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一个人。”太子低头道,心虚得不敢抬头见父皇。
“见谁?”段正兴疑惑地问。
“一个故人。”太子也只能这么回答。
段正兴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回过头问跟在身后的倌莹:“莹儿,你知道多少呢?”
“皇上,”倌莹迟疑着,“你放心,我们绝无害你之心。”她答非所问。
“我并没有怀疑你们呀!”段正兴无奈地道,“你们到底带我到这废宫来做什么?”
他们正站在咏春带内的第一道门外。
“父皇,可否请你摒退左右?”太子小心地要求。
“干嘛?”段正兴没好气地问。
“这个恩不想太多人见到。”他小心地解释。
“既是如此,又何必见朕?”段正兴转身就走,恼怒得很。
“皇上,”倌莹仓皇地叫道,“此人是大理国的大功臣,是他让丰佑平俯首认罪,也是他让前任宗主一家得以洗雪冤耻。”
段正兴停下脚步,伫足良久才问:“那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见朕?朕乐意封他高仕厚爵。”
“他并不是那种人。”太子口气中有着敬佩。
段正兴回过身来,低着头沉思着,一股好奇及不知名的渴望催促着他答应。
终于,他点了点头,摆摆手,才对身后的侍从说:“你们下去吧!”
“接下来呢?”段正兴看着他们俩。
“大师兄,你可以出来了。”倌莹朝里头叫道。
从门边闪出一个人影,身穿白衫的重生,脚步稳健地走向段正兴。
段正兴在一见到他的同时,脸色刷地变白,心头受到很大的冲击。但久经人事的他,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因此,他的表情无啥大改变。
这男子竟长得与他年轻时好象……
一种想法逐渐在他脑中成形,这想法令他害怕、后悔心痛……
“你是谁?”他困难地问。
重生看着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我姓庄,名重生。”他只是静静地道。
梦蝶悄悄走近,握住他的手。
“皇兄,你为何不说?”太子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来。
“你为何叫他皇兄?”段正兴严厉地看向太子。
“父皇,他就是当年兰娘娘生的孩子,也是父皇失散二十多年的皇子呀!”
“天哪!”段正兴的身子微微晃了几下,脸色显得更苍白。当年,他误会兰妃与人通奸。下令杀了那孩子,没想到竟是他的亲生子,瞧他与自己相似的面貌,他才深深了解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皇儿,”他轻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伸出手想要碰触这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的儿子,“朕让你受苦了。”
重生后退,避开了他的手。
“皇儿,难道你在怪朕的无情吗?”段正兴痛苦地放下手。
“难道不该吗?你曾下令要格杀他耶!”梦蝶开口反问。
“请问你是……”
“我叫庄梦蝶,是他的妻子,也是蒙归义唯一幸存的徒弟。”
段正兴点点头,而后呐鞍地问:“蒙归义……他还好吗?”
“被人追杀了二十多年,终于和你派出的杀手同归于尽。”梦蝶瞪着他,眼中尽是怨恨。
段正兴的脸色更难看,心头的后悔也更深,“告诉我,我能补偿些什么?”他伤痛地问。
“逝者已矣,除非你能倒转时光。”重生冷冷地说,对段正兴的这分后悔有丝欣慰、有丝感慨、也有丝快感。
“皇儿,难道你还恨朕吗?”段正兴沉痛地问。
重生看着他,一时无法出声。说恨,他不认为自己有多恨他;说不恨他,又好象有那么一点。到底恨不恨呢?他心里也没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会出口承认他是他的亲爹,无论情况再如何改变,他庄重生永远是庄弼的独生子。
“我来这儿的唯一目的,是想带娘离开。”天天瞥开头,淡淡的道。
段正兴心虚地低下头:”你母亲她……她在五年前的大火中丧生了。”
“亏你还记得。”梦蝶柔出口反讥,引得段正兴又是一缩。
“太子说她还活着。”重生看向太子。
“兰妃没死?”段正兴讶然惊呼,双眸激动地看着太子点点头,“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他兴奋地命令道。
太子犹豫着,就连倌莹也不安地偎近梦蝶。
“倌莹,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梦蝶也察觉到不对劲。
重生皱着眉,心中也颇多狐疑:“适才我与梦蝶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瞧见半个人影。你到底把人我娘藏在哪里?”重生厉声问太子。
太子猛然一缩,这才呐呐地回答:“她确实在里头,只是……只是她的模样……已经……已经……唉……”他说不出来。
“到底变成如何?”段正兴颤声地问,脸色也惨白得很,心中闪过各种可能,每一种都很凄惨。
重生也想到了,立刻抓住了太子的手:“迟早要见的,你就带路吧!”他把他往前一推,自己跟在他后头。梦蝶沉默地挨了过来,一脸凝重的表情。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进去吧!”太子一脚踏进咏春带内,朝咏春阁走去。
不多久,他们踏进了一个小房间,破落的景象显示着它的荒废。
倌莹取出了火摺子,点燃了烛火,太子将置在房间中的木桌推开,蹲下身,将地板往旁边一推,地板开了一个口,出现了一道阶梯。
“太子,这是……”段正兴好生惊讶,这秘室他怎么不知道?
“这是……我母后的寝宫,当她被人下毒临死之际,她告诉我这个地方,原意是让我在大难之际,可以有地方藏身。”太子悲哀地说。
段正兴骇住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他问:“淑妃难道不是自杀身亡吗?”
太子只是叹气,什么都没说。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笨父亲?”梦蝶可忍不住了,“一个女人你害得不够吗?害惨了那么多人,你连原因都不知道,你是笨蛋,还是白痴?”
重生拍安排她的肩,很高兴他心直口快的妻子骂出了他想说的话。
“大嫂,不可无礼。”倌莹挺身叫道。
“莹儿,别拦,她说得对。”段正兴哀伤地举起手道。
“走吧!”重生拉着梦蝶朝那阶梯走下去,顺手去走了倌莹手上的烛火。
这些打击对他恐怕太大了,瞧他那惊骇心痛的表情,他不禁同情起他,真是无知得可怜。
这阶梯很短,重生一下子就踩到了底,举着烛火照了照,他发现这斗室超级简陋,除了一张木桌、一把小木椅、一张木床、一件棉被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些,他的鼻子有点酸。
下意识地,他往床边走去,烛火照着隆起的被子,他知道里头有人—他的娘,他苦命的娘。
深深吸了口气,他怯怯的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揭开这被子,但手伸到了被口,他的眼睛模糊了,想到他们分别二十多年,她可能受的苦,她现在可能的模样……他的难过,也怕面对现实了。
“兰儿,是你吗?”后头的段正兴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叫唤。
被子猛然掀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露出了头,跌跌撞撞地落下床:“皇上,是你吗?你终于肯听我的解释了吗?”随着她激动的叫喊,双手狂乱地四处摸索。
重生和梦蝶倒抽了一口气。她瞎了,他们同时发觉到。
“兰儿,朕错怪你了,朕让你受了二十多年的苦。”段正兴含着泪想要扶她起身。
“太子说得没错,皇上终有一天会为我雪冤,会明白我是冤枉的。”蒙呼兰哭着,盲目地抓住他的手。
段正兴顺手想哎哟拉她站起身时,却发觉半不到,他疑惑地问:“兰妃,你怎么……”
“没错,兰娘娘不只眼睛瞎了,双腿也已俱残。”太子沉声插嘴道。
重生感觉自己的身子晃了晃脑袋如蜂鸣般嗡嗡坐响——好生难受。
段正兴却已呆坐在地。
“太子,你也来拉!”独剩蒙呼兰犹满心欢欣,“你几天带了好多人,真吓了我一跳。莹儿今日有来吗?”
“兰娘娘,我在这儿。”
蒙呼兰点点头:“还有谁呢?好象不只三个人?”
“还有……你二十多年前生的孩子。”倌莹静静地说,不禁拿起衣袖试了试眼角的泪珠。
“什么?”蒙呼兰惊呼,两只手慌然地摸呀摸,“在哪儿?我的孩子在哪儿?我的孩子呢??”
“在这儿。”重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娘,孩儿回来看你了。”他粗着嗓子,任她的手轻轻爬上他的脸,探索地摸着他的轮廓。
“我的儿呀!你长大了。”他轻声低喃,泪珠顺着双颊不住往下滑落,“我还以为今生再也无法见到你,我甚至连你的生死都无法确定。感谢老天,你还活着。”她吸了吸鼻子,“对了,你舅舅呢?他是不是也来了?弟,你在这吗?”他她的手又想四周探去。
重生抓住了她的手,梦蝶哽咽地出声:“舅舅死了,两年前死在皇上派出的杀手手上。”
“什么?”她愕然,最后嘶吼出声,“皇上,你真的狠心下这么无情的毒手?”
“兰儿,我不知道我被骗了呀!”段正兴着急地解释,想起他们曾有的恩爱时光,他想回以往。他不能让她恨他,他得尽力挽回。
“对呀!你什么都不知道。”梦蝶冷哼,段正兴又是一缩。
“娘,孩儿来带你离开,孩儿会带你访遍天下名医,就算花再多钱,我也要治好你。”重生坚定地保证。
“谢谢你。”蒙呼兰感动地说,却摇着头,“娘是大理国人,又是嫔妃,我是不能离开这宫廷的。”
“别傻了,”重生粗声地道,“舅舅死了,奉天宗也毁了,你在大理无依无靠的,更何况,你已年华老去,你以为自己能在得帝王宠爱多久?”
蒙呼兰屏住呼吸,对儿子揭露的可怕事实突然感到悲哀,确实,自己已不再是年轻漂亮,更何况,经过这几年的折磨,她已是瞎眼的残废,不可能再抓住皇上的心了。
但想起往日的时光,她不愿就这么放弃,带着一丝希望:“可是,我还有你呀!”
“我并不打算留在大理,更何况,我也不能放弃在中原的事业及朋友呀!”
“但你是大理的第一皇子,是将来的皇帝呀!”蒙呼兰仍不放弃。
“是呀!兰儿,你劝他留下来,他是我大理的皇子,怎么能到外头流浪。”段正兴也借机怂恿,不想失去兰妃,也不想舍弃伟岸的儿子。
“住口。”重生喝道,瞥见太子难过的表情,“我是中原人,我叫庄重生,这一被子都不会改变。”他强调道。
“不该对你父亲如此无礼。”呼兰慌张地斥责。
“从他下令格杀我时,他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重生咬牙切齿地道。
段正兴倒吸了口气,脸色苍白地说:“当时我不知道你是……”
“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重生狠狠地瞪住他,“为了你,我舅舅死了,我娘变成这副惨样,梦蝶也差点因此身亡,更别说整个大理为了你的愚蠢死了多少条人人命。皇帝,我才不要当,凡是跟你有关的,我全都不屑要。”
段正兴吓得说不出话来,头一回有人如此骂他,而此人还是他的儿子。
“皇上,孩子不懂事,你千万别计较。”蒙呼兰吓得哀求道,也为儿子的大胆放肆感到心惊。
“哇!重生说得好。”梦蝶拍手叫道。
“你又是谁?”蒙呼兰偏着头疑惑地问。
“我叫梦蝶,是你的媳妇儿。”
“媳妇?”蒙呼兰的嘴角微微上翘,显得很高兴。
“是呀!娘。”梦蝶热烙地凑到她身边,“我跟重生以后会孝敬你,带你到大江南北去访名胜古迹,我们庄家也有很多大宅,仆人多得不得了,绝对会让你过得像皇后一样,一定不输在大理……”
蒙呼兰昏眩了,也十分压异她的儿子竟能创建如此富丽的王国。或许离开这儿也好,反正这里已没有什么让她好留恋的了。
看着她心动的表情,段正兴慌了:“你们不能走,我绝不让你们走。”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吗?”重生厌恶地道,握起拳头往床打,顿时,支离的木片到处飞舞,“我随时都可以杀你,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大理灭亡。”他冷笑,愤怒却没因段正兴苍白害怕的表情而消。
“皇兄,够了。”太子出口喝阻。
重生转头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问:’告诉我,是谁打断我娘的双腿?“
段正兴有是一声惊喘,当真一点也没想到。
“何必问呢?你该猜得到。”
“是寿妃。”梦蝶肯定地说,太子也默认了。
“娘,你想她死吗?”重生静静地问。
“不行。”段正兴急叫,看到重生和梦蝶杀人的眼光,他讪讪地解释,“她也算是朕的妻子,对她,我多少还有些情分。”
“但她的罪太深了。”梦蝶叫道,“而且,你这个笨皇帝有什么能力阻止我们?你连只鸡都抓不到。”她大声奚落他。
“好了,梦蝶。”蒙呼兰阻止道,然后抓住重生的手,“孩子,我不要寿妃的命,我只想以后与你们一块儿生活着,带娘离开吧!我想听听外面的声音。”
“好的,娘。”重生点头,拦腰将她抱起,却发现她轻得没几两重,这更让他坚定决心要好好照顾她。
“不,你们别走。兰儿,我封你为后,重生,我封你为太子做将来的皇帝,求你别走,你们不可以丢下我呀!”段正兴慌忙追上去。
太子静静地看着,脸上的落寞令人心酸。倌莹安慰地拍披他,换得太子怅然一笑。
“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太子苦涩地说。
“他只在乎他自己,更何况,他是个又笨又无能的可怜人。”倌莹批评段正兴。
“我该为你的无礼而惩罚你吗?”太子听了却释怀地笑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咏春阁,却发现段正兴呆站着,遥望着漆黑的夜空。
“他们走了,我的妻儿走了。”他低声呢喃,“我真是个笨蛋,竟白白失去了他们,兰儿是那么温柔善良,她怎么可能背叛我;重生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儿子,我竟下令要杀他。我真蠢,根本不配做个皇帝……”他捂住脸,任泪水顺着指尖下滑。
“皇上,”倌莹忍不住出声,“你那你更不可以忘了现在,更何况,太子也是个好儿子呀!”她提醒道。
“是呀!智兴也是好儿子。”段正兴道,却没正眼看太子一下。
两年后,大理正康皇帝——段正兴禅位为僧,由其子段智兴即位,段智兴在位二十九年,人称功极皇帝。
* * * * * * * *
“大师兄,此去江南,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会再相见?”常清不胜唏嘘,依依不舍地瞧着在马车上的重生。
说得重生尴尬的清清喉咙:“别这样,我大概会在师弟永旭那边待一段日子,若你想我们,你可以过来和我们相聚呀!”
“我会的。”常清肯定地点头。
“但,你得先带倌莹回闲云山庄跟你爹娘对质,澄清误会。”梦蝶坐在旁边提醒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常清对她咧嘴一笑。
“庄大哥,”倌莹走上前去,诚挚地道,“希望你们这一趟顺顺利利,尽快医好兰娘娘。还有,太子叫我传话给你,”她顿了顿。“他说,他永远是你的弟弟,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他一定会倾全力相助。”
“告诉他——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他这个兄弟的。”重生感动地柔声道。
倌莹点点头,转向梦蝶:“叫你大嫂仍觉得好别扭,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请你保重。”
梦蝶脸红地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一路保重。”
常清和倌莹肩并肩,看着他们的马车绝尘而去。
“明天换我们启程回闲云山庄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给我们送行?”他感慨地叹道。
倌莹用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然后对他露赤一笑:“放心,至少还有我爹娘和大蛾。”
常清张开手臂搂紧她的肩,“这一趟回去,可别像来的时候那般对我不理不睬的,到时,我可会发狂的,恐怕你的贞节就不保了。‘他用严肃的口气调侃着。
失节?倌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再也不会有人用她全家的性命来威胁她保持清白,更何况,他是她丈夫,这事是迟早要发生的嘛!
“到时,你会一走了之吗?”她斜睨着他。
“不敢了。”他举双手作投降状,“要是你再演一次杀夫记或自尽秀,那我可受不了。要是再来个不巧,突然冒出一群人人圣女圣女地乱叫,那我干脆跟你一起殉情算了。”他摇摇头,满脸不敢想象。
倌莹娇笑推了他一下:“不会的拉!”
“那你会不会和我爹娘联合起来设计我,用毒来害我?”他双眼瞅着她。
倌莹故作考虑状,“或许会喔!”她偏着头看向他。
“老婆,求你不要。”常清立刻哀求地道,“我可是你的丈夫,你未来孩子的爹,要是把我玩死了,你不就好可怜。”他嘟着嘴。
原本她还满感动的,听到后来,却忍不住想笑。
“那就饶你不死好了。”她半正经地道。
“你要跟我联手对抗我爹娘了吗?”常清兴奋地问,脸上的笑坏坏的。
“当然不。”倌莹吃惊地否认,同时,也了解到他的企图,“爹娘那么疼我这个做媳妇的,我怎么可以背叛他们。”她想挫挫他的锐气。
“那我们不回闲云山庄了,等到过年我们再回去,至少,还有四个兄弟可以帮我。”他急急地说。
倌莹摇摇头,觉得常清太夸张了。
“别这样,他们是你爹娘耶!你不觉得你太……常清,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倌莹低呼。
“快走,别管我,快走。”常清推她上马。
倌莹知道事有蹊跷,常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一抹恐慌攫住了她,她根本拒绝上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常清,不要瞒我。”她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问。
“你走,我叫你走,你没听到吗?”他大吼,用力想推她上马。
但倌莹挣脱他的手,也就在此时,她看到地上的血迹。“天,常清,你受伤了!”她叫。
“知道了就快走。”颉颃请咬牙,再一次劝她上马。
“我不能。”倌莹摇头,动作敏捷地绕到他身后。“老天,你中箭了!”她害怕地看着鲜血浸湿了常清的衣裳。
常清诅咒一声,拉着倌莹急忙扑倒在草地上。该死,周围几十尺内都是草,唯一的一堆石头却藏着射箭的人。
“该死,你这笨女人干嘛不逃?”他低骂,感到背后的痛更加剧烈。
“我不能抛下你呀!”倌莹理直气壮地回答,双眼警觉地来回搜寻敌踪。
“你留下来能有什么用处?只是拉着我一起死而已。”常清很火大。
“慕容常清,纳命来。”一匹马冲了过来,马背上坐着的不复风光的丰呼真。
“该死。”两人同时低咒,急忙起身躲过被践踏的命运。
丰化真勒住马,转过马身看着他们。
“倌莹,到我这儿来。”丰化真简短地命令。
倌莹楞住,不知该怎么办,不过,心中打算先假意顺从他,饿而后再制伏他。
“去呀!”常清推她向前,希望能让她免于危险。
“那小子不要你了,你还呆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丰化真冷笑道。
倌莹点点头,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她好怕她救不了常清,好怕就此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吊儿郎当的调侃。
丰化真满意地大笑:“慕容常清,你终也栽了吧?像你这种小子,是扳不倒我丰化真,抢不走我的女人的。”
他搭上箭,瞄准他。“这一次,我可不会在失手了。”
“慢着,”倌莹挺身挡住丰化真,“我不许你杀他。”
“难道你对这小子还后情意?”丰化真怒道。
“当然不是,”她大声否认,“我要他死,死得缓慢且痛苦,我不要你一箭了结他,我要他在这烈日之下慢慢流血而亡。”希望有人路过可以救他,或许他还可以自救呢!只希望他千万别死才好。
真是个好妻子,常清高兴地想。聪明的倌莹替他争取了些时间,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集中精神,凝聚心力……
“好,说得好。”丰化真笑着放下箭,朝她伸出手,“走,咱们上马。”
倌莹拉住他的手,顺势跨上马背,坐到他身后。
“驾!”丰化真掉转马头急奔。
倌莹不舍地往回看,她得救常清才行。
她拿下了头上的两把银钗,其中一把迅速地插进马的臀部,马立刻嘶鸣,提起前蹄,她立刻紧紧抱住丰化真的腰。
“老天,发生了什么事?”她尖叫。
“别怕,这马有点野,一下就顺了。”丰化真立刻全神贯注的安抚马儿。
倌莹见机不可失,立刻将银钗往马臀更深地插入,马饿而发狂地急奔起起来。
“倌莹,别放手。”丰化真大叫。
倌莹一手抓住他的衣服,一手高高举起另一把银钗,够准、够狠地往他后脑门刺去,并立刻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任自己掉下狂马,滚落在地。
全身好痛,她好想就这么躺平休息,但她不能,她必须回去救常清。
她勉强站起身,虽然全身都好痛,但她很欣慰地知道自己伤得不纵。她走着走着,忽然……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倌莹急转头,七孔流血的丰化真就站在不远处,手上拿着一把闪着光芒的短剑,如鬼魅般地瞪着她……
* * * * * * * *
“天地之气,助我成形,愿脱形体,聚气成灵,祈天地之气顺我所意……”常清念完了咒语,顿觉全身轻飘飘的,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离体,全身的痛苦也消逝了。
他的肉体伤得太重,所以,他只能用灵魂行动。想到倌莹如今可能遭受的危险,他就好慌,遂不再多想地往前急飞。
不消一会儿,他看到倌莹了,也看到丰化真拿着剑逼近她。
“倌莹,快跑。”他着急地大叫,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人身。
“常清。”倌莹大叫,好意外竟能听到常清的声音,不多细想,她转身放足狂奔。
常清在上头定下心凝聚意念:“土之灵御水之气,风塑墙来成一室……”
只见草地立刻出现裂痕,大量的土石堆积成一道墙死死地围住了丰化真,并向他缓缓靠近,任凭丰化真怎么敲打,都无法突破这面石墙,只见那石墙将丰化真压扁。
常清可以听到丰化真凄厉的哀嚷声,但他毫不心软。心想,这是丰化真自找的。
糟了,倌莹呢?
他却在此时感到一股拉力在拉他,仿佛要拉他到哪里。他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在呼唤他,恐怕是要死了吧?
但他还没找到倌莹呀!他朝着那拉力的按方向挣扎逃脱。但那力量太大了,他抵抗不了……
“啊!”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贴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女人身上。他大惊,立刻直起身子,但背后的剧痛却令他放弃地哀叫。
“常清,撑着点,我马上带你回去。”
是倌莹!常清放松地靠在她身上,双手也环上了她的腰,但如此的天堂,却仍挡不住黑暗的来临。
若他真要死,他也要再说一次真心话该给她听才行。将头靠在她肩上,他废力地开口:“倌……莹。听我说……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倌莹懂得泪水掉了下来,她哭着:“我也爱你,求你别死,千万别丢下我一人呀!”
常清笑着闭上双眼,断断续续地道:“我……会……努力……我们……都……还没生……孩子呢!”说完,他便坠入深渊,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常清……”倌莹害怕地尖叫,将他拉上马背,策鞭催促马儿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