子,她却步了。琪莉看见她脸如黄蜡,人又瘦又憔悴,内心不禁恻然。她拉住她两只手:“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我?”
“没事找你干什么?”
“你肚子饿,我先带你去吃东西然后回家。”
“不!”她用裙子抹张凳让琪莉坐下,“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吃东西不是那么重要。琪莉,你和文瑞好象还没有结婚。”
“等教堂排期,拖到一个月后。”
“你和文瑞结婚,搬去新居,带我一起去,我做你的管家。”
琪莉面有难色:“如果你和文瑞不是出了事,我结婚迁走不会留下你。但是现在……三个人在一起,会很尴尬。文瑞也不会高兴。”
“所以我才会求你!”
“若梦,这样吧,我把我现在居住的房子送给你,再替你找一个最好的男孩子,你应该有自己的归宿。”
“现在太迟了,”若梦垂下头,“我怀着个孩子,谁也不会要我。”
“孩子?”琪莉吃惊,打量她,“你怀孕了?”
若梦点了点头。
“谁的?……”
若梦苦笑:“除了文瑞的还有谁?”
琪莉曾经和文瑞打趣说:如果若梦怀了孕怎办?文瑞说,“绝对不可能,我和她根本就没有感情,无缘又无分,况且只不过发生一次,如要怀孕,是你,绝对不会是若梦!”
“不,不,不可能!”琪莉叫着,她痛心,心闷。
“一次便怀孕,我自己也不相信,可能我和他有缘。”若梦非常小心地从衣服的口袋内,拿出一张纸来,齐齐整整,干干净净,“这是检验报告书,我怀孕一个多月,算起日子,刚巧是那天晚上我和文瑞……你看清楚……”
琪莉拿着那张报告书,手都颤了,看了一会儿,她伏在桌上哭泣起来。
“对不起!琪莉,本来我发过誓,再也不会打扰你们,前天我若不是不舒服,卖了最后一条裙子去看医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当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好欢心,因为,这年来,我没有妈没有爸,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家,连唯一的亲人也欺负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但是,现在我有了孩子,终于有属于我的孩子,以后我可以和孩子相依为命。”
“当然!我也想过,会破坏你和文瑞的完美婚姻生活。我也想过堕胎,但是,我这样的身体,一定会没有命。况且那是文瑞的孩子,我怎舍得,你爱文瑞,你也不会同意我杀掉文瑞的孩子。”
琪莉的心在一滴一滴地淌血。
“别怕,琪莉,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跟你抢丈夫的。我不要名分,也不要小公馆,我在你们家,做管家也好,佣人都可以,我可以住佣人间,没有你的召唤我不会出现。”若梦扑通一声跪在琪莉的脚下,“我只要孩子的出生纸上,父亲一栏填上孔文瑞,我只要孩子能和父亲在一起,我能每天见到文瑞就满足了。”
“文瑞是爸,你是妈妈,那我在孔家又是什么?”琪莉凄凉地问。
“孔太太,必要时不要告诉孩子我是他的妈妈,就说孩子是你养的,孩子叫你妈妈,我只求每天和孩子在一起,已经很幸福!”
琪莉摇一下头:“不能!”若梦好失望,突然,她说:“有了,我有好办法。我现在不回去,你一结了婚马上宣布有了孩子,差不多到孩子出世,我们去外国,我把孩子生下来,满月了,你带孩子回家,算是自己养的,而我呢,是聘请回来带孩子的。这样做,不会影响你的面子,对大家也有个交待。”琪莉感到身体不舒服,老想晕的样子,她说:“让我考虑,好吗?”
“好,好!真对不起,琪莉,我……一直负累你!”
琪莉摇摇头:“我先带你去吃东西,买几件衣服,换间象样的酒店,我决定了会通知你!”
“……你为什么老提这些?”文瑞和琪莉双双依偎在小偏厅里,“我说过不可能,因为我和若梦没有缘。”
琪莉闭了闭眼睛,这话令她心痛,因为和文瑞没有缘的,是她自己:“我是说,假如?”
“叫她堕胎!”
“但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孔家的骨肉。”
“这也是,我虽然不喜欢若梦,但孩子是我的,世界上,没有做父母的要杀自己的儿女,堕胎太危险,还是让她生下来,,送她一幢房子。”
“但是孩子姓孔的,出生纸写你的名字,你是父亲却对他不理,他长大了也不会放过你!”
“叫若梦生下来,孩子交给你抚养,她最好离开孩子。”
“若梦怎肯和孩子分开?若这样,一个丈夫,两个妻子,你当然不在乎,我可受不了!”
“不会的,怎会有这样麻烦的事。不会的,我不要姨太太,早就说过和那女人没缘分,她不会有孩子的……”
“万一她有了孩子,你要不要那孩子?”
“当然要,正如你说的,孔家骨肉,但孩子留下,若梦必须走。”
“若她不肯走?”
“送她走,在瑞士给她买间房子。”
“你分开她母子,她想不开自杀?”文瑞打了一个寒噤:“太可怕!”
“她会的,她的希望全在你和孩子身上。”
“如果是真的,太要命!”
文瑞坐在卓家的小偏厅上,看请柬的初版。
亚珍进来:“孔少爷,沈小姐来了!”
“什么沈小姐?”
“沈若梦小姐!”
“呀!”文瑞叫起来,这女人还来干什么,大家最好永远不见面,“不要让她进来,叫她在门口站着,等小姐回来决定。”
“她说小姐叫她来的!”
“她!让她进来。”文瑞马上由偏厅出来。
若梦进来,了套白裙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人就是瘦了些,憔悴些,面色也不大好。
“文瑞!”她恭恭敬敬走到他面前。
“随便坐,琪莉还没有回来!”
亚珍来请孔文瑞听电话。
“喂!琪莉,那女人来了,她说你叫她来。”
“她怀孕一个多月,她身上有检验报告书。”
“啊!不,不,假的,别信她,她好会演戏。”
“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医生替她检验,真、假马上就知道了!”
文瑞呆着,无言。
“结果如何给我个电话,记住我的电话号码,我会一直等你!”
“琪莉!”但她已挂上电话,文瑞瞪了若梦一眼,他不甘心,不服气,一定要找个医生给她检查,冯医生,那是她妈妈的医生,这个人可以信赖,他又盯了若梦一眼:“走,去看医生!”
文瑞好担心,一边开车,忍不住问:“你到底找琪莉说了些什么话?”
“告诉她我怀孕了。文瑞,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来破坏你和琪莉的婚事,我不要名份,只要让我留下来,做褓姆、做管家都可以,我只要见到孩子,孩子不必叫我妈,当我佣人都可以!”
到诊所,冯医生替若梦详细检查,她对文瑞说,“沈小姐的确怀孕,一个多月,那张报告书是正确的。你不是和琪莉结婚了吗?怎么又和这沈……”
“冯医生,她这个时候堕胎应该没有危险?"
“是的!不过她身体太弱,不能堕胎……喂!文瑞,你先别走,听我说……唉!这年轻人!”
文瑞一回家,马上打电话给琪莉。
“琪莉,她……真的怀孕了,是孽种。”
“唉!那你听着,我和你,完了。”
“不,琪莉,千方不要,若梦表明态度,她把孩子让下来交给你,她不会争名份,我也不会给她任何名份。”
“她大量,我不介意。但,我不能忍受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两女一男在一间屋子里。你和她有共同的孩子,我和你之间,甚么都没有。算了!正如你说的,这是缘份,好好待她……”
“琪莉,你在哪儿?你不要离开我!”文瑞发急大叫,“我要你,孩子我可以不要的!你回来吧,啊!”
“我会离开香港,不要找我,全世界没有人会知道我在哪儿,我当然不会告诉爸爸,也不会让艾云飞知道,你找我是白费心机,再见!”
“喂!琪莉,琪莉,不要……啊!不要……”对方已挂了线,文瑞捧着电话筒哭叫起来,“琪莉,我只要你……”
若梦跪在文瑞的身边,她为琪莉伤心,为文瑞伤心,为自己难过,两个人各自在哭泣。
孔太太和冯医生赶来,文瑞看见母亲,挨进母亲杯里:“琪莉不要我了!”
冯医生把若梦扶起,她怎也不肯。
“嘘!安静点!”孔太太抱住儿子的头,“别激动,冯医生告诉我,你要带那位小姐堕胎,我吓得马上赶来。我们孔家是积善之家,绝不能做这种残忍的事!”
“妈!”文瑞突然站起来,‘我要去找琪莉!”
最后,孔太太把若梦带回家。
文瑞到处找,打电话给卓天威,卓天威反问他女儿好不好。向艾云飞打听:“她没有打电话给我,只打电话给我的女秘书,她说要出门,她快要结婚了,还去哪儿?”
毫无结果,文瑞跑足一个星期,这天他回来,实在筋疲力竭,动都不想动。
若梦又在他脚下:“你天天下跪,到底想怎样?”
“请你收容我和孩子。”她眼泪汪汪地望住文瑞。
她天天求,看见他就下跪,文瑞又不是铁石心肠,他也很同情若笋,但他心里仍然想着琪莉;“我收留你,琪莉就不会回来!”
“你知道她的性格,她要走,就不会让你找到,”若梦以退为进,“我生下孩子,马上去找琪莉回来,她要我走,我马上走。瑞,求求你,让我留下,让孩子有个家,有个爸爸!”
“文瑞,若梦有了孔家骨肉,就是孔家的人。”孔太太走了出来,“她天天跪在地上,很危险的,万一小产怎么办?”
“好吧!”文瑞很烦,手一摆,“让她留下,起来!”
“婚礼早就筹备好,婚纱改窄一点就行,幸好请柬未发出去,即印即发,就照原订计划举行婚礼!”孔太太只认孙子不认人。若梦快要替孔家添孙子呀!
“不行,婚礼是我和琪莉的。”
“太太,不用什么婚礼,我只要能留下,孩子能姓孔,我就感恩了,我不要什么名份。”若梦马上说。
“你们年轻人或许不计较名份这一套。但是,连个婚礼仪式也没有,将来偷偷摸摸生孩子,那我的孙子岂不是变为私生子?你们为人父母,不为自己,也该为下一代设想,不能那么自私!”
文瑞哑然无语,母亲说话有理,若梦怀的是自己的骨肉,怎忍心她一辈子见不得人?
“为了孩子,就举行婚礼,度蜜月就不用了,”若梦啜嚅着:“不要惊动政府,不用注册,将来文瑞不要我,或琪莉回来,签个字就可以分手,也不用等三年五年,这样是不是很方便。”
“文瑞,你听听,若梦完全为你着想,一点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利益,你还好声思拒绝?”
“我不管!”文瑞心烦,琪莉人又不见,没了主意。
“不管不行呀!”孔太太说,“你又让若梦跪天亮?还是跪到孩子出世?”
“起来吧?!”
“你木答应,”若梦怯怯的,“我不敢起来。”
“好……好!一切如你所愿,你胜利了。”
结果,还是先登记注了册,因为教堂坚决不肯让未办结婚登记的人举行婚礼,而伴娘、伴郎、花童都找好了,也请了亲友观礼,不能临时取消。
艾云飞坚决不肯做伴郎。
他想找文瑞算帐,因为他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但是,为什么琪莉事前失踪?那不是她主动放弃吗?若这样他怎能怪文瑞?
沈若梦把白己关在化妆间里,高声欢呼三声。
梦想实现了,梦想实现了。. 她有一个盛大的婚礼,一套华丽的婚纱,挽着个白马王子礼成走出教堂。
教堂的钟声、唱诗声、亲友的祝福笑声……多热闹。
五彩缤纷的小纸花,五光十色的幸福米,落在她雪白的婚纱上,落在她的脸上。
经过休息调养,若梦容光焕发,明艳照人。
她笑,酒涡更深,笑容更美。
最初,文瑞是木然的,孔太太用眼神一次又一次地哀求他。于是,他咧开了嘴唇,笑一点点,再一点点。
看来,新郎也是春风满面。
若梦在教堂门口拍照,紧紧偎着新郎。
在教堂外面。
有那么一个人。
穿着套黑色的套装裙,满面泪痕。
她看见披着婚纱的若梦是多么的幸福,穿白礼服的文瑞又是那么的春风得意,男人变心,说变就变。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琪莉并不怪文瑞结婚,也不怪若梦幸福之情逸于言表,她只怪文瑞太过得意,太过忘形。
她恨他,她永远不会宽恕他!
人有点汤汤,最近老是空荡荡,魂飘飘。
当琪莉看见文瑞吻若梦的脸颊时,她感到一股寒气由胃里升起,胸口一闷,她连忙挨向后扶住一棵树,大吐特吐。
吐出的全是清水,喉咙不停地抽搐,停一下再吐停一下再吐,眼泪涌出来,鼻有酸气,胃好象由口腔飞出来,抽痛得她浑身冒冷汗,喉间格格地作响,她拼命抱住树干。因为她快要支撑不住倒下去。
有汽车驶过去,又驶过来,然后车停了,有脚步声,琪莉管不了,仆前仰后地吐。
“琪莉!”
听见声音,她眼前冒黑,昏头转向。
“琪莉,你怎么会在这儿,找到你真好,好,你干什么?呕吐?”是艾云飞,“生病了,我马上扶你去看医生!”
“没事,没……事,每天早上……都要呕……今天特别多……”琪莉看见艾云飞心情放松,“请替我打开皮包拿颗白色的小药丸……是……就是放进我嘴里便行……谢谢!”
“你吐成这样子。”艾云飞又担心,又痛心,“怎能不看医生?”
“卢伯伯……卢医生,你认识的,他说,过了三个月会好些!”琪莉靠在树干上喘气,喉间偶然还格格的,“现在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
“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干什么?”
“专程赶来参观文瑞的婚礼,看见新郎、新娘亲热竟吐了起来,唉!吃颗药丸舒服多了!”
艾云飞想了又想:“你刚才说两个多月,又三个月,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我怀孕了!”
艾云飞张开了嘴巴,很惊异的样子:“孔文瑞干的好事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怀孕他竟然跟另一个女人结婚,太岂有此理,太不负责。进去,现在还来得及,今天你才是新娘。”
“不要这样,里面的新娘也怀了孕!”
“混帐,一塌糊涂,孔文瑞真不是人!”艾云飞脸都红了,“他怎可以这样对你?”
“不能怪人,我自己退出的。我比若梦先怀孕两天,但若梦比我早发现一个月,大概我身体太好,大概我太粗心大意前两天突然头晕去看医生才知道的。”
“文瑞不知道?”
琪莉摇一下头。
“你在这儿受苦,他在里面快乐?太不公平。”
“自己做错事承担,”琪莉已平复下来,“谢谢你,云飞,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现在已经很好,可以开车。”
“不!我看见你,就不会放你,你身边需要有个人,我……”
“这样吧,我在你的车子里等你,你来是要向新人道喜,你进去向文瑞和若梦恭贺后,再开车送我。”“这种没良心的人,我不想见他。”
“去嘛!”琪莉轻轻推他,“我等你。”
“唔!”艾云飞听话地点点头。“云飞,”琪莉叮嘱,“别让他知道我来了。”
“我明白!”
云飞进去分别向若梦和文瑞道贺,云飞和文瑞握手时,用一种鄙屑的眼光看着他,文瑞垂下了头,此时此刻,他怎能向云飞解释?
孔太太拉着云飞,要他一起拍照,艾家和孔家是世交,云飞不好意思拒绝,但心里挂念着外面的琪莉。
照片差不多拍好,艾云飞乘孔太大不觉溜了出去,跑去开车门一看,车里没有人。
琪莉可能等得不耐烦走了,艾云飞开了车四处找,找了半天没有找着琪莉。
艾云飞心情不好,也没有去吃文瑞的喜酒。
第二天,他就到文瑞的新居。
孔太太、沈若梦下楼来招待。
“文瑞昨晚给朋友灌醉了,还没有醒过来。”
“没关系,我等他!”若梦一脸幸福的笑,当然罗!嫁了个心爱的丈夫,丈夫英俊能干又富有,入门就住新房子,婢仆如云,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享福。
珠光宝气,出入劳斯莱斯,有自己华贵之家,不用再寄人篱下,一洗寒酸之气。
不错,文瑞不大喜欢她,但是她有信心,因为她怀了文瑞的孩子,等孩子出世,白白胖胖,天下没有父母不爱子女,他爱子女,自然爱屋及乌,会爱孩子的妈。
况且两人已成了夫妇,天天见面,若梦全力争取一定会把他争到手。
她很快乐,完全忘记亍琪莉。
她和文瑞还要有个孩子,琪莉和文瑞已没有牵连。
她想得是很美满。
若梦想着,想着,看见云飞不耐烦的样子,她想,他也来了不少时候。
“我到楼上看看文瑞醒来了没有?”
她轻轻推开主人间的门,走进去,看见文瑞躺着,双眼瞪着天花板。
他醒来了;若梦温柔地轻吻他的脸:“早安!头没有不舒服吧?”
“昨晚我醉得很厉害?”
“是呀!又唱歌又笑,快天亮才静下来睡觉。”若梦坐在床边,“云飞来了,已经来了两三个钟头。”
“有事吗?为什么不叫我起床!”文瑞起来,若梦忙为他披上晨褛。
“你刚入睡,喝了那么多酒,我希望你多休息一会儿!”若梦边侍候他边说。
到楼下,看见艾云飞:“云飞!”
他的反应很冷淡:“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好极了,请坐!”
云飞看了若梦一眼。
文瑞对新婚妻子说:“你亲自到厨房,准备几味可口小菜,云飞在这儿吃饭。”
若梦把其他佣人带走。
云飞也不说话,“砰,砰”打了文瑞几拳。
文瑞没有还手,被打跌在地上。
若梦听见声音,不放心,回去偷看。
“我说过,你抛弃琪莉,我不会放过你!”云飞气喘喘的。
文瑞爬起来,擦去口角的血:“所以我没有还手,我早知你来意。但我并没有抛弃琪莉,我到处找她,几乎整个世界都翻过来,你知道的。是琪莉不要我,她不肯原谅我!”
“你做了对不起琪莉的事,她当然不会原谅你!”
“那天晚上发生时事,我没对琪莉说清楚,怕影响琪莉和若梦的感情,我坦白告诉你……”
若梦听着,双颊象火烧一样。
“你说,她是不是设好了陷阱,在这样的情况下,哪一个男人控制得了?不过,我向琪莉坦白认错,她也没有怪我,我们正准备结婚,那若梦突然说怀孕,其实她怀孕又怎样?我爱的是琪莉,三个人坐下来谈总有办法。没理由她怀孕一定要娶她,但是琪莉把若梦推回来,走了!”
“结果你还不是一样娶了若梦?”
“我妈天天迫,她盼孙子快发狂,你是知道的。我被她烦死了,况且,我虽不爱若梦,但是,我要对自己的孩子负责。”
“若梦一定生活得很好,容光焕发,琪莉可就惨了!”
文瑞一愕:“你怎知道她惨?你什么时候见过琪莉?”
“昨天!她到教堂外面,看你和若梦举行婚礼!”
“啊!”文瑞的心象被大石压住,有窒息的感觉,“她一定很伤心!”
“伤心,面都哭肿了!大概受了刺激,呕吐得死去活来,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抱着一棵树。她说她怀孕后又晕又呕,实在很惨……”
“怀孕?”文瑞抓住云飞的手,把人家抓痛了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两个多月了,她说孩子比若梦的大两天!”
“天!”文瑞伏在椅子的扶手上哭叫起来。
在外面偷听的若梦,随手抓样东西不让自己倒下去,这,她真想杀死自己。
“我看她面色实在太差,想送她回家.她劝我进教堂向你和若梦恭贺,出来时她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文瑞喃喃哭泣。
“啊!我倒记起来了。”云飞问,“你到底还爱不爱琪莉?”
“永远都爱,她没有孩子,我爱她,她有了孩子,我更爱她,我要陪着她,侍候她,分担她的痛苦,我要好好弥补她。”
“琪莉吐得太厉害,叫我给她拿颗药丸,她说药丸是卢医生给她的,那就是说,照顾她身体的医生是卢医生,卢医生我认识。”
“我也在琪莉家见过他。”
“卢医生是最常见她的人,他一定知道琪莉现在的地址。”
“对!”文瑞泪还在流却笑,“我们马上去找卢医生。”
“就这样子去?”云飞指了指他身上的晨楼。
“等我换套衣服,很快。”
到卢医生医务所,卢医生出诊去了。
卢医生去看琪莉,她病了。
心病,情绪病……呕吐不止。
文瑞和云飞不知道。
卢医生回来接见他们……
“……怀孕两个多月,情况不大好,又呕吐又晕,比一般孕妇辛苦,幸而她体质好,否则,我要她躺床三个月!”
“卢伯伯,我想要琪莉的地址。”
“是老地址!”
“但她早己不住在那里。”
“我只有这个地址!”
“绝不可能!”
卢医生叫护士把琪莉的病历表拿来。
果然是老地址。
“她头晕、呕吐根本不适宜开车,但她有事就自己来看我,我打电话到她家去,每次都说她不在,为她的身体自己开车去看她,她也总是不在。她到底在哪里?”卢医生反过来问他们。
文瑞看云飞,傻了。
一会儿,文瑞说:“琪莉还会来诊治的?”
“会,她不舒服便会来,最近她常常不舒服。”
“她来时候,可不可以马上通知我?”
“可以,你留下电话,我尽力留住她,你马上赶来……”
到门口,文瑞问云飞;“他真的不知道琪莉住在哪儿吗?”
“他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很合作!”
“云飞,你先走,我在这儿等,也许琪莉今天就会来。”
文瑞当然等不到琪莉,因为琪莉存心避他,她早就和卢医生约好了。
文瑞一直考查到诊所关门,他闷闷地去酒廊喝酒。
他新婚有假期,准备天天等,要是他上班,就派别人守住诊所。
他也请过私家侦探,侦探跟踪卢医生出诊,不过他不知道卢医生从诊所的后门走了。
结婚的第二天,文瑞就搬出主人房,他的理由是,“你怀孕,多休息。”
听起来很体贴,若梦是知道其中原因,她很痛苦,但,这又能怪谁?
这天“彩衣”拍宣传广告。
云飞亲自去西贡看拍摄的情形。
拍了一个早上,大约吃午饭,云飞没有胃口,于是他去海边逛逛。
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远。
他看见有人坐在海边一块石上,正一颗颗地把小石子扔进海中。
她的背影,似曾相识。
他走前几步,一看:“琪莉!”
她吓了一跳,几乎掉下来,云飞连忙扶住她。
“我们找得你好苦!”
“你们?”
“文瑞和我,文瑞知道你有了孩子,不知道多紧张,他每天……”
“他好紧张那孩子,巴不得同时抱两个。”琪莉苦笑,“这就是男人!”
“其实,文瑞……”
“如果你再提他,我请你马上走!”
“好吧!我不提。”
“你怎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
“‘彩衣’拍广告,我自己也来看看!”
“怎么不见人?来这种地方拍广告?”
“不!在前面好远好远,那儿有山有水有集市有宾馆,琪莉,你到底住在哪儿?”
“我还是想‘彩衣’,打个电话问问,我还是不放心。可是我怕你把我的地址告诉文瑞,所以,我连你也一起避开。”
“文瑞是爱你的!”
“但是我恨他。”她双眼望住大海,惘惘然。
“琪莉,我希望能常常来探望你,把‘彩衣’的近况告诉你,你让我知道你住在哪儿吧?”
“我住在这里!”她根本不肯说。
“琪莉,我发誓,你的新地址绝对保密,如果我不守诺言,便不得好……”
“你守信用就够了,跟我来!”琪莉带领他,“看见吗?那两层小小的房子。那天我知道若梦真的怀孕,便带了些用品离家,我漫无目的,一直开车到这儿来,被我发现那间小屋,我很喜欢,心想,这儿又偏僻交通又不方便,住在这儿一定可以躲得好好的,便把房子买下来。”
“那是一户人家的渡假屋,暑期来渡假时才装修过,因此新的一样。谁知后来又匆匆移往美国。这房子我买回来很便宜。”
琪莉开了铁门,云飞看见里面静静的。
“你不是一个人住吧?”
“就是我一个人!”琪莉还去倒茶给云飞。
“你一向不会做家务!”
“学呀!反正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实在有太多时间,摸摸这儿,摸摸那儿,最初不知所措,慢慢就好,如今我除了照顾自己,一间小屋,还种种花,学烧菜。”
云飞看了看四周,打理得很清洁,客厅还插了一瓶菊花,“其实你不仅可以做女强人,还可以做个贤妻良母。”
“跟若梦比,差远了,我粗心大意,连文瑞长了青春痘,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都不知道。”琪莉轻叹了一口气,“我就这样给比下去。‘彩衣’最近怎样?”
“很好,你交给我的时候,已经很好。”
“云飞,太辛苦你了,”她看看表,“你应该归大队,否则大家以为你失踪了。”
“好!我明天再来。”
“不!不能天天来,最多一星期来一次,还有,你带文瑞来我和你绝交。”
“我不会那么笨,我星期日来,星期日可以陪你一整天!”
“好!我做午饭给你吃。”
最初两个星期云飞到星期日才敢去看琪莉,后来星期六去,公众假期也去。
这天,两个人在厨房烧饭,云飞买了一车东西来,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有。
云飞正在把一只鸡塞在一个盅里,又放了一包药材,炖鸡汤给琪莉喝。
琪莉在炸暇卷。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很担心你,快四个月啦!粗身大细,一个人孤零零,应该有个人来侍候你的,为什么不叫亚珍来?”
“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的事。”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云飞洗米烧饭。
“我会在英国生孩子,产后在那儿住几年,开间‘彩衣’分公司,我会告诉孩子,他爸爸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等大家一切淡忘下来,我再带儿子回来。”
“孩子会知道孔文瑞就是他的爸爸,出世纸上有他的姓名。”
“天地间叫孔文瑞的起码有一千个。”
“你房间不是放着文瑞的照片。”
“几年后,文瑞老了,不会如相片那么年轻。”
“孩子始终是个无父的孤儿。”
“想想,觉得实在很对不起孩子。”琪莉停了手:“若梦的孩子有爸爸,有妈妈,可能还有弟妹。我的儿子没父亲,没完整的家,独生一人。孤独寂寞,但又怎样?和若梦争一个男人?’算了!这种事我不会做!孩子没有父亲,我多爱他些,身兼父母二职,弥补他!”
“如果孩子有一个爸爸多好!”
“还用说吗?”琪莉继续工作,“但我把文瑞交给若梦,这个男人,我已经决意不要,我和孔文瑞恩断义绝。”
“我不是说文瑞,如果另一个男人肯做他的爸爸,给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哪一个傻瓜?”
“我!”
“你?”琪莉关了灯,掩住嘴笑。“你是好人,你对我好,想我,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的知己。可是,对一个人好也要有限度,明知道这孩子是谁的,还那么伟大做假爸爸?做善事不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捐出去。”
云飞突然关掉所有的电灯,把琪莉拉出客厅。
“干什么?我还要蒸鱼呢!”
云飞和琪莉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他紧张得口吃:“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早就想说了,我……我……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一见钟情,我是要追求你的,可是却突然跑出个孔文瑞来,为了这件事,我和文瑞吵过两次,打了他三拳,因为他遗弃了你!现在,我乐意给那孩子一个美满的家庭,我反过来求你做善事,让我做孩子的父亲,好不好?”
“云飞,我已经不是好女孩,肚里又有了孩子!”
“我都知道!”
“但他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那么笨,替人养孩子?”
“我管他是谁的孩子?”云飞意志坚决,“只要是你的骨肉便行。”
“唉!那对你不公平!”
“公平不公平应该由我决定,要做爸爸的又不是你!”
“但是,我……”
云飞握着她两只手:“现在你什么都不用说,好好地考虑,慢慢考虑,但在孩子出生前一定要回复我,因为你若答应,孩子的父亲就是艾云飞,我还要通知父母!”
“不过……”
“答应我,考虑!我求你,做一次善事。”
“琪莉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现在可以蒸鱼了!”
文瑞回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在家里吃饭,也是吃得很少,若梦十分担心,一直在研究原因。
今天,若梦送文瑞上车:“今晚回家吃饭吗?”
文瑞想一想:“今晚没有应酬!”
“今晚我们吃法国菜好不好?”
“随便吧!”文瑞笑笑,叫司机开车。
若梦高兴得走来走去,把厨子召出来,吩咐他做什么菜:洋葱汤、酝响螺、法式萍果批……
菜安排好,若梦走进饭厅,吃西餐,气氛和情调是很重要的,餐桌的布置也讲究,大灯不用,用烛台,十盏壁灯是十彩的,若梦嫌太俗。
若梦吩咐司机买一箱紫塞灯泡回来,并命佣人把灯泡更换。
她把全部窗幔拉上,点燃了祥烛,坐在餐桌上,觉得情调不错,就是那排佣人碍眼。
她挥了挥手,示意各人离去。唔!效果更好。
突然,她发觉一盏壁灯不亮,她走过去看看,由于拉上丝绒窗幔,她看不清楚,于是,她推了张椅子过去,然后爬上去,她本来一手扶墙一手上灯泡,发觉灯泡没上好,于是放开扶墙的手去上灯泡。灯泡恰恰上好,突然左面鞋跟一側,她连人带椅子跌了下来……
文瑞接到通知赶去医院。
若梦在床上哭得很伤心,她知道,唯一维持她和文瑞的就是肚里的孩子。
看见文瑞,她抽咽着问,“是不是……我身体好……了,就赶……我走?”
“当心身体!”文瑞拍了拍她的手背,“别胡思乱想,睡觉吧!”
“你们年纪轻,身体休养好了,很快又有孩子。”孔太太安慰她。
“我该死,我……不小心,文瑞……”
若梦怎样也想不到,她小产了,文瑞并没有借此和她离婚。
他对若梦还是象以前一样,不太好,也不太坏,普普通通平常一对夫妻,不过,仍然分房。
若梦又开始有了另一个新希望,只要她能够和文瑞在一起,她会制造第二个机会,再度怀孕,应该没有问题。若梦还记得琪莉说他血气方刚。
而她和文瑞虽然只有一夕之缘,可是,她也感觉到他的需要比别的男人强,他好几个月没有接近女人了吧!只要好好侍候他,再找适当的机会加以引诱,她一定可以令文瑞第二次跌入陷阱。
若梦对自己有信心。
而且,她小产他没埋怨她,或对她不满,那不就等于他对她余情未了吗?
对!套住文瑞不难,近水楼台嘛!不过先要把身体调理好才有吸引力。
琪莉今天做杏仁糊汤丸,云飞帮忙她搓汤丸。
“若梦小产,我以为文瑞会和她分手,起码也分居。谁知道,他们还象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产没理由让夫妇改变,小产又不是罪过。”琪莉把汤丸收集好,放进杏仁糊里。
“文瑞是为了孩子才和若梦结婚的。”
“日久相处,也会生情,何况是夫妇,有些人的爱情,是在婚前巩固的,也有些人,在婚后才开始培养爱情,其实效果都一样,后者还恩爱些。别担心,不久他们又会传出第二次喜讯,文瑞的妈妈是孙儿万岁的。”
“孔伯母又不是没有孙!”
“但没有男孙。”
“谁担保若梦养的是男孙。”
“有什么关系?年年生,十个总有一个男的吧!文瑞也喜欢儿子,儿子可继承父业。”
“你若生个儿子呢?”
琪莉面一变:“我的孩子和孔家是无关的。孔家喜欢男孩,我偏要养女儿。”
云飞见她不高兴,马上话题一转:“最近真好,没见你吐过,精神、面色也很好!”
“卢伯伯说过,过了三个月便一切回复正常。”琪莉把汤丸拿出来,“吃点心了!”
“你的烹饪技术越来越好了!”云飞最近好想,平时工作怎样忙,一想到放假可以和琪莉在一起,他就十分兴奋,工作也起劲。
“闲嘛!我忙惯了的,现在每天闲坐十几个小时。故意忙这忙那,好不容易才打发一个上午。”琪莉把汤丸在匙内滚来滚去,“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样过,我希望孩子早点生,孩子出生了我会很忙。哈!我越来越喜欢孩子,他在里面打一个拳头,我也感到很兴奋。”
“我买给你的育婴常识?”
“全都看过了!”
“我再买一些给你。”
“云飞,我想学打毛线,反正将来BB要用,而且打毛线还可以消磨时间。”
“好!明天星期日,我把你要的都带来,你给我列条单。”
“云飞,我真感激你!”
云飞给琪莉买了一屋子的毛线:红、黄、蓝、绿……琪莉坐在毛线堆中,就是笑。
云飞忙着贴婴儿的海报,琪莉的睡房就贴了三张,客厅贴两张,厨房也贴一张。
琪莉对着编织杂志,一针一针地来,云飞见她全神贯注,便自己下厨烧饭。
还要替琪莉种的花浇水。
他很享受这种二人世界的生活。
虽然琪莉对他的求婚始终没有反应,也从未说过爱他,但他还是心满意足,满面春风。
文瑞就和他相反,平时他爱动又爱玩,更爱闹,自从结婚以后,他变得很稳重。
他很少笑,说话也减少了,默默地工作,在他的感觉中,一天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天,他和私家侦探社的老板去喝咖啡。
“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我每天派出两个人,一个守住诊所,一个跟踪卢医生,卓小姐没去过诊所,卢医生去出诊的地方和卓小姐无关。”
“没理由,她要吃药,两个月了,药也应该吃光。而且她是孕妇,起码要每个月检查一次。”
文瑞想着,突然低叫起来:“可能是这样,他回诊所,进去时由前门进去,走时后门走!”
“最初我们是疏忽了,不过,近这三个星期,卢医生每次出,我一定派两个人,一前一后,但每次卢医生都由前门出来,他没有去看过卓小姐。”
“卓小姐本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移民局都查过了,她最近没离境。”
“说不定她早就走了。”文瑞用拳头敲着头,“我先要去见卢医生!”
“……琪莉的确很久没有来找我检查身体了。”卢医生坦白地说。
“她怀孕,一定要有医生照顾。”
“这是真话,可是,她不来找我,我又找不到她,有什么办法?她将来生孩子也要医生?”
“是的!”
“她不找你,会不会已经去了外国?”
“琪莉一直就准备往外国生孩子!”
“她有没有说去哪一个国家?”
“没有,就算你知道她去了哪一个国家也没有用,香港那么小都找不到,又何况是外国?”卢医生说,“琪莉曾经告诉我,她和孩子会在外国住几年,等孩子大些,香港安定些才回来,当然,政局不好,她根本不会回来。”
“啊!天!”文瑞撑着头叹一口气,“卢伯伯,你以为琪莉会去瑞士吗?”
“应该不会。她常说要为母亲争气,她怀了孕,认为很没面子,因此她不会去投靠父亲……”
文瑞觉得自己实在该死,给琪莉增加了无穷的麻烦。
文瑞又去喝酒,喝了酒回家,若梦还是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
文瑞在家里是很舒服,象皇帝一样,穿衣、着鞋、梳洗……若梦都亲手服侍,水果、点心,若梦常送进口。
文瑞心情不好发脾气,又或故意找若梦麻烦,若梦不仅能忍受,还能迁就,加倍用心照顾、侍候文瑞。
有时候,文瑞也觉得自己太过分,对若梦太刻薄。
因此,文瑞偶然也会买些珠宝送给若梦。
若梦很开心,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这天晚上,文瑞又喝了酒回来,若梦把他扶进房间,替他脱下衣服,正想替他穿上睡裤时,忽然念头一动,她拍了拍文瑞的脸,“文瑞!”
“喝酒?来!干杯!”
若梦笑了笑,脱下身上的睡袍。
她上床躺在文瑞身边,关上大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她轻吻文瑞的脸,抚摸文瑞结实的肌肉,这是她的丈夫,文瑞是属于她的。
由今晚开始,她不要和文瑞分开,夫妻俩恩恩爱爱。
她伏在文瑞的身上,听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跳得好快,这是男女肌肉之亲的反应。
她捧着文瑞的脸,哎!这张脸多俊。
她用嘴唇轻熨文瑞的嘴唇。
“琪……莉……”
仿如一盆冰水照头淋,他怎么还记着她?
不管怎样,今晚她要得到他!
她把她那性感的嘴压在他的双唇上,深深地吻他,这时候,文瑞一面有了反应,双手紧抱她,另一方面人也醒了。
当他张开眼睛,看见若梦,他慌忙把她推开。
“文……瑞……”
文瑞喘了口气,他从床上坐起来。
“文瑞,我们是夫妻,不要拒绝我,我要为养个孩子,这一次我会好好保住他!”
文瑞起来穿睡裤。
若梦从后面抱住他;“我爱你,我需要你……”
文瑞拉开她的手,拾起睡袍扔到她身上,“赶快穿上衣服,否则会着凉!”
“你不要我了?”若梦用哀怨的目光望着他。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
“但是你和我结了婚,我们是夫妻,我是孔文瑞的太太。”
“那是因为你有了孔家骨肉,我要对儿女负责,我要对父母有个交待!”
“对呀!文瑞,奶奶一直希望我怀孕,希望我为孔家开枝散叶。文瑞,你不要我不要紧,但你要帮助我再度怀孕,向奶奶交待。文瑞,我求求你!”她跪在床上。
“我一生只做过一件错事,因为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被你诱惑了。结果我用一生来补偿,我完了,沈若梦。但是,”文瑞痛心欲绝:“绝不容再错,上一次,我多后悔没有推开你。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迷惑,任你怎样表现自己,我也无动于衷,因为我心已死!”
“文瑞,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既然已成夫妻,”若梦哭起来,“就委屈你把婚姻维持下去吧!”
“请你穿上衣服出去好吗?”文瑞柔声说,“这是我的房间。”
“你……难道不需要女人吗?”她知道这么一走,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因此她要尽最后努力,引诱他,鼓励他,“一个年轻力壮,二十几岁的男人,怎会没有性的需要?你能忍受多久?我不是太差劲,太讨厌的女人吧!”
“如果我不需要女人,上一次,你怎能得到我?”
“反正你要在外面找女人的,为什么不要我?我是你合法妻子。”
“有很多事,不是女人可以解决的,很多事情,也不是性可以解决的。性,是一时的,精神是永恒的。或者你不懂,你以为性可以代表一切。”
“不,我懂,我爱你,我亲近你,只不过想为你生孩子。”
“我在琪莉那儿,有爱,有性,也有孩子。无论我做过什么,结过婚,娶了你,我仍然深爱琪莉,只有她才是我想要的人!”
“你对我没有半点眷念?”
文瑞摇一下头。
“我小产了,你为什么还留住我?”
“可柃你!我知道你举目无亲,赶你出去,你以后日子就难过了。我始终记着,你是琪莉的好朋友,你是她的姐姐,我不忍心看见你流落街头。”文瑞披上晨褛,“你喜欢睡这儿,我走好了,反正这屋子有很多房间。”
“文瑞……”
他拉开门,停下来说;“下次别再对我这样,否则,别怪我残酷无情。晚安!”
文瑞关上门,出去。若梦跪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直至脚步声消失,她才伏在床上放声痛哭。
她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以后怎么办?
不怕!她还是孔文瑞太太。
也许,文瑞的母亲可以帮她的忙,上一次他母亲压力,文瑞不是肯娶她吗?
当然,希望琪莉在他们的生活里永运消失。
文瑞误会了,其实,她是非常爱文瑞的。
她穿好睡袍,替文瑞收拾了床,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琪莉对打毛线,是笨手笨脚,她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编织了一双婴儿帽。
她已经高兴得哇哇叫。
两个人对着小帽子欣赏了一会,云飞说:“你叫我带来的会议报告书已经带来了,你看了签个字,很多事情下次会议要决定。”
“云飞,有一件事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喜欢肚子里的孩子,比喜欢‘彩衣’多。”
“你事业很成功,‘彩衣’闻名国际,完全是你的功劳,你是个女强人,你一向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忙碌而有成果的生活。”
“不错,以我个人的条件与能力,我事业算成功,我一向看不起那些家庭主妇,觉得她们不出色,听见贤妻良母四个字就好笑,我告诉自己,我不会做贤妻、每天早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那是厨子的工作。家里是否一尘不染,鸟语花香,自有佣人与花王,文瑞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从不肯花时间去记。他突然长了颗青春痘,我也没注意,上百货公司必去女装部,从没想过为文瑞买件衬衣,情人节,文瑞生日……我没留意过,反而文瑞出奇不意地送我礼物令我惊喜,我是个最粗心大意的女人,完全没有罗曼蒂克。你说,我这种人怎能当贤妻?好啦,就因为我只顾事业,不理文瑞,结果丈夫给最好的女朋友抢走了。”
“若梦不应该这样做。”
“何必怨人,自己活该,文瑞娶我,享受不到家庭幸福,我绝不细心体贴,文瑞娶若梦就幸福了,因为家有贤妻!”
“文瑞也不一定幸福,他并不爱若梦!”
“我说过感情可以培养。若梦是文瑞的理想妻子,长头发、温柔、怯弱、依赖性强、说话又娇又嗲,人又媚又艳。”琪莉叹口气笑笑,“其实做个小妻子也真好,一条心朝着丈夫,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自己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有丈夫承担,一切都依附着丈夫,享受丈夫的爱。”
“你准备做个贤妻?”
琪莉摇了摇头:“不!我要做良母。提起良母,以前我对孩子没有好感,总觉得孩子吵,孩子烦,分散精神,但是现在孩子还没有出世,我已经开始想着怎样宠他了,为了不想分薄孩子的爱,我决定只要一个。”
“一个太少了,起码要两个,独生子多数孤僻。”云飞想:将来琪莉嫁了他,也要和他生个孩子啊!
“两个也好,生个儿子,就想有个女儿,相反,生个女儿就希望个儿子,不过,最多两个够了。”
“会议报告书,你还要不要签?”云飞原则上很高兴琪莉的转变,大概做丈夫的都希望妻子乖乖地躺在家里。
“没有什么兴趣,根本,很多事情我都不大清楚。亲力亲为的人决定,总比忖测的好。况且,我已经把一切交托给你,我应该信任你,这是依赖的第一步啊!”
“我有这份光荣吗?”云飞接着问。
琪莉面一红:“我编织了一双粉红色的小毛衣,这一次我要打蓝毛线,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
云飞开车回家时,飘飘然,琪莉说过要养两个孩子,另一个,当然是他和琪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