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再开口,小宁知道自己劝不了轻虹。
“走开!”她痛恨自己,更痛恨慕玺。
“格格,您已经哭了三天啦!再哭下去,眼睛都会被您给哭肿的。”小宁放下午膳,拉拉窝在炕床上的小小人儿。“好歹也用用午膳吧?”
“我不吃!就是不吃!”她又爆出哭喊声。“你去告诉我额娘、告诉我阿玛,没取消这门亲事,就休想我会踏出这房门一步、吃一口饭。”
她的激烈抗议还没完,就听到沐王爷浑厚的声音传来。
“轻虹。”沐王爷看着女儿的背影,不免心疼。
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快要成婚了还没有新娘的喜气,反而窝在炕床上哭?
“阿玛——”轻虹马上放弃痛哭,奔下炕床,连鞋都没有穿就去告状。
“怎么啦?我的小轻虹怎么哭了呢?”王爷爱怜似的拍拍她的头。
“阿玛,我跟您说……”她抽抽噎噎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该怎么说?说她被慕玺当众强吻吗?如果她这一说出来,她的面子要往哪儿搁?这件事她连想都不愿去想,更遑论去提。
何况若提出来,她天真的阿玛绝对不会到克罗郡王府替她出气,反而会敲锣打鼓大肆宣传,非得搞到全北京城都知道不可。
而且危险的不只是阿玛,还有额娘,和早就视她为准媳妇的克罗福晋……她一说出来,好处不会来,坏处多到数不完,到时候她铁定后悔到想掐死自己。
“说什么?”沐王爷好奇地问。
她猛然从自己的危机意识中惊醒,连忙回话:“我、我跟您说……”她该拿什么理由来搪塞她哭到柔肠寸断的原因?
“你说啊!”沐王爷一头雾水。
机灵的小宁想要帮轻虹开口,她知道轻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代表什么。
“回禀王爷,格格她昨儿个上街……哎哟!”小宁的手臂马上遭到轻虹的蹂躏。
“昨儿个上街,然后哎哟?”沐亲王愈听愈胡涂。
轻虹用眼神暗示小宁别多事。“不是,是前几天上街……结果,您送我的小宠物,就这样子死掉啦。”她心虚地低头,绞着手绢儿。
“你上街逛逛,小宠物就这样子死掉啦?”
“对,我伤心难过了好几天,都是它太脆弱了。”她指着自个儿红肿的美眸,博得沐王爷的同情。
她是死也不肯说出痛哭的真正原因,因为说了她可能会哭得更惨。
这个危险的阿玛和额娘,是绝对不懂她的心情的。
她更痛恨那恶劣的慕玺,居然这样子对待她,她只要一想到,就后悔自己当初只顾发楞,而没有还击。
“只不过是小小的宠物,用得着你这样哭吗?”沐王爷皱眉。“就因为这样子而好几天不肯吃东西?”
“对啊、对啊!”她搂着她阿玛的手臂摇啊摇的,“我心疼嘛……”
沐王爷哈哈大笑,浑厚的笑声传入院落的各个角落。“我还以为你这个小傻瓜是为了三天前慕玺对你的所作所为而哭的呢!”他轻点了轻虹高挺的鼻尖。
轻虹蓦然一楞,一张小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怎么会这样?阿玛怎么会知道的?
沐王爷显然没发现女儿的异状,“我本来以为你会介意这件事情,没想到居然是为了死掉的宠物而哭。”他自顾自的说。
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玛……您怎么知道的?”
轻虹的脸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小宁看着她的反应,暗暗喊糟。
沐王爷停止笑声。“你们俩在茶楼上所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到我和你额娘的耳朵里啦!各府的格格哪一个不羡慕你啊?大家都把这事儿传为一段佳话……”
“怎么会这样?”她马上垮下一张俏脸,没气力再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瞒过阿玛的,还编了个愚蠢的理由,到头来都是白费力气!
“当然羡慕你啦!”沐王爷把轻虹的恍惚当成娇羞。“你将要成婚啦,嫁的是克罗郡王府的大贝勒慕玺,这门亲事可是人人都想要的,现在落在你头上,就是你的福气。”他拍拍女儿的肩头。
她最不想要的、最不屑要的,居然落在她头上,还说是福气?
如果不是那个混蛋江湖术士乱说的话,说什么若是她十六还未出阁,就有血光之灾,活不过十六的那一年生辰……那她现在也不用这么烦恼,也不用这样想尽办法推掉婚事!
“阿玛,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混……慕玺会被指给我?”她欲哭无泪。
“是你指给他。”沐王爷更正。“你三岁生辰那一年,咱们沐亲王府来了个瞎了眼的算命仙,他在王府门口坐了一整天,坚持要给你算命卜卦。”
“然后呢?”
“然后,你额娘也兴匆匆让他算,结果就算出了你这样的命运。”
“所以我就要在十六岁之前被踢出沐亲王府?”真是太可恶了,如此草率。
沐王爷皱眉头。“是出阁,不是被踢出去。”他对于这个过度豪迈的女儿简直没辙。“我们眼见你都要十六了,你额娘忍不住进宫向你皇帝表兄哭诉,万岁爷也铭记在心,而太皇太后就帮你指了个好对象。”
轻虹的额娘,就是皇后娘娘的表姨娘,可谓是“一表三千里”。
“就是那个混蛋慕玺?”原来是这样。
“轻虹,没有礼貌!”沐王爷轻斥。
轻虹乖乖地闭了嘴。“可阿玛,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慕玺贝勒,一点都不喜欢。”
她甚至厌恶到极点。厌恶他放浪的个性、浪荡的淫秽样,还有风流的名声。
更重要的一点,她的心早就给人了,老早就给了一个陌生男子了,哪有那多余的心力去理睬慕玺呢?
而慕玺,从半年前的一场乌龙提亲开始,他就对她也是能避就尽量避,只要看到她,就好象看到灾星一般快快回避,还背地里叫她小灾星、扫把星。
这样的一个男人,教她怎么和他相对一辈子?这简直是恶梦。
“不喜欢?不喜欢你还和他当众拥吻?”满族格格的豪爽个性在轻虹身上都看得到,可当众拥吻在保守的汉人民风中仍是大忌。
冤枉啊!又不是她愿意的。“阿玛,我老实告诉您。我和慕玺贝勒两个人相见俩相厌,他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仇家,我们真的很讨厌彼此。”
“轻虹,你跟他吵架了,是不?”
“吵架?”这什么问题。“当然吵过了,我们从半年前就结下梁子了,每次见面哪有不吵的?”
“小俩口吵架是打情骂俏,他又是哪里得罪你啦?瞧你把他说得这么不堪。”
他就知道是轻虹闹别扭。
轻虹马上反驳。“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讨厌他;可偏偏你们把我俩配在一起,我们真的不喜欢彼此啊!”
“还说你不喜欢他,你这丫头。”沐王爷爱怜似的捏了她的俏鼻。
“本来就是这样。”要不然她和慕玺也不用拼了命的拖婚事,拖了半年才在太皇太后的一道懿旨下准备成婚。
“还说呢,慕玺贝勒刚刚派人捎了口信慰问你,听到这消息,高兴吗?”他来这里就是要告诉轻虹这个消息。
“他派人捎口信?”真的还假的?这个多事的慕玺干嘛捎口信给她?
“今早的事?”
“对,就是今天早上。”
“那口信的内容是什么?”
“就是慰问你,还叫你别哭了,好准备成婚。”
她瞠大美眸。“我关在院落里哭个三天三夜的事情,他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挺神通广大的,这种事他都能掌握。
“那是当然。”
“为什么他会知道?”肯定是沐亲王府里有奸细。
“你额娘最近和克罗福晋走得很近,八成是从那里传出去的吧!”
“额娘?”轻虹简直快站不住了,任由小宁扶着她。
出卖她的居然是额娘?额娘干嘛这么多事把她痛哭的事情告诉别人?她躲在院落里自个儿掉眼泪,沐亲王府里头的人知道就算了,居然还传到慕玺的耳里,她还要不要做人?
沐王爷用碗盖推了推茶面浮着的茶沫,啜了口碧螺春。“克罗福晋最近和你额娘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是有关你和慕玺的事情吧!”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额娘肯定会说出去的,可那多事的慕玺干嘛还派人捎口信,他这么做是何居心?
“额娘真的是太闲了。”她只能扶着额头猛叹气,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也知道她们谈的都是些女人家的事情。”王爷看着女儿颓丧的样子。“你可别听到这消息,高兴过头了。”
“我才没有高兴。”都快哭了。
“还是慕玺贝勒没亲自到府,你心里不舒服?”王爷笑着问。
轻虹马上尖声反弹。“才不是,我才不要他来,我讨厌他!”
“别闹别扭了,人家慕玺贝勒早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派人来说的正是这个。”
轻虹抓着王爷的衣袖猛问:“他派人说了些什么?究竟说了些什么?”她一定要知道,要不然就不知道慕玺背后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要你别再跟他呕气了,是他不好。”王爷径自陶醉了起来。“轻虹,你有这样体恤你的夫婿,真该感到庆幸。”“阿玛——”她的阿玛到底是不是堂堂男子汉啊?瞧他这副模样,活像天真过了头的额娘翻版。“他还派人说了些什么?”
“就说今儿个晚膳,克罗福晋想你想得紧,邀请你去克罗郡王府作客。”沐王爷一五一十地把口信内容告诉她。
“为什么要到他府上作客?”她一脸受惊吓的模样。
“你就要成为人家的福晋、人家的媳妇,去作客不好吗?”
“当然不好,替我回绝!”太诡异了,以前的慕玺避她都来不及了,更遑论作客。她更担心自己一进克罗郡王府,就出不来了。
“可你额娘已经答应了。”沐王爷丢下这句话。
她刚刚还大声地要求回绝,可额娘却偏偏扯她后腿。
“什么?”额娘……她那多事的双亲怎么可以这样?
“没有我的同意,你们怎能这样做?”要不是小宁拦住,她可能一双手就要搭上沐王爷的脖子掐死他了。
“人家慕玺贝勒都派家仆来捎口信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拒绝。”
“可你们也要顾虑到我的感受啊!”
“和慕玺重修旧好不就得了?你这样摆脸色给慕玺,小心他跑了。”
“跑了最好!”
为什么坏事老是一件接着一件不放过她?她三天前才和慕玺结下深仇大恨,现下又得被送入虎口,任人宰割。
有谁知道她的心声?
沐王爷起身。“你用完午膳,打扮打扮,漂漂亮亮地去作客。”他转头向一旁的小宁交代道:“小宁,别忘了替小姐净身。”
“是,奴婢遵命。”小宁福了福身,送走沐王爷。
轻虹一屁股坐下,瞠着大眼直嚷:“我先说好,我不去!”
“格格,您不去可不行。”
“我一点都不想去。你没看到前几天慕玺的可怕模样吗?我去了会更危险。”
小宁叹了口气。“格格,慕玺贝勒的举动,也着实让奴婢搞不懂;不过,克罗郡王府您还是得去啊!”
“小宁!”她忍不住喊道:“你还不懂吗?我去了很有可能出不来了。”
“没这么严重吧?”其实她老早就知道慕玺贝勒和格格两个人是仇家,不过前几天慕玺贝勒在茶馆对格格又亲又抱的,真的很像一对恋人。
连她都想要有这样的际遇,格格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她当然知晓当初两个人是如何相厌,可慕玺贝勒对格格的热情,再怎么看都知道他已爱慕她许久,准是慕玺贝勒发现格格的好,才回心转意。
满洲人家的男女关系从来就不严格,何况他们又有太皇太后下的懿旨。
“怎么连你都这样!”难道大伙儿都被慕玺骗了吗?为什么众人都倒戈?
“您还是乖乖用膳,别忘了今晚的约定。”小宁把桌上的食物推给她。
“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她还是忍不住哀号。
到底是她是格格,还是其他人是格格?为什么大家都比她还要热衷?
只有她一个人仍坚持己见,到最后还是被架去克罗郡王府。
* * *
克罗郡王府
克罗郡王府的晚膳,让轻虹战战兢兢地坐不住,尤其感受到克罗福晋的热忱。
“轻虹,你多吃一点啊!”克罗福晋笑着为轻虹夹菜。
“我知道,福晋。”她看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晚餐,心都凉了。
真是前后夹攻!她身边坐的分别是福晋和慕玺那个大混蛋……想逃都逃不了,只能自求多福。
三格格突然软语解危,“额娘,轻虹她吃不了这么多。”她想解救困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可怜轻虹。
“叫大嫂。”克罗福晋温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是。”三格格的建议就这样被打了回票,但是她还是很努力想解救她。“额娘,大嫂她吃不了这么多的。”
“可她这么瘦,总该给我的小宝贝补一补才对。”克罗福晋热络地拥紧她。
瘦?她说的是客套话吗?轻虹这个样子叫瘦?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事实上到底有多娇小,可她穿了这么多衣服,装胖子也装了几年,大家都该知道她的身材才对啊!
“是啊!”慕玺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她的身躯。“是真的瘦了点,额娘叫你多吃是应该的。”
气煞她也!她愤恨似的摔下筷子想要开口教训慕玺,却被三格格和克罗福晋给巧妙地挡下来。
“别急,你最爱吃的江南小酥等会儿就送上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嘴啊?”克罗福晋拉下她要站起来的身子,软语道。
“我……”
“大嫂,用用桂花羹吧!”三格格连忙打圆场。
“我……谢谢。”她还没说婉拒的话,桌上又多了一碗桂花羹。
克罗福晋笑道:“这么客气干嘛?今儿个总算把你请来啦!好不容易才上克罗郡王府一趟,怎么这么客气。”
“福晋,我最近是挺忙的,又不敢到府上叨扰,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克罗福晋道:“还不就是忙成婚的事吗?下个月十六就要到了,咱们府上一天到晚应付那些道贺的人。你那儿也是忙得不得了,这些我都知道。”她心疼道:“这些事儿可把你累坏了吧?瞧你,瘦了不少,额娘我会心疼的。”
“谢谢福晋关心,我很好。”天啊!克罗福晋简直和她额娘一样难缠。
克罗福晋一听,忙道:“这时候还叫福晋?该改口叫额娘了。”
轻虹就在众人的胁迫下乖乖喊了声:“额娘……”
“乖,这才是我的准媳妇。”克罗福晋美艳的脸上漾出笑容。
慕玺又开口了:“额娘,你别太宠她。”免得她爬到你头上。
又是他!轻虹转头怒眼瞪视那处处扯她后腿的混蛋。“你有意见吗?”
她突如其来的软语,让慕玺楞了一会儿。
“轻虹,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格格又忙着打圆场。“大嫂,等等用完餐我们下棋去,你说好不好?”她们是棋社社员,这样的理由够光明正大了吧?
“下棋?”棋社成员都知道,她轻虹格格是最会赖皮的,谁想和她下棋?
“是啊!”三格格堆满笑容的脸庞洋溢着同龄女孩的稚气。“我们好久没一块儿下棋了,正巧碰到你上克罗郡王府,我们该好好叙叙旧。”轻虹为了躲她大哥,这半年来上克罗郡王府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好!”能躲过慕玺和克罗福晋的热情,要她上哪儿她都愿意。
“她都还没吃完,你就邀她去下棋。”克罗福晋小声斥责三格格。“要下棋,跟你阿玛下棋去,我不准你拉我的小宝贝到处跑。”
“阿玛?”
众人都把矛头指向克罗王爷,克罗王爷在克罗福晋的瞪视下,只能乖乖地点头。
“跟阿玛下棋就这么不好啊?”王爷清清喉咙,展现一家之主的威严。
“不是不好……”三格格连忙又扯进二嫂打圆场。“可我们女孩子家有女孩子家要做的事情,比如说逛逛后花园、看鸟、赏画啊!这顿饭总不能吃太久吧?”
二嫂见到三格格和轻虹的求救眼神,马上发挥她的口才。“是啊!轻虹好不容易上咱们府上来,总得让她看看环境,让我们女眷们联络感情;反正以后她也是要嫁进来的,额娘那个时候怎么宠她都行!”
听到心爱的二媳妇都这样讲了,克罗福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克罗福晋美艳的脸上出现犹豫,三格格又继续穷追猛打。
“额娘,让我们去嘛!”三格格开始撒娇。
“也好,可这事儿要问过慕玺才行。”
众人又将问题丢给慕玺,慕玺则是淡淡地回答:“随便,只是女眷们的叙旧而已,你用完晚膳就带轻虹四处逛逛。”
“是。”三格格瞟了大哥一眼,只见大哥没有什么异状,才安心地用饭。
而轻虹则露出感激的神色。好在三格格和二嫂把她救出这窘境,要不然这场仗可能会打很久。光是应付慕玺就手忙脚乱了,又有克罗福晋……
用完晚膳,三个女孩儿就不知道溜到那儿去了。
* * *
三个女娃在三格格的院落里吃着师傅做的果子饽饽和精致小点心,喝着马奶熬的香浓奶茶,花厅里的八仙桌上围着三个女孩儿。
“轻虹,额娘疼你可疼得紧啦!”三格格咬了满嘴的小酥饼,从她娇小瘦弱的身材实在看不出她的食量惊人。
轻虹漫不经心地喝着酸奶子,望着透雕花窗外的一片皑皑白雪。“现下明明已经是初春了,怎么雪都没融呢?”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轻虹、轻虹格格!”三格格唤道:“你神游到哪儿去啦?怎么一个人支支吾吾的呢?”三格格的腿上还搁着暖炉烤着火。
轻虹猛然回神。“我最近有一大堆烦心的事情。”到现在,她还是不想嫁人,心里头想的只有皇宫里的陌生男人。“一大堆烦心的事?”二嫂好奇地询问道。
“可不是吗?”轻虹身着粉红色的缎袍,宽大的镶边以红色为主,一头秀发被一团团粉红、深红的绒花簇拥着,发髻上插着珠串,还是少女的她扎着麻花辫子,为了行动方便,脚底踩了个平底凤头鞋,挂在身上的饰品叮叮当当地发出声响,活脱脱就是个美人儿。
“是啥事啊?”能把一向乐天的轻虹烦成这副德行。
“小三,我……真的不想嫁人。”
她缓缓吐出自己的心思,却换来其他两个人的瞪视,还有一阵阵的叹息声。
二嫂马上严正地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傻念头呢?”她和慕玺最近不是挺好的吗?
“对啊!”三格格一脸不敢相信。“你和我大哥,感情不是有进步了吗?为什么还嚷着不想嫁人呢?”
轻虹闻言,简直怒不可遏。“谁跟他感情好啊?我们的仇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解的,我怎么有可能跟他感情进步?”鬼才会以为她和慕玺感情好。
只见三格格和二嫂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可我听下人们说……”二嫂不免提出疑问。
轻虹猛然拍桌大喝,气疯了地站起身。“说什么?”
该不会慕玺厚颜无耻捏造了什么谎言吧?
“别气,你先坐下来。”三格格拉拉她过度激动的小小身躯,要她坐下。
她吞吞吐吐把话说完:“我是听下人们说的……”她看了轻虹的脸色,又慢吞吞地开口道:“你和慕玺前几天在大街上的茶楼里——”
“没的事!”轻虹像是被抓到小辫子一样亟欲澄清,一张脸涨得通红。
其他两个女娃显然被她的态度给吓着了,一时接不下话。
“可能是下人们以讹传讹,闹闹的吧?”
“他们说了些什么?”她又是一声暴喝,八仙桌上的食物全被她的小手拍得晃动,一桌的汤汤水水就要溅出来了。
二嫂无辜地继续说下去:“他们说你和大哥在大街的茶楼上公然拥吻,打情骂俏……”
轻虹一张俏脸倏然刷白,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数不见。
“是啊!”三格格还以为轻虹刚刚的举动只是要掩饰自己的害羞,浑然不知轻虹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咱们满洲人本来就不需计较这么多的,在成亲前来段轰轰烈烈的恋爱,更是常有的事情。我也好想要啊!”
轻虹恍惚地唤道:“小三……”可不可以住口啊?
“何况你和我大哥又是未婚夫妻,半年前婚事早已经订下来啦!”三格格还兀自陶醉在自个儿的美梦中,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件事情早就给人们传到四面八方去了,我额娘高兴得不得了。”
问题是她高兴不起来啊!“小三,你……”
“我就说嘛!你和我大哥的感情怎么会不好呢?”她淘气一笑。“你们拥吻的事儿,真是美妙;我们不像汉人,男女之防这么严格。你这举动,果然是我们满洲女子的表率!”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她要自我安慰,以为众人都不知道这段糗事?
“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可真好啊!把你们凑在一块儿——”
三格格还没陶醉完,轻虹就带着怒气冲往慕玺的院落。
“轻虹、轻虹!”二嫂在后头唤着,边摇醒做梦中的三格格。“小三,醒醒!轻虹不知道往那儿去啦!别作梦了。”
三格格倏地从美梦中清醒。“轻虹?”她转头,正看到轻虹离去时的娇小背影。“轻虹!你去哪儿啊?”
轻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用充满愤怒的嗓音说道:“找你大哥算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