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夏仲淮把自己想了多日的念头告诉蓝采依:
“把蓝伯伯接回家吧,我们一起照顾他。”
“咱们俩都要上班,白天让他一个人在家是不行的。”
“你别去上班了。”他郑重说道:“把蓝伯伯接回来,你亲自照料他的起居,你们父女俩的生活就交给我吧!”
“这怎么成?”蓝采依惊呼。“那岂不是摆明了我们父女在占你便宜?”
“瞧!”他柔声道:“是你在跟我分彼此,你在对我见外!”
蓝采依一时为之语塞。拗不过夏仲淮连番的劝说,而她确实也企盼着能早日和父亲团聚,于是接受了这项安排。
回到久违的家园,蓝文昭既是兴奋又是感慨。在客厅里,他安坐在沙发上,夏氏兄弟守在一旁陪着聊天,而蓝采依则亲自下厨作羹汤,屋外的斜阳和煦而温暖……“这一切像梦一样。”蓝文昭喃喃说着。
一道道香味四溢的菜肴相继上桌,在和乐融融的氛围下,大伙儿边谈笑边吃饭,俨然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饭后,夏仲淮帮着蓝采依收拾、洗碗,两人在厨房里分工合作。夏仲禹则以轮椅推着蓝文昭到院子里坐坐。
夜幕中,稀稀落落的星子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夜晚的风徐徐拂过树梢、枝叶间。蓝文昭和夏仲禹聊了几句,前者忽然话锋一转,问了句:
“你陷入感情的泥淖里了吧,小伙子?”
夏仲禹倏地一震,既讶异又郁闷地回道:“伯父真厉害,居然看得出来。”
“每次你只要一看见采依,眼神就变得很古怪,又像在压着什么情绪,所以我便作了大胆的假设,没想到被我猜对。”
平时开朗而不拘小节的夏仲禹此时显得羞赧而无措。“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伯父,您可别告诉他们,像目前这样,我起码可以若无其事跟他们在一起吃饭聊天。一旦事情让他们知道,我恐怕只能逃到深山里去躲起来了。”
蓝文昭了解地颔首。“但我要祝福你。”他由衷道:“你是个好孩子。”
聊着聊着,蓝采依和夏仲淮也搬了二张凳子来到庭院里加入谈话。蓝采依并沏了一壶茶,众人在星空下,共同享受着恬适的快乐时光。
深秋的一个清晨,蓝采依梳洗完毕,见父亲还在睡,便外出到巷口便利商店去买民生用品,回来后先作好早餐,接着再度走进父亲的房间。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似乎还未睡醒。
蓝采依莞尔一笑,父亲平常这时候都醒了,今天怎这么好睡!?
她坐在床沿,细细端详那慈祥的容颜。蓦然间她心头一阵痉挛,某种不好的预感在脑中疾速闪过。她紧盯着父亲,举起强烈颤抖的手,缓缓伸到他的鼻下;刹那间犹如巨雷轰顶般,她的身子一软,滑到床下,然后挣扎着跪起来,握住父亲的手哽咽地唤了声“爸爸”,泪水便扑簌簌地滑落。
她虚脱地晃到客厅拨了电话到“万成”,夏仲淮一接听,她便遏抑不住地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地说道:“他走了,他走了!仲淮,他丢下我,自己走掉了!”
夏仲淮立即奔出办公室,火速赶往蓝家。
他一来到蓝文昭卧室门口,即见到蓝采依趴在床边恸哭失声,床上那已辞世长眠的躯体、动也不动。任凭蓝采依如何呼唤、悲鸣,也唤不回父亲的魂魄。
夏仲淮走过去,在蓝采依身旁跪了下来。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悲伤欲绝地说:“仲淮,他真的放我孤伶伶的一个人,撒手而去了?”
夏仲淮哀恸万分地拥住她,凝重而肃穆地说道:
“你不会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有我在,你不会孤独。”
骤然失去至亲的蓝采依仿佛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她哭倒在夏仲淮怀里;而那宽阔的胸膛在此时此刻犹如最安全的港湾,让她在茫茫大海中有所依靠。
失怙的蓝采依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郁郁寡欢甚至神思恍惚的。夏仲淮因时刻悬念她的情形也因而难以专心工作,只要一下班便立刻前往蓝家,假日里也必定守在伊人身旁。
这个星期天,夏氏兄弟一块儿前往蓝宅。蓝采依又抱着父女合照的相片,坐在父亲房里饮泣。
“别看了。”夏仲禹劝道:“睹物伤情,蓝伯伯在天之灵见了你这模样,他也不会开心的。”
夏仲淮也说:“蓝伯伯走的时候很安详,你就别太难过了。”
蓝采依收拾起眼泪,振作起精神。“你们说得对,我该坚强些,让父亲安息。”她把照片搁回桌前,想顺手整理一番,便拉开抽屉理了理。一封蓝色信札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拿起来细瞧,信封上写着:
给爱女蓝采依
她心头一震,赶忙拿出信来——
为父自觉来日无多,唯恐哪天突然辞世,而未能将肺腑之言吐露,便是莫大的遗憾。故特以纸笔留言,盼你读后能放宽心,莫再为为父伤怀。
欣见你身边有情人相伴,我心上之石总算落了地,愿你俩能够珍惜对方,甘苦共尝。
感谢上苍,让我在临去前得以和家人共度,此生可谓了无遗憾;足矣,足矣。
父 文昭留
读完信,蓝采依发了一会儿愣,才缓缓将信笺放回信封内。
夏仲淮若有所思地踱到书柜前,目光在一排排书上浏览,心思却不在上面。
“你把你们之间协议过的事告诉蓝伯伯了吗?”夏仲禹问出重点。
蓝采依明白夏仲禹所指的是终身大事。
“没有,我刻意不提,但这是善意的隐瞒。”她瞥瞥夏仲淮的背影,后者未吭一声。
待返回夏宅后,夏仲禹按捺不住地对夏仲淮道:
“采依已经没有亲人了,你是她唯一的支柱,可千万不能让她伤心!”
“奇怪了。”夏仲淮纳闷地道:“你似乎总认为我一定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怎么,我是个薄情郎吗?”
“你不是簿情,只是有时候脑筋转不过来。”
“哼!”夏仲淮丝毫不以为然。“我的头脑可不差,阅读速度快,记忆力又超强,在学校里功课从没掉出十名以外过。”
夏仲禹无力地拍拍额、翻翻白眼。“那是IQ高,不代表想其他事情也通达。”
“我会用行动证明一切。”夏仲淮笃定地说。
这天,“万成”掀起了大骚动!上自各级主管,下至基层职员,无不沸腾地谈论着最新出炉的大新闻:夏总要离职了!
秦主任激动万分地冲进总经理室,大声问道:
“那是真的吗?夏总,你真的要离开万成?”
“没错。”夏仲淮从案前抬头应道。“千真万确。”
“那……那怎么成呢?没有了你这位优秀的主将,咱们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夏仲淮微微一笑。“我会等新任主管交接后才离开,请大伙儿安心。”他又一笑,半幽默半自我揶揄地道:“我走了你们会依依不舍?不会吧,应该是迫不及待去买串鞭炮大肆庆祝才对!”
秦主任一阵尴尬后,正色地说:“以前许多人确实在你的带领下颇觉痛苦,可现在大伙儿都十分爱戴你。”他补充道:“当然,这全是托蓝小姐的啦!”说完不禁呵呵笑了两声。
夏仲淮会心地点点头。“我决定辞职,她也是最大的关键。”
“这话怎么说?”秦主任瞪大眼,眼里尽是好奇。
“我想自己创业,希望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夏仲淮脸上散发着光彩。
“哦——”秦主任恍然大悟。“那么,我该说声恭喜了,这是可喜可贺之事呀!”
夏仲淮再度自行创业的念头萌芽于自安养院接回蓝父之后,及至他溘然长逝,蓝采依预备重回职场时,夏仲淮便毅然决然下了定夺,并劝阻她谋职的打算。
蓝采依思量再三才答应,接着,这天,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夏仲淮更提出了一项建议:“不如你把房子卖了,搬来跟我一块儿住。”
“万万不成!”她不假思索地拒绝。“老房子得留着,那儿有我和父亲的回忆,怎能卖掉?更何况,以后我若被谁抛弃了,起码还有个安身之处呀!”
夏仲淮听得出她后几句话是带着赌气意味的,为了避免争执,于是坐近她身边。“房子就留着,人搬过来吧!”他柔情万千地说,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吻了吻,然后慢移向眉梢、额头、鼻尖,最后停留在唇上。
陷入思索的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并未陶醉在他成串而绵密的亲吻中。
他察觉到她毫无反应,便抬起头,审视着她深思的表情,“在想什么?”
“仲淮,我不能搬来和你一起住。”
“为什么?我们终究要在一块儿生活的。”他热切地腻了过去,在她颈边摩挲边轻声呢喃:“而且,老实说,我已经迫切地想要你了……嗯,采依,你好香!”
一念之间,她倏地推开他,仓皇地喊了声:“不要!”
夏仲淮怔住了,既狼狈又困惑地问:“你不要我?”
“我……”她慌张失措地靠着沙发扶手,心乱如麻而六神无主。“我当然要你,只是……”她呆望着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刹那间他明白了她退却的症结点!他立即靠过去,拉她入怀,轻轻拍抚着。
“对不起,让你为难。我是太急于让我们俩彼此完全相属,但如果你还不想搬过来就慢点再搬,我可以等。”
蓝采依在他的胸膛里静静窝着,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还是别操之过急吧!夏仲淮心忖。相信假以时日,采依必能撤除心理障碍,与他共度每个晨昏。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规划、安排及部署,夏仲淮独力创业的计划终于有了初步的着落。这期间,蓝采依和夏仲禹自然帮了不少忙,从找办公室、征人,到打点一切琐事,无不尽心尽力地协助。
由于是草创时期,资金十分有限,许多方面也就克难了些。首先,为了节省租金,办公室便设在离中心较远之处,占地也不广,而所有职员连夏仲淮自己加起来也才六个人,蓝采依则负责总务的事。
公司成立当天,举办了简单的庆祝酒会,万成的老同事纷纷前来祝贺,他们一见到久违的蓝采依,又惊又喜,话匣子哗啦啦地打开来,怎么关也关不上。
“谁能料到,昔日万成的总经理秘书竟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以后可好,两人夫唱妇随,共同创造美满的未来,噢,多美妙呀!”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最后还忍不住赞叹:“太令人感动了!”
“你们别开玩笑了。”蓝采依啼笑皆非,“我只是个小小的总务,根本不是什么老板娘,而且更谈不上夫唱妇随。”
“少来了!”他们大呼道:“明明正在拍拖嘛,当老板娘也是迟早的事!”
三言两语戳入蓝采依的痛处,怎奈她有口难言。面对众人的盛情,她勉强微笑回应,而后便迅速转移话题。
夏仲淮正在另一角和几位商界旧识闲聊,有些断了音讯,或是因无法忍受夏仲淮一度难以相处而疏远的老友也相继到场致意。门口挂满了花篮,鞭炮声及洒满一地的炮屑使得整个会场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周董于百忙中抽空赶了过来,他浏览了四周,拍着夏仲淮的肩膀,欣慰地说:
“你离开万成,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看到你东山再起,我非常高兴。加油!这次要谨慎点,不过我想——”他望望站在夏仲淮旁边的蓝采依,笑道:“有了这么一位优秀又能干的美娇娘,即使有什么问题,也当能迎刃而解。”
“周董过奖了。”蓝采依谦恭地说。
“接下来,该等着喝两位的喜酒了!”周董愉悦地说。
“还早哩!”夏仲淮立刻搭腔,笑容也显得有些僵硬;蓝采依则借故失陪。
除了偶尔有人提起这件事,起个小哄之外,一切过程都进行得颇顺利,场面热闹而宾主尽欢。
就在笑语喧哗的气氛中,一辆高级宾士轿车缓缓地停在大门口,后方车门开启,一只穿着细跟高跟鞋的脚率先跨出车外,接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站了出来,以倨傲之姿环视着整个会场,讥嘲地哼了声。
敏感的沉寂在人群间蔓延开来,部分认得那位不速之客的人都诧异得中止了谈话。蓝采依很快就想起了这个美艳的女人是谁;她直觉地望望夏仲淮,后者的脸色早已铁青得吓人,他手中正端着一杯鸡尾酒,酒液随着杯子的剧烈颤抖而溅了出来。蓝采依悄悄走过去,端走那随时可能因激动而捏碎的酒杯,并把它搁置在桌上。
那女人移步跨入场内,笔直地走向夏仲淮,在他面前停下,笑吟吟地开了口:
“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喜事,竟然连张请帖也不寄来通知一声,幸亏我消息灵通,还专程来道贺哩!”
“这儿不欢迎你!”夏仲淮咬牙切齿,恨恨地说。
“唉!别那么小气嘛,好歹咱们曾有过一段难忘的回忆,在场也有许多好朋友,大家难得同聚一堂,应该高兴点才是哪!”她大方地朝旧识挥手微笑,那些人却不约而同调开视线,尴尬地迥避她的招呼。
“柳黛云?”夏仲淮极力按捺着怒火。“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她发出一串咯咯咯的轻笑,笑得花枝乱颤。
“你真爱说笑!我哪有那份能耐和胆量呢?更何况——”她暗示性地嘲讽道:“若真要倒,它自己就会倒,毋需别人来砸。”说完又轻笑两声。
“你……”
夏仲淮霎时火冒三丈,瞠目结舌!就在他忍无可忍,高高举起右手臂,即将向柳黛云挥掌而去时,蓝采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拦下那只手臂,惊呼道:
“不可以!”
众人一阵鼓噪,几个老友也上前劝阻:
“算了啦!夏兄,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暂且忍一忍嘛!”
柳黛云原本以为自己真会被掴耳光,害怕得连忙后退两步;眼见旁人将夏仲淮劝住,不禁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刚忙完服装秀的事宜,匆匆赶到的夏仲禹一跨进来,便嗅出全场火药味十足且诡谲的气氛。当他一看到柳黛云,和夏仲淮盛怒的样子,一切便了然于胸。
“喂!”夏仲禹竖起眉毛质问:“你来干嘛?”
“哎哟,小叔!”柳黛云嗲声嗲气地撒娇。“人家特地来探望你哥,可是他好凶哦,还想动粗呢!”
“谁是你小叔!”夏仲禹警告道:“你别到处认亲戚,我们跟你早就毫不相干了!”
“给我滚!”夏仲淮嘶声咆哮。“我不想再见到你,滚!”
“好啦好啦!”柳黛云被他那青筋暴跳、七窍生烟的模样吓得不敢再放肆。她暗忖:反正来这儿摆摆威风的目的已达到,不如趁早离开,“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她撇撇嘴,眼一瞪,转身向外,高跟鞋踩得喀喀响。
夏仲禹略一思索,追上前去,叫住了她:“柳黛云!”
“你呀!”她娇嗔道:“从以前就没大没小!自始至终,何时听你喊我一声嫂嫂的?啐!”
“以往你跟我们夏家的恩恩怨怨,我们不愿再费神计算。我哥已有了意中人,你若再出现大家都会困扰,所以不要再来了。”
“你说什么?”柳黛云一愕,“意中人?”她直觉地回转身子,朝蓝采依望了望,并走了过去,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莫非就是这女孩?
柳黛云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紧紧盯着蓝采依,第一次在饭店见面时,她只顾着跟夏仲淮说话,对旁人根本不屑一顾,所以,她对蓝采依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八成就是你了。”她挑衅而富含敌意地说:“从刚才你帮仲淮拿走杯子的小动作,和阻止他出手看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必要告诉你,你也不配知道?”夏仲淮一把将蓝采依揽了过去。
柳黛云冷哼一声。“少在那儿演英雄救美、小鸟依人的肉麻戏,恶心死了!”
“够了吧!柳小姐,不,应该说是管夫人。”周董看不过去,挺身而出。“你好歹顾虑一下管先生的面子,今天的事情若传出去,他会遭人非议的。”
果然是睿智之人!周董短短的三言两语堵得柳黛云无话可说。另一方面,周董在商界颇为德高望重,他一开口,她多少也有点儿顾忌,于是气焰便收敛了些。
“我也没啥恶意,”她强摆着高姿态,故意瞥瞥四周的摆设,“这个地方太小了,我还真不想再来呢!哼!”说完,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波,搞得现场一片乌烟瘴气,所幸与会者多为熟识之人,多少能体谅夏仲淮的窘境。
大伙儿正欲上前聊表安慰,夏仲淮臂弯的蓝采依忽然一阵晕眩,因而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夏仲淮大惊失色地问。
“没事。”她虚弱地笑笑。
“你的脸色好苍白?”有人大叫。
顿时天旋地转,蓝采依只觉眼前一黑,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厥了过去。
在医院的长廊上,夏仲淮兄弟二人在病房外焦灼地守候。在一分钟等于一年的漫长等待下,医生终于出来了。
“她怎么样了?”夏仲淮忧心忡忡地问
“积劳成疾。”医生答道:“贫血情形也挺严重的,需要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便离去。夏仲淮兄弟俩迫不及待地进入病房,守在床侧。
蓝采依没多久便悠悠地转醒,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采依!”兄弟俩急切地唤。
“你们……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虚弱地问。
“你昏倒了。”夏仲禹说:“吓了我们一大跳!”
夏仲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她的手,心疼而怜惜地说道:
“之前你因为思念蓝伯伯而情绪低落,后来又忙着打点公司的事而连日奔波,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已经够你累的了;偏偏那女人又来兴风作浪,甚至企图刁难你……”他满怀愧疚而沉痛地低喊:“采依,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
“不要自责,仲淮。”她温柔地说:“公司的事我忙得很开心,两个人在一起,能够同甘共苦才有意义,不是吗?至于那个女人……”她的神色沉了沉。“我根本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出手阻止我?何不让我教训她?她嚣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实在令人气愤!采依,对那种人,你何须维护她?”
她缓缓抬头平静地说:“你错了,我维护的是你不是她。”
“我不懂。”夏仲淮一脸纳闷。
“她确实嚣张,也确实欠教训,但我不希望你在公司里动粗,那儿是我们辛苦得来的成果;而且许多好朋友也在,你得沉住气,表现出泱泱大度,那些曾经因受不了你的脾气而疏远的老友才不至于再度却步。反正,真正吃亏的人是柳黛云,她要端架子就随她,咱们忍一忍,总会海阔天空。”
兄弟俩不由得打心底叹服!
“采依。”夏仲淮又愧疚又感动地轻喊:“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干嘛言谢呢?咱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哩。”她恬然一笑。
“哦,采依!”他双眼濡湿,激动得执起她的手,贴在滚烫的唇上不住亲吻。
夏仲禹悄悄地退了出去。走到医院外的长廊上,他靠在柱子边遥望着天际,心头有说不出的凄楚和酸溜。
除了大哥,她的眼里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她想的是他,念的是他,全心全意都是为了他!
夏仲禹俯首摇头苦笑。人家在里面情意绵绵、卿卿我我,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影像;而他呢?却独自退到寂寞的角落,明明醋意满腹却又不能嫉妒,明明相见恨晚却又替老哥感到高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思绪层层叠叠缠绕着他,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挂在腰间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梦妮卡打来的。梦妮卡是公司新聘的模特儿,美得令人不敢逼视,而且热情有劲、大方直接,她对夏仲禹示好多次,他总是意兴阑珊而予以婉拒。这回,梦妮卡又发动攻势了;寂寥失意的夏仲禹考虑了五秒钟,便接受了她去海边看夕阳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