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伤口所启开的新鲜亮光。
像那古老的爱一默默穿过掩埋的嘴所形成的一种永恒。
智利·聂鲁达
南诺天并没用酒来麻痹自己。他并不嗜酒,但他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
他觉得自己就像青涩的少年一样,尽管理性告诉他不需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心碎,但他仍无法为自己寻求适当的出口。
他盯着站在面前屏息期盼的妓女,一点也不合他的口味。没错!她的胸部十分丰满,几乎有一半以上暴露在胸衣之外,臀部肥厚;一度这样的身材是他泄欲的标准范本,但是此时此刻,她就像一杯喝起来像尿的啤酒。
这个妓女和他真正想要的女人比,是个差劲的替代品。
“南先生?”姑女王着手脱衣服,准备纾解客人体内涨满的欲望。她很喜欢这类的客人,出手阔绰、英俊迷人。
他丢了几个英镑打发她。“你走吧!”
“南先生,我还没有替您服务呢!您放心好了,我早上才做过健康检查,我的身体很干净。”妓女讨好地道。
“我不需要你。”他轻声地说。
“可是您的身体早已背叛了你。”她的眼光投向他的下体,露出愉悦的眼神。
“不管我的身体如何反应,它都不是因你而起。”他黑色的眸子掠过一道光芒。
那名妓女倒抽一口气,识相的离开。
今晚,南诺天不在南园,而是在他位于摄政公园附近的公寓。他知道弦歌加入了周跃升的剧团,很快就要站在舞台上演出音乐剧。
他拒绝放弃,也不能放弃。他不要自己成为逃爱之人。他很清楚自己爱上了雷弦歌,纵然她不爱他,仍不能阻止他的爱。他要得回她,想办法让她爱他。
第二天,他写了一封信,请管家送到“雨果剧团”,收信人是雷弦歌。
弦歌:
今日午后三时,摄政公园见,不见不散。
南诺天
“谁写的信?”周跃升问。见她刷白了一张脸,直觉与来信有关。
“一个朋友。”她立刻换上快乐的面具。
“我们是好朋友,你可以信赖我,如果你有什么麻烦,不要吝啬告诉我。嗯?”他说道。
两人目光相锁。
相识的这一个月以来,她感受到周跃升对她的关怀已超过普通友谊。她没有正面求证,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盯着窗户外,“下午我要请半天假,有个朋友要来伦敦找我叙旧。”
“什么朋友?”他问得很急,而且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势。
雷弦歌看向他,绷紧下颚。“很想见面的一个朋友。”
周跃升直觉那个让她很想见的朋友,一定就是能够引起她情绪剧烈起伏的人。
他莞尔一笑,深呼吸了一下。“我恐怕是爱上你了。”
雷弦歌抬起眼眸瞅着他,猜不透为什么他选在今天向她示爱。“你吓到我了。”
“不要怕我,我只是诚实罢了。我一向忠于自己的感情,爱谁就应该让她知道。”
“我很平凡,不值得你爱。”她低喃。
他很温柔地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然后十分轻柔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她想逃走,不要这种亲密。她无法忍受除了诺天以外的男人碰她。
她想起了下午诺天的摄政公园之约。是的,她要借此理清自己对诺天的情感到底是不是出于真爱,是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所以她想尝尝跃升的吻究竟与诺天的吻有何不同。
她犹豫地点点头。
他微笑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绝美的脸蛋,将他的唇复盖在她之上。
才三秒钟,她就分辨出了其中的不同。
周跃升完全无法激起诺天只要几秒钟就能激起的火花,不论前者是如何投入,技巧是如何高明。
但对周跃升而言,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他爱极了这种亲密的吻,爱极了她带给他的感觉,他发誓眼前这个女孩让他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之处。
“你感觉到了吗?”轻轻离开她的唇,他吻的意犹未尽。
“什么?”她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而心情愉悦。
“我们是天地设的一对。”他一厢情愿地道。
她并没有这种感觉,又不愿正面伤害他,只得淡然一笑。“跃升,别人戏太深。”
“我不是在对你作戏,我是认真的。”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他的反应不是入戏太深。
“你是个好人.而我只不过是你人生里的女配角罢了!就像我们下个星期即将上演的音乐剧,你的女主角另有其人。我配不上你。”
连白痴都听得出来,这是拒绝“好人”的公式化答案。
“我的社会地位,你可以不屑一顾。”他不在乎阶级之分,他不要弦歌掉入阶级的迷思。
雷弦歌摇摇头,她不懂,为什么有些人非要听到残酷的事实,才能明白有些事是不会成真的。
她想,他是误会了那个吻。
不过,时间自会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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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莉莉香汗淋漓地打着桌球,对手自然是奥利佛。
“好过瘾!每天练球两个小时,消耗了多余的脂肪。”暂停练习的罗莉莉,灌了一大杯水,边擦汗边说。
“你的球技愈来愈好,而我的体力也是愈来愈好,有助于舞台的表演。”奥利佛也喝了大杯的水。
“你现在准备与谁签约?”
奥利佛耸耸肩。“还没决定,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对你们这一行完全是门外汉,没办法给你什么建议。”她觉得演戏的全是疯子。
“你还是很讨厌和我像正常人一样聊天。对不对?”他憋了很久,决定一问。
“不然你想要我怎么样?替你擦皮鞋、绑鞋带吗?”她抿着嘴,懒得多说废话。
“你对我的态度,这几年来从没友善过,连咱们打桌球,你也非赢不可。不只第一场赢,而是每一场都不要命似的。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你不只得罪了我,而且还欠我一个答案。”
他的心怦怦跳着。“什么答案?”
“你不知道吗?”她恨他装糊涂。
“十年前,当我还是老夫人的特别护士时,你答应过我什么?”罗莉莉幽幽地说着。
“我……”
“你说过等你大红大紫时,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然而十年过去了,你红了、也紫了,但是你的誓言呢?”罗莉莉忍不住大嚷道。
“你希望我履行承诺吗?这十年来,我看你换男朋友的速度比电影下片还快,你教我如何敢有所奢求?”他心里又何尝不想呢?
“你胡说!”她不服气。
“我胡说吗?汤姆、理查、亚力士、罗杰、梅尔、罗勃、史思……我有没有遗漏的?”他的火气也上来了。
“那些都只是逢场作戏!我寂寞,需要人陪,而这十年来你什么也没表示,我以为你忘记了。”她有一肚子的委屈,今天终于向他坦白了。
“你的凶悍与冷漠,令人退避三舍。”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实在太令人生气了!”她为两人孩子气的对话感到好笑。但她不准备先让步,硬撑了十年,她不想功亏一篑。
“莉莉,我们休战好吗?”奥利佛摊开双手,诚恳地道。
“和解可以。”她求之不得。“但有条件。”
“你说吧!十个也答应你。”他快乐极了。
“你得陪我到亚斯寇赛马场看赛马。”十年前她邀过他一次,被他以彩排舞台剧为由所拒,令她伤心欲绝。
他也记起了那件往事。这回她再邀请,他欣然同意前往。“明年六月的事,你这么早就计划了。”
“不先预约可不行,到时候你不知又会用什么理由搪塞我。”她还是不放心。
“放心好了。诺天的歌剧院炸毁了,而整修的这段日子,我的空闲时间很多,连排个婚礼和蜜月都不成问题。”
“你是在求婚吗?”这算是哪门子的求婚?
“如何?机会难得哦!”他嘴硬地逗她。
“小心我狮子大开口,花光你这几年的全部积蓄。”她欣喜若狂。
“不要紧,若是不够花,我可以和诺天周转一些。”他搂着她,热情地拥吻。
“诺天什么时候要娶他的小仙女?”罗莉莉依偎在奥利佛的怀里问道。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你亲自问他,可能比较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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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公园
雷弦歌穿了一件水蓝色的洋装,站在一棵合欢树下。
一群妇女带着她们的小孩在公园里写生;秋日的伦敦美得令人揪心。
她紧张地喘不过气来,害怕与兴奋的情绪交替出现。
“小姐,你的出现,平息了一场可能的战争。”冷冷的声音突然由后面响起。
她愣了一下,脸色刷白,不知如何反应。
他扳过她的身子。“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周跃升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我会杀了他。”他失去理智地道。
刚才他看见周跃升开车送她来,还无耻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亲吻。
“你疯了?!”她望进他的瞳孔,轻吼道。
“是的!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
一滴泪水滑下了雷弦歌的脸颊。顺着面颊落至她的下巴。
南诺天几乎冲动地想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样异样的感觉令他心生不安。她很讨厌他吗?为何一见他就流泪?
“你没有必要流泪,我们可以愉悦的相处。在南园时,我记得你还很喜欢我的。”
“你说过,那只是一时的迷恋。”雷弦歌用手背抹去泪水。
“哼!迷恋也好,真喜欢也好,反正你都必须回到我身边。”这听起来确实古怪,南诺天从不开口要求女人回到他身边。这是头一回。
“办不到!”她狠下心来。
他突然收敛起冷笑。“办不到,是吗?你的妹妹现在在南园。”
她的表情急剧转变。“怎么会这样?”
“雷晓佩,你唯一的妹妹,也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将她从台湾接来南园,她今年刚从初级中学毕业,很想来伦敦找你,只是你舅舅没有这么多钱。”
她瞪着他。“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不是什么卑鄙的手段。我用的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银弹攻势。你舅舅被银弹打动了。而且我告诉他们,你在我的歌剧院工作,他们很乐意将你妹妹送来英国。”他知道。他为了得到她确实太不择手段了点。但他实在不想失去她,如果他现在不争取,未来的六十年他将沉溺在遗憾之中。
“我要见晓佩。”她要求。
“我会让你们见面,但你必须先搬来我在摄政街上的公寓。”他挽住她的手,当两人肢体一接触,彼此都产生不小的冲击。
走进他位于摄政公园旁的房子,他正色地看着她。“我们心里都有数,你想要我,就像我想要你一样。”
他的手指轻抚过她的颈背。“你让我魂牵梦萦。”
她猛地转身。“不要碰我!”
他邪恶地笑着,握住她的手。“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很适合演杜兰朵公主。”
她试抽开她的手,但没有成功。 “你到底想怎么?”
“我要你嫁给我,暖我的床,生我的子嗣。”他扣住她的下颚,将她绝美的脸蛋抬了起来。
“求你饶了我。”她再次挣扎。
他拉下脸,苦涩至极地道:“戒毒如戒你。”
世上的人都知道,要戒毒瘾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然而要南诺天忘了雷弦歌,就如同比毒犯戒毒难上千百倍。
他低下头,复上她的唇,两人的舌尖交缠在一起。
突然,她奋力地把头别开,并在他怀中死命的挣扎;南诺天受够了,他将她推倒在俄罗斯地毯上,而她的拳头则不断打在他身上。她不能让他这样对她,但却不敌他的力量。“要做就赶快做!”她全身酥软,一动也不动地准备让他为所欲为。
“嫁给我。”他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尤其是在爱她的这件事上,他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凡人。
“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她低喃。
他翻身离开她的身体,与她并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我有这么可憎吗?”他生平头一次求婚,不断地遭拒,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想结婚。”她想起唐曼菲关于南家族咒语的警告,无论如何她不能害死诺天。
“留在我身边。如果你不想嫁给我,那么,我也打算终生不娶。”他的语气非常落寞。
“你忘了你们家族的诅咒吗?”她心急如焚。
“若是兄弟真的不能相见,也是上天的安排。”他苦涩地笑道。
“你可以找个你爱的女人结婚,而我……我答应永远留在你身边,直到你厌倦我为止。”
他转过身亲吻她的颈子。没有任何女人能给他如此大的爱欲,他渴望得到那份她永远也不会给他的爱。
两人双手互握,身体的需要立剧被点燃。两人视线相锁,默默无语,他热切切地吸吮着她,温柔地占有她,大叫着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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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要搬去和南诺天同住?”周跃升无法接受。
雷弦歌掩饰脸上的酡红,颇为不自在地道:“我妹妹到英国来找我,将和我同住在诺天的公寓,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就算是做了情妇,她也不想成为那种理所当然的情妇。
“我没有任何意图,只是希望你告诉我真相。”周跃升伤心的说。
“真相如我所言,我只是想就近照顾妹妹。”她说得非常心虚。
“你的戏剧热情呢?你不想要了吗?”
“不!我的戏剧热情依然炽热。下个星期的登台计划不会生变,我只是住的地方不同,其他照旧。”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自己比同年龄的人老成太多,现在反倒是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心智。不然在她遇到诸如此类成人世界的纷乱,她一定会崩溃的。
“你的心,还有你的身体呢?还是依旧自由吗?”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不让她逃避。
她回避他的目光,假装不在意地道:“当然!没有什么不自由的。”
“好!但愿你今日所说的全是心里想的。”
雷弦歌低下头,提了皮箱便要往外走。
“我送你。”
她摇了摇头。“南先生会来接我。”
“弦歌……我心如往昔。”他在后头低喊。
又是一个痴情的人,若世上有丽个雷弦歌不知该有多好。一人一个,正好公平。不过,这也是一句不切实际的话:怎么样也不会有两个外貌、性情一模一样的人,三角恋注定会有人心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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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英国好漂亮哦!”雷晓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
在英国,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在台湾还有个妹妹。诺天真是神通广大。
“再过几个月,等你待久,新鲜感没了。你就不会这么兴奋了。”她为了明天的音乐剧内心十分的紧张,她很重视这次的登台。
“南哥哥对你真好。”雷晓佩边舔着冰淇边道。
是吗?诺天对她真好?
或许是吧!人人都这么说,她不该不识好歹的。
“他把你从台湾带来这里,难怪你这么喜欢他。”
“才不是他带我来的呢!”
“不是吗?”
“是舅舅主动写信给南哥哥要钱的。上回你写给我的信被舅舅发现了,舅舅猜南哥哥很有钱,所以写了封信跟他哭穷。”
天啊!原来是这样!
“爸爸身后留下的保险理赔金,全给了舅舅。当初说好要作为你的生活花费和教育金的,三百万耶!”雷弦歌无法置信地道。
“全玩股票赔光了吧!我也不敢问舅舅。”
她又欠诺天人情了,看来她还一辈子也还不清。
“姊姊,你怎么了,南哥哥没告诉你吗?”雷晓佩担心地问。好不容易可以和姊姊住在一起,她不要被送回台湾,她不喜欢舅舅一家人。
“不是的,你别瞎猜。来英国后你一定要比在台湾时更用功。知道吗?不要让外国人看不起。”晓佩一向贪玩,她不得不这么叮咛她。
雷晓佩点点头,露出可爱的笑容。“我会的,我的智商很高、记忆力又好,念书难不倒我的。”
“要谦虚些。在外国人的地盘,人缘要好的不二法门就是不卑不亢。”碰到妹妹,她成了爱说教的老学究。
“知道了。姊姊,你和南哥哥是不是会结婚啊?”
“谁这么告诉你的?”
“在南园,大家都这么说啊!难道不是吗?”雷晓佩难掩失望,她日夜祈祷姊姊和南哥哥的婚事能早日成功。
“空穴来风,我并没有要嫁给诺天。”她否认。
“好可惜!我们雷家还想要靠你出人头地呢。不
过不要紧,做个国际巨星也不错啊!姊,你应该拍
电影的,歌剧和舞台剧,我们这种年龄的人根本不
太看。”雷晓佩恨不得姊姊大红大紫,最好成为全世
界的熠熠红星。她也有面子嘛!
“我只想专心演舞台剧,对拍电影没兴趣。”这
是她的执着。
“你还是忘不了爸爸的梦想?”可怜的姊姊,为
了父亲未成的理想,竟着了魔似的去实现。
“不全是。爸爸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否则当
初我也不会壮着胆子,只身前来英国。只有站在舞
台上,我才能真正忘了自己,也忘了烦恼。”“姊姊,你有什么烦恼吗?”雷晓佩好奇地问道。雷弦歌摇头。“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南哥哥今晚会来吗?他好几天没来了。”是的,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