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必须为赛季密集练习的韦斯特所预定的归期已到,这晚,骆家在某饭店的铁板烧餐厅包下贵宾房,为裴奇一家饯行。
“骆叔叔,很抱歉,从现在到八月份还有三场最重要的赛事,我无法全程参与俱乐部的筹划,不过,球场设计图的部分,我已经交代开发公司要先让我过目,骆叔叔到时若有任何问题需要我,我们可以电话联络。”
“别这么说,你这么忙,肯来这一趟骆叔叔就很高兴了,尤其是还愿意花这心思。”
骆彬南举杯致意,大伙共同端起桌上的红酒欢饮,独独边边有个人闷闷不乐、心事满怀,与此刻的欢乐气氛格格不人。
搁下酒杯,继续低头戳刺食物,可可眼神黯然。
她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一得知他们就要回美国,胸臆间便浮起缕缕的失落感……
“反正我们俩在家里闲着也没事,说不定一、两个月后就于脆再来台湾,一道帮忙,不然光是入了股,不花心力也说不过去。”闲不下来的邱黛敏兴致勃勃道。
百分之三十的投资是他们商量的结果,这骆家本身资金已够充裕,再加上裴奇家的加人,更是毫无后顾之忧,也因此,计划内所有软硬体设施更会样样讲究、使用最高级的建料,包括景观园艺、会馆建筑、球具人力……成立之后,必定能成为台湾首屈一指的高尔夫球俱乐部。
“好啊!到时大大小小的事一定很多,可以一起出主意、一起决定更好。”丁晴开心地握住邱黛敏的手,两人个性相近,都是开朗型的妈妈。
“我们一回去就将资金汇过来。”盖瑞·裴奇说道。
“那不是问题,看你们方便就好。”骆彬南豪爽地说,资金赞助不是重点,合伙愉快、兴趣相同才是最令他雀跃的。
长辈们在说笑间把投资合伙的事定案,但韦斯特明显地注意到可可的落落寡欢。她好安静,一顿饭快要结束也说不到五句话……
这不像是她的个性,虽然在外人面前她会比较端庄,但也不至于像得了自闭症似的……这妮子又在闹什么别扭吗?
凶手不是他吧?他可保证绝没有惹她不开心唷!
自从他们一块儿去打过球后,两人的关系就已好转,她不再视他为敌,他也不再故意戏弄她、惹她生气,所以这些天来相处机会虽不多,倒也算是相安无事,甚至可称之为和谐融洽。
像是意识到什么,可可抬眸,对上他的眼,心跳在瞬间漏了拍,赶紧不甚自在地调开视线。
他在看她?!
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来,却紧张地一仰而尽,不习惯酒精味的可可猛皱起一张脸,活像个小老头儿,惹得韦斯特勾起唇角,险些忍俊不住,连忙别过脸。
这会儿,漏了拍后的心跳又转为乒乓鼓噪了!真是!
她到底心虚什么?心慌什么?又怅然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十天,可可发现自己的心脏可能有毛病,一会儿漏拍、一会儿急速跳动,每次失序的肇因都是韦斯特,若他走了后,她还是没好转,那得走起医院检查,否则哪天心脏不够有力,受不了这样摧残,突然罢工就糟了。
“韦斯特,等俱乐部完工,你一定要来剪彩哦!到时,把假期排长点,别来匆匆,去匆匆的。”丁睛和蔼地笑说。
闻言,可可悄悄抬头观向韦斯特,内心升起的异样情绪似乎与期待极为相似……
“会的,到时我会来的。”韦斯特宣布,视线捕捉到她的,揭眸深处是一抹奇异而无法解释的神情。
再垂下头避开交会的视线,可可佯装忙着进食,因着这一句类似承诺的宣布,一直低迷的心情舒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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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走火人魔了!”
端着两碗什锦西,何孟儒睨向沙发上的可可,故意慢条斯理地从电视机前走过,还恶意地顿了顿。
“吱吱!快走开!”可可猛跳起来直接把他当苍蝇赶,有谁敢阻挡她看球赛,杀、无、赦!
抿抿唇,瞪着她一眼,他好气又好笑地嗤声摇头。还是认命地当她的老妈子,好好地把面放至她面前的茶几上吧!
没办法!自从去年暑假见过韦斯特·裴奇,可可收假回英国后就变成高尔夫球狂热分子,时常趁假日呼朋引伴打球不说,只要有球赛转播,她就一副屁股沾了魔鬼粘,眼睛黏在电视前不可自拔的着魔样!
身为她的同居人兼保母兼好“妹妹”,他是首当其冲遭荼毒,被迫成为她的球友,七早人早天没亮,眼睛睁也睁不开就被拖去打球,可怜得边走边“度咕”,再不然一有球赛就是电机被霸占,死也不肯让他转台。
“快趁热吃吧!糊了吃起来很恶心的!”低柔的男性嗓音中夹杂着明显的温柔。
“啊——赢了!耶!”激狂尖叫声爆出,可可倏地从沙发跳起,欢天喜地回跳个不停。
画面中,韦斯特成功地推杆进洞,成绩遥遥领先所有选手,结束这场英国公开赛,在场球迷欢声雷动,电视机前的她也如历其境。
手里的碗因她突如而来的吼叫声而晃了下,何孟儒连忙稳住,却已溢得满手油汤。
“厚!看到鬼!”责怪地啐她一句,赶紧抽来面纸擦拭,“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胆子都被你……”嘴里仍不甘愿地叨叨念。
瞥看电视一眼,他现在看见高尔夫球就想吐……就知道!一定是韦斯特,可可才会这么捉狂!
“呵呵!本姑娘高兴,明天请你吃饭。”手舞足蹈地挨近何孟懦,可可勾肩搭背地一派豪爽。
“你这次下多少注?”闻言恍悟,抿嘴笑了笑,他斜睨向她,神秘地问。英国博彩公司盛行,无所不赌,特别对运动比赛更为热衷。
“一千美金。”纤纤食指一伸,她笑得灿烂。小赌恰情,何况她对韦斯特有信心,所以是稳赢不赔的啦!
“哇!这一年来的几项赛事,你光靠韦斯特就赢了将近一万美金了!”偏头算了算,何孟儒咋舌。
“是啊!有机会再见他,要买个礼物答谢,毕竟他让我赚了不少零用钱。”可可笑着说。其实,她买他不是真以赌为目的,纯粹是对他的信心与支持,至于强烈的信心打哪儿来,她也无从解释。
端起什锦面,她有些恍神,筷子在汤碗里翻翻搅搅,就连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啊!老实说,是不是爱上人家了?”端出八卦嘴脸,何孟懦暧昧地问。
“什、什么?”可可愣了下,随即噘嘴反驳,“你少胡说!我哪有爱……”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从去年见过他之后,就迷上了高尔夫球?”压根不将她的反驳当一回事,他接着问。
为了打球方便,她的及肩长发整个削薄成短发造型,原本“幼绵绵、白抛抛”的肌肤也晒成了蜜金色,虽然看来更健康阳光。然而鼻梁上的几个斑点却让她成了雀班姑娘……也不想想刚来英国念书时,同学当中有人约打球,就算三催四请也拉不动她,然而在见过韦斯特后,居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其中必有蹊跷。
“我那时正好才了解到高尔夫球是有益身心的运动嘛!”莫名地红了双颊,可可飞快地回嘴。
臭阿儒!谁规定迷上高尔夫球就是爱上韦斯特!
“那你干嘛一有他出赛的转话就死盯着不放?”带着调笑,他不死心地质询。
心一怔,她咬唇迟疑。
“观摩球赛以求进步,人家是闻名全世界的高球名将耶,现在又荣登球王宝座,谁不爱看他!”小脸昂高,以示理由充分。
说到这个,她又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短短一年光阴,原本排名第二的韦斯特势如破竹,把对手狠狠甩在后头,以无人能匹敌之姿稳居最高荣耀,光四大赛的奖杯就又添四座,再度改写高球历史,完成当代职业四大赛连四冠的空前成就。
“是吗?看球赛是求进步,那绝不错过有韦斯特的杂志又是求什么?”何孟德从茶几底下拿出在回家路上顺道买、预先藏好的一本最新杂志,故意在可可眼前晃一晃,以她能看得清楚却看不仔细的速度收回,成功吸引她所有注意力。
他是打定主意要在今天逼问出可可的心意了,这疑惑搁在他心里一年,不问清楚不舒坦,再说,死党麻吉怎能藏心事?他暗恋班上哪个男同学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若暗杠就太不公平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快给我!”双眼发亮,惊喜的可可倏扑向前。
“不给你,除非你承认。”飞快地把杂志藏于身后,以男性的身形优势挡住她。
“承认什么啦!”她怪叫,不忘抢夺。
“承认你暗恋韦斯特·裴奇。”这已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了。
“你神经啦!”干吗一定要人承认!
“我问你,你是不是常无缘无故地想起韦斯特?”不将她的抗议抢夺看在眼里,何孟儒继续追问,企图分析出她所忽略的重点。
打球时想起他神奇的球技,不算无缘无故吧?拖着疲累的步伐走在球场上时,就想起他曾不辞辛劳地背着她走了十洞的距离,应该也不算无缘无故吧?
看到糖就想起他,应该也不算……都是有缘有故的咩!
“不是!”经过迅速分析,答得斩钉截铁。
“才怪!”回答速度过快,分明是为否认而否认,他回决她的答案,“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特别关心与他有关的消息?”毫不松懈地接着再问。
“不是、不是、不是!”迭声否认显然表示可可快捉狂。
死阿儒是不是吃饱太闲,才会来逼供?她是不是该考虑使用暴力逼他就范,才能把杂志抢到手?
“哼哼,你抢杂志的狠劲就已经说明你的口是心非。”快招架不住的何孟儒只能任她夺走杂志。他可不想和韦斯特一样,冒着门牙被撞断的危险。
“哼!”抢到手就不再受制于他,懒得再回应,可可抱着杂志继进单人沙发里打算一睹为快。
“先吃面啦!都冷了!”坐回位过上,运动过后饥饿感更彰显,何孟懦捧起碗稀里呼略地吃了起来。
瞪看他一眼,再把视线挪回杂志的封面上,高举拳头的韦斯特神采自信,沉稳如王者之尊的浓浓傲气自他身上流泄……骆可可目光胶着,失了神。
脑子里不争气地—一呈现出和韦斯特见面、对谈的每个片段,与照片里仿佛遥不可及的他相比,短暂记忆中的他有说有笑,会恶意捉弄、嘲笑她,还会……细心体贴地……她应该是很幸运才能看到这鲜为人知的一面吧?!
蓦然,脸蛋上浮现两朵红云,心脏的跳动变得强烈,可可咬着唇努力告诫自己别想太多.可越是奋力克制,情绪越不受控制地脱轨。
“还说没暗恋人家!骗肖仔!”坐在一旁将她的诡异模样都一一收进眼底,何孟儒犯著嘀咕。
他的揶揄嗓音飘进耳里,可可猛回神,狠狠白他一眼,“念念念,念什么念?像个老太婆似的!”
“口是心非的家伙!”何盂儒皮上瘾,挑衅地撩拨她。
可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张口无语,对他硬是认定她暗恋韦斯特的想法,不知如何是好。
“有毛病!我懒得理你!”不再理会,她翻开杂志,把注意力投注在内容里。
半晌,过度静默及周遭突然隐升的不对劲,让埋头猛吃的何孟儒家觉异样,不禁抬头察看。
“怎啦?脸色这么难看?”他小心翼翼地问,只见一片乌云在可可头顶上酝酿,她握紧杂志的手已将纸张捏皱,垮下的小脸与前一刻的欣喜羞赧差之千里。
可可瞪着摊开的杂志,某女星的照片与韦斯特的照片放在同一页面,耸动的标题突显其暧味不清的关系……她莫名地感到气闷,浓浓的酸味鼓胀在胸臆之间。
凯特蕾丝,美国新生代偶像,面貌姣好、身材火辣……是目前高球名将韦斯特的头号排闻女友。
原来他喜欢那种肉弹到的巨无霸!难怪当初嘲笑她又扁又平!
咕,肤浅的男人,木兰飞弹会提早下垂,像她这种,小而挺、小而美的秀珍咪咪才精致好不好!可可目光嫌弃地瞥着照片里的波涛汹涌。
循着她的视线,何益懦拉长苏子一探,原来如此……
“吃醋了吧?!还说不爱人家!”吱!这下不打自招了吧!他收回视线端正坐好,风凉话自口中缓缓传出。
“这样就叫吃醋哦?”可可怪叫地吼回去。她、她干吗吃韦斯特的醋?!她只是……不太高兴而已!
“这还不叫吃酯叫什么?”何孟儒也学她的口气回吼,“还是你要说喝酯我也不反对啦!”接着嘀咕。
可可语塞,找不到什么借口反驳。
垂首,再望向杂志,她紊乱的心情宛如毛线球般纠结。这样的反应就叫吃醋了吗?
难道说,她真让阿儒说中,爱上韦斯特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阿儒居然比她自己还早知道?
不!才不是爱呢!她只不过……只不过……那样的感觉算什么呢?好感?喜欢?,好烦呐!下意识地瞪向阿儒,带着埋怨、带着瞠怪,带着莫名其妙的归咎,把造成杂乱心情的箭头指向谁一可欺侮的人。
都是他!没事扰乱她的心情,挑起她从不细思的部分……
“瞪我干吗!闹绊闻的又不是我。”察觉到怨怪的冷箭射来,何孟儒很有先见之明的挪动位子拉开距离,免得被台风尾扫到。
“哼!”从鼻孔呼了声,难以厘情心情不佳究竟源自于多事的阿儒,抑或是……杂志上的排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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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结束这次英国公开赛,韦斯特·裴奇的丰功伟绩中再添一冠,即使连着三日的赛程令人疲累,夺冠者依然神清气爽。
这次的比赛韦斯特本就胸有成竹,获得胜利是他预料中的事,要说他自信也行,说他自负也无不可,事实证明他确实有这个能耐,让别人无法对他的自信置喙。
而这份骄傲霸气全是自我认定、了解使然,他向来清楚自己的能力如何,至于表现好坏与否,则属于状况方面的问题,目前的比赛对他来说,已不是众家选手的比较,纯粹成了他对自我极限的挑战。
轻松惬意地待在饭店里,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掉一身疲惫,随意套在身上的黑色浴袍益发突显他巍然尊贵的王者气息,踱向迷你吧台,长指—一划过各式酒瓶,最后在白兰地的瓶身上停留。
拿起、开瓶,取出水晶酒杯,宛如他眸子色泽的琥珀色液体缓缓注人,在六分满时停住,适当小酌有助血液循环及心情放松。
彼俦ㄒ剩肴幌炱鸬牡缁傲迳蚱剖夷诘哪病?
交代过贴身保镖与专任杆弟没有重要事不要再来打扰,也要求饭店过滤所有电话,因此能接通到房里的会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举步,韦斯特唇畔笑意微扬。
“妈咪。”他率先叫唤。
“嘿!乖儿子!恭喜你又赢得这次比赛!累不累职?”邱黛敏喜滋滋地道贺,不忘关心。
“不累,你和爹地都待在家看转播吗?”
这是几年来的默契与习惯,每每重要赛事之后回到饭店待一切就绪,总会接到父母的电话,即便只是简短的三言两语,却充分地表达了关心及鼓励。
“当然喽!这次是在英国,不是美国,没去球场看,我们当然在家守着电视啦!”她朗声说着,突然又顿了顿,“等等,你爹地也要和你说话。”
有这一对好父母是他的幸运。电话这头的韦斯特笑意始终不减。
“韦斯特,爹地从头到尾都看了,你这次的表现真是没话说,尤其是第十六洞那记老鹰真是神乎其技,看得我和你妈咪在电视机前开心的大叫。”盖瑞雀跃地形容,儿子的球技在他眼里已达出神人化的境界。
“拿下老鹰的机率很小,运气成分占很高。”他含蓄地说。虽然在挥杆前各项因素都经过考量,但除去经验和球技,一杆进洞的机会谁都知道微乎其微。
“是啊!天都帮你。”盖瑞呵呵笑着,忽地想起,“对了,可可不也在英国念书吗?”扬声问向一旁的妻子。
可可这名字突然窜进耳里,韦斯特的心没来由地猛一跃动,跟着脑子里浮现她娇俏的身影。是啊,他顾着球赛,竟忘了可可也在这个地方了!
“是啊!来来来,我说我说。”邱黛敏一屁股挤开丈夫,抢过话筒。
“韦斯特啊,反正你打完了.可以抽空去看看可可啊!带个礼物,顺道请人家吃个饭,知不知道?”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前些时候到台湾为俱乐部的事情忙碌时,两家人曾在无意间聊起,大伙儿都觉得这对小儿女挺登对,希望能促成他们,只可借一人正在求学,而一人正为前途奋斗,交集原就不多,更遑论培养感情,是以,只要有任何机会都要好好把握。
“好,我会的,有地址吗?”唇边笑意加深。
“我打去你骆叔叔家问,晚点再打给你。”邱黛敏说风是雨的个性一刻也等不了,话说完立即收线。
挂上电话,瞥见床头柜上散落的几颗咖啡精,韦斯特习惯性地拆了颗放进嘴里,颀长身影倚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双腿闲适地交叠在脚垫上,思绪悄悄飘离。
距上次见面,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这段时间她好吗?
是否仍像记忆中那样,既可爱又别扭?想起她闹脾气时的表憎,小嘴微微噘起,晶亮大眼漾着光芒……韦斯特不觉莞尔。
明儿个给她个出奇不意的惊喜,不知她会用什么样的可爱反应来迎接他?!
不由自主地,他揣想起见面时的景况,期待在胸臆间、在他未察间悄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