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的吹,让那小小人儿几乎快要承受不住;空气中隐含着湿冷的气味,让那小小人儿不停的抖着身子。
怎么会这样呢?!
而在那小小人儿的心中,装着满满的不解与狐疑,她不懂,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勇敢的向自己的命运挑战,想对自己的人生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时,一切……却都改变了!
而且变得让她简直不敢相信,好像昨日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在幻梦中,都不是真实的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不懂、她无法理解,更没办法接受!
只是,她在走投无路之际,却讶异的发现,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根本找不出落脚再出发的起点啊!
无奈之下,她只能回到曾经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期望……他能拉她一把,将她自目前的颓势中给解救出来。
只是,他……肯帮她吗?!
在她那么任性的一意孤行后,他……真的愿意帮她的忙吗?
还是,他也会跟那些在过去两年来一直守在她身边,而她始终误以为他们才是真正关心她的每个人一样,对她弃之不顾呢?
伸出冰冷的小手,她惶惶然的触摸着大门上的那个狮子浮雕。
天!以前她都不知道门上竟然有这种东东……只因,他向来都会替她开门、关门,她哪会去注意这些小事情!
可现在呢?她心中既难受又担心的思忖着,如果等一下她再见到他,他会以何种态度来对待她?
“不……求你……不要对我太、太坏……”她痴心妄想的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要她将心底的后悔说出口,其实都已经无济于事,她现在要的……只是一个容身之地,至少能让她在今晚稍事歇息一下。
至于明日……她深信自己只要经过一晚的休养生息,她一定会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
没错,她只需在今晚找到一处能让她歇息身心的地方。
可是,她目前身无分文,连证件也弄丢了,此刻,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好像只有他……
而他……却是被她伤透心的男人!
怎么办?
夏美满怀忐忑的在大门外不停的踱步,直到她疲累不堪,只能蜷缩起小身子,蹲坐在大门口……
文熙綦照样在三更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心开车回到他睡觉的地方——
在跟夏美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将此处当成家了,只有在他需要休息时,他才会回来。
因为,他实在无法承受待在这个充满她的影子的所在。
所以,当他一下车,乍见到蜷缩在他家门口的小小身影,他的心在瞬间竟克制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是她?!
不!怎么可能?
她应该早已离开此地,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国度,跷着二郎腿在她的安乐窝里享受她的美丽人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一定是眼花了。
一抹无奈的笑意浮上嘴角,文熙綦眨眨眼,想眨去眼前的幻觉。
可他眨了无数次,却讶异的发觉,那道熟悉的身影依然蜷缩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怎么可能?
但瞬间,另一个念头却像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她还想怎样?在她把他平静的日子毁了、在他好不容易勉强自己不再去思念她后,她怎能再像过去那样大刺刺的出现在他眼前呢?!
她……是真的想挑战他的权威吗?
她是真以为他不会将平日在商场上惯用的残忍手段用在她的身上吗?
不!如果她真的这么想,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已将对她的……所有的关心,全都埋藏在记忆深处,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再被唤醒。
他早已做好决定。
虽然……他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询问他,难道是她回心转意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甚至告诉他,她连与他做个普通朋友都不愿,他又怎能做出那样的期盼?
所以,他冷硬的心立刻克制住自己,不准自己再有任何痴心妄想。
所以,他任由心中那股莫名的怒气爆发。
文熙綦抓狂似的冲上前,一把抓起她那厚厚的大衣衣襟,“你在搞什么鬼?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
她像是被吓醒了,顿时,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呈现在文熙綦面前。
“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阿綦,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只要一个晚上就好……”
不是她脸上楚楚动人的表情令他心动,也不是她的吴哝软语令他心软,而是她那流着鼻水的狼狈样,以及当他不小心触碰到她那张冰凉小脸的特殊感觉,让他情不自禁的兴起想照顾她的念头。“先进屋再说。”他边说边打开门,完全不顾刚才心底想弃她于不顾的念头。
夏美才踏进屋里,两腿便一软,当下跌坐在地上。
文熙綦不禁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扶起她,让她坐进偌大的沙发里,并迅速的替她倒了一杯热饮,塞进她那冻得僵硬的小手中,“喝吧!”
夏美感激的凝望了他一眼,一口接一口的啜着热腾腾的饮料。
在白色的雾气中,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家的温暖包围着她,这让她的手暖了、心热了,连眼眶也……湿了。
“我……”她几度想说话,却哽咽得语不成句。
“先让你的身子暧和了再说话。”他冷冷的交代着,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她擤了一下鼻子。
夏美在这一刻终于克制不住,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点点滴在热烫的饮料中,而那啜泣声愈来愈急促、愈来愈大声……
文熙綦不语,只是默默的将手帕放到她的手中,让她拭泪。
啜泣了近一刻钟,夏美才终于控制住情绪,她吸吸鼻子,以浓重的鼻音问:“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文熙綦默默的瞅望着她那张精致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
她的长发一如往常,绑成两条麻花辫垂在两肩,但此刻却像是疏于整理而略显凌乱;她圆圆的大眼一向生动有神,此刻却盛满晶莹的泪水,令人不禁心生同情;她原本挺秀的鼻此刻已变得红通通的,还不停一胀一缩的吸着气;她那总是吐出令他气愤难当的话语的红唇,此刻却呜咽着,像是有满腹的委屈……
但她就是那个他深爱在心底口难开的女孩啊!
唉!他该拿她怎么办?
如果是在以往,他根本无法抗拒她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早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将她所有的不良行为抛在脑后,不与她计较。
只是,现在能吗?
他和她已经离婚,他能再管她的事吗?
本能的,文熙綦挺直背,冷然的话语由薄薄的唇中吐出,“夏美,我……已经没有立场管你了。”
是她坚持要分开、是她坚持要签下离婚协议书,更是她义无反顾的避他唯恐不及……事实上,思及她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他根本不想再费心管她。
“呜呜……”悲悲切切的哭声自她的小嘴中不断的逸出,“求、求求你……再帮、帮我一次……”
不!不能帮。
“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嘴却像是有自主意识的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他知道,如果不问青红皂白的帮她,他绝对会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渊里而无法自拔,所以,他必须先弄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再决定要怎么做。
“我……”一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将丢脸的事说出口?“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多?她是这么的想。
“不能!”这句话文照綦说得斩钉截铁,压根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是不可能收留你的。”
他绝对不要再被她牵着鼻子走,更不想跟她藕断丝连。
事实上,他……好恨她如此辜负他的心意!
“我……”夏美的大眼中再次盈满后悔的泪雾,“我……”
“我洗耳恭听。”文熙綦燃起一根烟,透过袅袅白烟看着泪眼模糊的夏美,心中的感受好复杂。
他忍不住坏心的想,她是该遭到报应的,让她受点教训,这样,她才会知道过去他对她是如何的疼惜。
夏美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将自己不堪的处境告诉他,毕竟,他曾经是她最亲密的人,而放眼她身边,她知道……只有他一人有可能帮她。
☆ ☆ ☆
“我本来想回国的……”夏美娓娓道来。
她也不懂,为何说着说着,她的人已稳稳的坐在他的怀里,让他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她更不懂,为何在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后,她那惊骇的心竟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回到她已住了两年的家吧?
夏美这样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的。
“结果呢?”
他低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忍不住又想起伤心事,“方维……他告诉我已经帮我办好出国手续,还帮我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连住的地方都已经帮我打点好了……所以,我一拿到你给我的膳养费……就、就立刻交给他……”
文熙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只是夏美没看到,她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根本看不到他的坏脸色。
“我没想到……想到他……他竟然……”从此她再也找不到方维,因为,他的于机关机、他工作的地方说他已离职,连他住的地方都已退租。
原本夏美已做好最后的打算,准备直接回国,反正,那里本来就是她的家乡,她相信只要自己肯认真打拼,总是能活下去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她赶到机场,却发现自己的皮包竟不翼而飞,而她所有的证件全都放在皮包里,身上只剩下一点零钱。
是吗?那就表示她被她的“野男人”所骗罗?
“你就这么信任他?”他浓重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上,心底隐隐发怒。
夏美的泪又再次落下,“我……我相信他啊!他……他从没骗过我……我是这么的信任他啊!”
像是承受不住自己被深信不疑的人欺骗般,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嗓音也开始带着哭音,“为、为什么……他、他要这样……”她好想知道答案。
她人在他的怀里,心却系着别的男人!
这样的想法让文熙綦的心再次受伤,他忍不住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我……”我警告过你,别在我的面前提及别的男人!他好想大声的责备她,但他却没说出口,因为,是他要求她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的。
他只是以直勾勾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狠盯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垂下眼,心虚得不敢再看他一眼。
但有一件事他必须确认,也一直很想向她确认,“夏美,你老实说,你跟他……上床了没?!”
夏美被他无礼的话惊得张口无语,他……说的是什么话?她是那样的人吗?他怎么能这样污辱她?
就算她来投奔他,他可以残忍的拒绝她,却没有权利污辱她的人格!
“啪!”的一声,她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文熙綦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夏美居然对他做出这种大不敬的行为。
他可是香港中环地区首屈一指的大企业家,事业的触角延伸至国际几个知名的大城市,像是纽约、伦敦、巴黎、柏林与东京等地。从来都只有他对别人颐指气使、从来都是他给别人脸色瞧……但即使这样的他,都不曾对任何人动过手,而这个已经与他无关的小女人居然胆敢出手打他?!
她也不想想看,她如今是来投靠他的耶!他都还没答应收留她,她竟敢如此造次?
文熙綦几乎是立刻将她推离,火大的站起身,正想对她下逐客令,却被她紧紧的抱住大腿。
“对、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夏美赶紧向他道歉。
她知道文熙綦向来自视甚高,无法忍受任何污辱,何况她还只是他的下堂妻,但她刚才真的是一时气愤,“呜呜……只是你……刚刚说得好过份……我才、才……一时忍不住……”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的恳求道:“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我……跟你道歉……你不要、不要赶我……至少今晚……”
至少今晚让她留下,明天,她会乖乖的离开,认真的去找一份工作,因为在她的心中,始终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不然……我、我让你……打回来……”她仰起泪颜望着他,再将他的大手放在她柔嫩却略显冰凉的嫩颊上,“你……打、打吧!”
看她瑟缩了一下,文熙綦不解为何心中会升起一股不舍的情绪,但他决定漠视那份感觉,不想再跟她牵扯那么多。
他低下头看进她的眼,“那明天呢?今晚留下,明天你又该怎么办?”
他不懂自己为何要这么问,只知自己的嘴像是有自主意识,莫名的问出口。但他告诉自己,他只是问问而已,没有别的用意,真的。
“我……我会出去找工作养活自己……我不会……一直赖着你的!”她信誓旦旦的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赖着你……”
是啊!她从来没有。
即使在她嫁给他的那两年里,她也是一心想靠自己。
突然,一种不满、不悦、不爽,不想让她如愿的念头在他心底蕴酿着、发酵着,他好想挫挫她的锐气。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拉起来,以难解的目光望着她,“夏美,我是不会也不可能再让你赖着我的。”
“我没……”她委屈的直摇头,心里明白他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她实在没有理由再让他照顾她。
“可是……”他顿了一下,“你会什么?你才二十,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你能找什么样的工作来养活自己?”
“我……”她虽然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是啊!从十八岁嫁作商人妇开始,她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在那之前,她还有视她为摇钱树的养父母,他们为了养着她待价而沽,也是拼命的将她养在深闺,让她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不事生产的米虫啊!
她唯一会的就是找他的碴、对他使出无理取闹的手段而已,其他……她会什么呢?
“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你说你能做什么?”他直言道:“就算……要卖,你也不够格,你太瘦、太小,”像是还没污辱够她似的,“说真的,你连床上功夫也登不上台面!”他只是一直在等她长大。
如果行,那个被她挂在嘴上快七、八个月的方维,应该就不会被他收买而抛弃她。
夏美闻言,小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的小手紧紧的握拳,却又在捏紧后颓然的放松,就这样松了又捏紧、捏紧又放松,却始终不敢再对他做出无礼的举动。
文熙綦看着她脸上的、身上的每一个反应,久久才出言建议道:“不如,我好心点,给你个工作机会吧!”
夏美哭丧的小脸在瞬间像是蒙上一层光,当下点头如捣蒜,“我愿意、我愿意。”完全把他刚才恶意污辱她的言语抛到九霄云外。
“我看,你就暂时做我的床伴吧!不过,我们当然得签下契约,你只能依我的要求行事,我呢!则是不让你流离失所,我们签个契约,银货两讫。”他突然想到这个既能将她留在身边,又能稍事报复的方法。
夏美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 ☆ ☆
但夏美几乎是立刻就屈服了。
她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去哪找到能预支薪水的公司?再说,她没有一技之长,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工作?
而留在他身边,就算他恨她,她至少不必流落到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工作,他应该不会太羞辱她的。
所以,她几乎是立刻就点头了。
她默默的站起身,开始将大衣缓缓的褪去,小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无助,“我、我愿意……可至少……你……我只希望有个期限……”
文熙綦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两种情绪牵扯着他的心,一方面他是痛苦的、生气的,他气她竟轻易地屈服在他的恶势力之下,她不是向来很有骨气吗?怎能连争都不争就同意上男人的床?她……如果换作其他男人提出这样的条件,她也会连考虑都没有就答应吗?
一这么想,他就气得紧握住拳,连指甲深陷在掌心都不自知。
不!像她这样寡廉鲜耻,他绝不轻饶她!
但另一方面,他的心却又是快乐的,一直以来,他就将她深深的放在心底,他不憧她为何总是对他表现出抗拒的态度,但说真的,他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会在她百般做出无理取闹的错事后,仍然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只是,当她一再提出离婚的要求,甚至对他下达最后通牒,告诉他她就要投入别的男人怀中的那一刹那,他对她才终于产生要放手的念头。
但会不会是老天疼惜他,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试着再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下,让她再次成为他的人?
他是真心想要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他却不会再纵容她,他会要她付出该付的代价——她的心!
“就半年吧!”他冷冷的说,控制住不将自己充满疼惜的眼光放在她的身上,“明早我就请黄律师将合约拟好。”
他顿了顿,“在还没签约前,你可以拥有最后一晚的自由。”她不是老在他面前嚷着要自由吗?“客房是空的,你先把自己洗干净再去休息吧!”
是的,他就是故意将话说得难听,让她知道他是嫌弃她的、让她知道是她对不起他在先,怨不得他无情。
“把别的男人的气味洗掉,我不希望我家有别的男人的气息。”说完,他转身走入那曾经属于他俩的卧房。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夏美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我没你想得那么卑鄙,我……只跟你上过床……”
眼看卧室的门关上,夏美虽然泪流满面,却只能认命的往客房走去。
谁教她当初自甘堕落,才会沦落到现在的情况呢!
她无法怪文熙綦的残忍,只怨自己不知把握住曾经拥有的幸福。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文熙綦一走进卧房、关上门,他却当下掩面而泣,心底的激动久久难以平复,“老天!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再次赢回她的心,这次……我不会再那么轻易的放开她……绝不会的!”
他会让她心甘情愿……不!是死心塌地的留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是真的爱死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