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会从一楼离开。
他要真的往地下停车场去,恐怕他们早已经堵在那儿等他了,他怎能让他们有机会缠着自己不放?
与其被他们缠住,他宁可搭出租车。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长正东快步走向一楼大门,却见着大门竟堵着一群人。
不会吧!他是一个人搭电梯下来的,他们再快也不可能赶在他的前面;可如果不是他们几个人,他可真不知道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魔力,教一群老早该下班的人还围在门口。
停下脚步,长正东犹豫着要不要再走回电梯,然而却眼尖地瞥见站在门边的女人。
嗯?他不由得瞇起眼,仔细盯着那张感觉极为熟悉的脸。
他叫不出她的名字,但他确定自己见过她,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但怎么会有让他记得脸却又叫不出名字的人?
「长先生!」
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对上他,四目交接的瞬间,她热情地唤着自己,他不禁瞇紧了黑眸。
啊……是她!
他猛然想起她是谁,还未叫出她的名字时,却见她身旁的人已自动退开,他轻易便瞧见堆在她脚边的两个大行李箱。
行李箱?是她的吗?
「长先生……」一见着长正东,张柏瑄高悬的心总算是平稳了一些,只是紧绷的神经一放松,随即就掉出几颗豆大的泪。
见状,他惊得瞪大眼,身旁更是响起阵阵的抽气声。
哭什么?
长正东快步走向她,面对她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模样,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突发事件。该死!她就这么在大门前哭起来,而且周遭全部是公司的同仁,让他们这些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真不知道会怎么揣测这一幕。
啐,就连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内情,可她掉眼泪的事,相信明天就能够传遍整个公司。
「张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原先围在张柏瑄身旁的人自动退到一旁,他习惯性地压低声音,尽量不让两人的对话外泄。
「我……」张柏瑄扁了扁嘴,泪水不断地滚落。
尽管长正东有满肚子的疑惑,还是不耐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且倘若现在不赶紧走,待会儿秘书室里的人便要追下来了。
虽说明天肯定不好过,但绝对好过一直杵在这儿。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见他转身就走,张柏瑄努力地拖着两只大大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长正东不发一语,穿过正在窃窃私语的大批同事身边,压根儿不管他们交头接耳是为哪桩,径自走到马路旁对着来往的出租车挥手,一见车子停下后他立即坐上车,然而却发觉张柏瑄还杵在门口。
他微恼地跟出租车司机吩咐几声,随即下车走向她。
「我不是说先离开吗?」他口吻不善,一把接过她拖得极为辛苦的两只行李箱。
「我知道,只是行李……」
话还没讲完,便见着长正东轻松的拖着行李走了;而张柏瑄抹了抹泪水,快步地跟在他的身后。
呜呜,他好象生气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实在是无计可施才会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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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车祸的关系,所以……脚受伤,然后……」张柏瑄偷偷瞄了长正东一眼,望着他黑了大半的脸,她向来笨拙的嘴,这下子更是笨拙到不行,就连话都说个清了。
好可怕,她几乎可以看见他冒烟的脑袋了。
她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但她也是干百个不愿意啊!她真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要不然她也不愿意跟他讨赔偿。
只是,现在要他赔偿会不会太迟了一点?
她也不知道要他赔多少,而且她几乎开不了口,可她人都坐在人家家里,他也开口问了,自己若再不说明来意,似乎太说不过去。
可是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瞪着自己,数她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所以呢?」长正东沉声问。
公寓大厅里摆设着简单的六人座沙发,两人隔着茶几对看,而长正东绷着一张脸,沉默地等着听张柏瑄的诉求。
可惜的是,他等了半晌却只听到她嗫嚅老半天,至今依旧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必定有求于他。
哼!亏那一天他对她还有几分好感,想不到……她就和一般女人一样虚伪,而且城府深沉。
那一天就不提了,今天一上门便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泪水更是掉得恰如其分,教人不由得怀疑她的动机。不过相信明天上班,他肯定会被秘书室的同事给围剿,这下真的不得安宁了。
很少有女人敢找上他,而他向来也不允许女人随意闯入他的生活,而她是特例中的特例,万般不愿的特例。
「因为脚伤,所以我请了几天假,结果……我被开除了。」张柏瑄咽了下口水,好不容易将先前演练过数回的台词给吐了出去。
「然后呢?」他神色不耐地催促着,喝了一口咖啡。
他几乎可以猜到她等一下要说什么了,真是教人失望。
「那个,因为被开除,所以……」呜,他的脸色就不能再好一点吗?他这样子让她好怕。
「能不能麻烦妳说快一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而时间也已不早,他实在不习惯一个陌生女子踏进他的私人领域里:要不是因为他不小心撞了她,逼得他没法子赶她走,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放任她的。
「就是……」他就不能和颜悦色一点,干嘛把脸摆得这么臭呢?她……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结果都是一样,那她倒不如豁出去算了。「我、我身上没有钱缴房租,所以我被房东太太赶出来了。」
其实,这样说也是很丢脸,感觉上好象是她蓄意要赖上他,可天知道,这只是巧合,真的纯属巧合。
她也知道现在找他帮忙并不适当,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回老家,只好厚着脸皮找他。
「然后呢?」很好,就如他所猜想的。
「然后……」张柏瑄欲言又止,万般心虚地垂下眼不敢再直视着他,小小声地说:「我……没有住处。」
「什么?」长正东微蹙起眉。
她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说得这么小声?
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还要装得难以启齿?她不是早计画好了?
「我没有住的地方。」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呢?」长正东瞇紧黑眸。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想也不想便拒绝要求。
「可是……」这件事迫在眉睫,倘若现在不处理的话,她今天可能就必须要露宿街头了。
「妳可以住饭店。」他冷言道,顺便从怀里取出一笔钱。
「可是我没有钱,而且与其要拿钱给我住饭店,还不如给我一笔钱租房子。」这样算来,对他应该会比较划算吧?「当然,我不是要跟你要钱,不如说……是我先跟你借的。」
见长正东脸色一沉,张柏瑄不禁赶忙澄清。
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要专程来跟他要赔偿,只是……她真是想破头了才会出此下策。
「借?」哦?换个比较漂亮的说辞了?
说穿了,她不过是找个说法,想委婉地说明她的来意,可实际上,她要的就是钱,是不是?
要钱,简单,只要是钱可以摆平的事,对他一点都不困难。
「对,我一定会还的。」张柏瑄又低下头,羞得不敢看他。
王子的脸色异常地恶臭,肯定是对她唾弃不已,以为她是存心来敲诈的;先前在大楼外头时,她有多怕遇不着他,可没想到总算是等到他时,他却从头到尾没给她好脸色看。
他也没错,谁遇到这种事还会有好心情的?
在医院时,他的脸色就不是顶好看的。其实,若真是要论公理,好象是跑出去被车撞的她不对。
可现在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怎么生活。
总不能真要她睡在公园还是火车站吧?
长正东若有所思的瞪着她,随即走到一旁,自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是借或是要拿一笔钱都无所谓,请妳先在上头签下妳的名字,妳的印章有带吗?」
「嗄?」她敛眼一瞧,发现竟是那一天见到的和解书。「这个……」
不会吧!他居然一直都放在身边,这不是摆明他根本就不相信她,所以才会带在身边防患未然?
「妳现在可以告诉我,妳到底要多少钱?」长正东毫不客气地说。
「我……」他会不会把她瞧得太恶劣了?
她是真的有困难才会上门求救的,但他怎么好象打一开始便将她看成是恶人了?
「拿了钱就走,不管妳要去哪里,我都不管妳。」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可……已经这么晚了,就算我跟你拿了钱,我也找不到房子住。」总不可能要她在这当头去找房子吧?
「妳可以先去住饭店。」他所负责的只是金钱赔偿,至于她要怎么使用就是她的问题,他绝对不会过问。
「很贵耶!」张柏瑄不禁反驳。
拜托,他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防着她,好象她有什么预谋似的,她看起来有那么卑鄙吗?为什么非得要这么贬低她的人格?
「我会给妳一笔合理的价钱。」长正东敛眼思忖了下,大略估计金额。「十万块应该够了吧?」
「可是,我不知道我要住几天的饭店才找得到房子。」
要承租房子得要先去找租赁中心,要先给一笔手续费,然后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找得到喜欢的房子;找到房子之后又要订金、押金、房租,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工作。要是两头空的话,难道要她在饭店住到财尽人亡不成?
天,她的头好晕,真的好晕,真想要两眼一闭,什么事都暂时别想了。
「那不是我的问题。」他淡漠以对。
总不能要他纵容着她对自己予取予求吧?
事情有头有尾,现在正要画下完美句点,真希望她能够配合一点;想到明天上班又得遭人逼问,他已经有一肚子火在烧了,要他再面对她这种白痴又无章法的对答方式,他早晚会崩溃。
张柏瑄微蹙起眉,「长先生,我不是来跟你谈赔偿事宜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借我一笔钱,你大可以不必……」
「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熟悉到可以借贷。」
「可是……」长正东这么说也没错,可是听起来就觉得自己的人格已经被他狠狠地踩在地上践踏了。
她并不愿意这么做,只是实在被恶运给逼急了。
「还有什么问题?」
「我的脚很痛,没有办法去找房子。」她扁扁嘴,要了一点点的小无赖,但实际上她的脚痛是真的,再说这也是他造成的。「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很累了,我……」
「我可以送妳到饭店。」不要再讨价还价,这已经是他的底限,要是再惹恼他,他会立即赶她走。
「你确定?」
听着他无情的冷语,她不禁无赖地反问他。
「什么意思?」他漂亮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总算要说明她真正的来意了?
「今天在办公大楼外,我才知道原来你在公司挺红的。」她状似随意地提起。
长正东抿紧唇,简直难以相信她居然会这么做。「妳是故意的?」揣测是揣测,但知道事实后却又是另一种心情。
「故意?」张柏瑄一愣,忙道:「什么意思?」
「哼,妳有本事在大楼外头装哭,妳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会不知道全天底下的人只要瞧见女人的眼泪,肯定会同情她是弱者,而且会在第一时间立即替他贴上卷标?
她哭的时机实在是掌握得太棒了,不但足以让同事们看得一清二楚,也刚好可以教他百口莫辩。
「我只是一见到你就放心了;我现在真的是很狼狈,我只是想要找你调点头寸,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想得那么差劲?」知道他所有的怀疑都很合理,可她不见得妥接受这种质疑吧?她可以替自己平反啊!
「那妳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或者就请总机联络我?」张柏瑄的动机可疑得教人不得不起疑。
没想到他还没兴师问罪,她倒是先开火了。
女人的心思,他岂会不懂?
说穿了,千百个巧遇方式、千百种柔媚姿态,不过是为了要降低他的防备;她们要的,就是想要钓上他这只大鱼罢了。
他真是厌倦极了,这一回更是教他恼透。
女人来来去去,却是个个都不对他的味;要他面对一群乏味又任性无礼的女人,他宁可选择一屋子的安静,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而不用扮演着奴才和绅士的角色。
以往,他总是私底下处理得干净又俐落,但是这一回却发生在公司大楼门口,众目睽睽之下。
从未传过任何绯闻的他,明天肯定不好过。
是谁逼得他落到这种下场的?就是她,眼前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压根儿个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崇拜者!
「那是因为我手上拎着两包行李箱,你认为我拎着走到总机面前,开口说要找你会比较妥当?」难道他不认为这么做只会让状况变得更加吊诡,甚至增加更多不必要的揣测吗?
「但是妳刚才不是还在挑衅吗?」长正东可没遗漏她字里行问的意思。
或许他应该回房拿录音机,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录音存证才对,省得改日她又反复地骚扰他。
「我哪有挑衅?」她只是有点小心眼地稍稍反击了下。
「哦?」不算挑衅?「不管怎样,我的承诺已经开出来了,妳接不接受?」
不要再废话了,他已经忙了一天,现在只想要好好的休息,让脑袋稍微冷静一点,想想明天的杂事要怎么处理,而不是耗在这儿跟她说些毫无建设性的废话。
「我可不可以附议?」张柏瑄小小声地说着,恢复到一开始的小媳妇姿态。
「妳到底想怎样?」长正东不耐地道。
「我没有想怎样,我只是……好累,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几晚?」说着说着,她便往沙发椅躺下。「我真的没有什么企图,我只是运气背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几天她一直都没睡好,总是忍不住可怜自己的遭遇;而昨晚忙着收拾家当,今天一大早便教房东太太给赶了出来,只好提着两个超重的行李箱在街上走。她脚伤还没好,就连缝线都还没拆,走了一个半钟头便到公园休息一会儿,算准时间再到他公司找他。现在她真的好累,借她歇一会儿吧,她会还的。
「妳可以去找妳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张柏瑄喃喃道。
长正东瞇起黑眸,缓缓地走到她身旁,见她双眼合上,好象真是累得不想说话,恐怕快要进入梦乡了。
该死,她这不是在整他吗?以为他会放任她胡来吗?
长正东思忖着要送她到哪家饭店去放她自生自灭,可又想到倘若送她去饭店,也不晓得到时候会不会替自己惹下什么更大的麻烦;若是由他买单,让她住在饭店里,会不会又招摇惹事?倘若给她一笔钱住饭店,她是不是会食髓知味?
再者,若是放任着她不管,谁知道她会不会再跑到公司毁他名声?
混蛋!他居然撞到了煞星。
微恼地低头瞪着她,却发觉张柏瑄的脸色苍白得显得病态,眼眶底下更有极浓的黑眼圈,整个人比事发当天还要憔悴;他探手抚过张柏瑄的脸,确定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化妆品,明显是气色不佳。
难不成,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看来这件事,他得要好好地思考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