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出声的人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神态从容,一脸自信,尤其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仿佛能轻易洞悉人心,不过他嘴角总挂着-抹浅笑,增添了几分玩世不恭,也多了些亲和力。
风浮玉应了一声,表明知道他的到来与存在,却没再多说一句话。
易禾年不以为意,笑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爹新聘请来的武师,人称天下第一快剑,江湖第一高手,易禾年。「
风浮玉听了他这毫不谦虚又自吹自擂的介绍,原先紧闭的唇微微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但他依旧默不作声。
易禾年见他不吭一声也就罢了,背对着他的姿势连动也不动一下,倔强的个性简直和他当年一模一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颗顽石,要他点头不容易,不过他易禾年一向喜欢接受挑战。
他来到风浮玉身旁,目光没瞧向他,问题却是明显针对他,」你说,一个人的快乐,是由自己主宰还是他人主宰?
风浮玉侧眸瞅了他-跟,依旧不语,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被动的等待易禾年自己说出答案。
易禾年呵呵一笑,自问自答,「你不说,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的快乐,完全由他人主宰。」
「胡说!」风浮玉浓眉一轩,总算有了反应。
「你看、你看,我随便说一句话,你就不高兴了,可见我能主宰你的快乐与不快乐。」
这话乍听之下无可反驳,却又让人觉得不快,风浮玉不由自主的侧过头来,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生气。
「你能说一句话让我快乐吗?」他的语气充满挑衅。
易禾年负手背后,自信一笑。
这小子太小看他了,他可是有备而来。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吗?」
这小子太小看他了,他可是有备而来。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吗?」
「又如何?」
「很简单,只要你得到我的剑法真传,我敢保证你爹一定会让你离开飘渺帮几天。」
「真的?」原先抑郁的眸掠过一丝惊喜。
风浮玉半信半疑。
易禾年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唉,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怀疑,实在太没面子。」
话一说完,易禾年身形一动,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鞘入鞘,剑气在风浮玉脸上擦过,却没伤到他分毫。
「怎么样?」易禾年环手胸前,得意洋洋的瞧着风浮玉。
风浮玉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很厉害。」他脸上的笑容实在让人觉得刺眼,不过,他真的不可小觑。
易禾年瞧着风浮玉的表情变化,胸有成竹,索性直截了当的间他,「想不想拜我为师?」
风浮玉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想。」
「小子,你还算有眼光。当初要不是你爹三番四次的显剑庐找我,说什么放眼当今天下,就属我的流金剑法最快、最厉害、最深奥,除了我,没人有资格论剑,也除了我,没人有能力做你的师父……前前后后絮叨个不停,烦得我受不了,只好答应来他的要求,否则我还不想来。」
「是吗?」风浮玉听着易禾年一番自我褒扬的叨念,脸上不自觉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在飘渺帮,真世家易禾年这样有趣的人。
易禾年来到风浮玉面前,又道;「小子.我见你极有慧根,只要你用心学,不出五年,必能尽得我流金剑法真传-」
「五年?」风浮玉微讶的打断他的话。
「怎么,五年还嫌太长?」
风浮玉脱口道:「五年后,她说不定己嫁人了!」
「她?哪个她?」
「她就是……」咦,他怎么说不出她的名字?
他明明记得的,而且记得很清楚。
可是,怎么此刻却说不出来?
风浮玉慌了起来.急得直冒冷汗。他不可能会忘了她的名字的。不可能,不可能,他答应过她,不会忘的!
她就是……
风浮玉霍的从梦中醒来。
伸手揩了揩汗,他喃喃道:「钏玉……」
梦境如幻似真,但这次他可以肯定,他真的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她」的名字,但关于他和她之间的事,他依旧……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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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风浮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不能怪他,昨晚夜半惊醒后,他便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直到鸡啼声响起,他才勉强睡去,再醒来,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倒是正在二楼擦拭桌椅的钏玉一见他下楼,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上前。
「风公子,你醒啦。」
风浮玉瞧向她,抛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她看起来异乎寻常的愉悦,敢情是在路上捡到银子?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钏玉没头没脑的问他。
「什么用了什么方法?」
「艾嘉人呀,他一连五天都没来了呢!」
「原来是这件事。」风浮玉恍然大悟,嘴角扬起一抹笑。
不过是那天他差了艾嘉人的家丁,替他送封信给莫相寻,要莫相寻小小「警告」一下艾嘉人,别再来骚扰钏玉而己。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钏玉见他自顾自笑得得意,也不回答,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既然他这么有办法,如果能传授给她,以后再遇到登徒子,她就不用担心了。
风浮玉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漏。」时机未到,他还不打算暴露身分,免得招来四溟帮的人,危及钏玉。
再说,他现在只记起钏玉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其他的一概不知,这要如何和她相认?
「这算哪门子的天机?」
钏玉没注意到他眼里复杂的表情,不满的瞰起嘴。
见她不悦,风浮玉灵机一动,哄她道:「不然,条件交换如何?」
「什么意思?」别想要她花银子买秘密。
风浮玉见她一副防卫着他的模样,不禁又笑了。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坦白的跟你说我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艾嘉人不敢再路上宝山客栈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或许,这样有助于他想起一些儿时往事。
「这……」
钏玉有些犹豫,毕竟,这涉及了个人隐私。
风浮玉瞅着她,又道:「如果不能互相信任,那我们就各自把秘密藏在心中好了。」
「我……」钏玉轻咬下唇,天人交战。
「算了。」
风浮玉作势要走,钏玉赶忙唤住他。
「好啦、好啦!」
风浮玉一听,这才满意的回过身来。「那我先说吧。几天前,我派人恐吓艾嘉人,要他不准再靠近宝山客栈一步,所以他当然不敢再来了。」
他没占钏玉便宜,他的确说出自己用了什么方法让艾嘉人不敢再来骚扰她,只是,他没说出派了哪个人而已。
「原来你还有打手啊。」
「有钱好办事。」
钏玉轻蹙秀眉,不认同的道:「花钱消灾是逼不得已的事。」
因为凡是浪费钱的事,她一律不做。
唉,原以为能从他那儿学到什么好法子呢。
风浮玉勾唇一笑,不予置评。
「换你说了。」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他避重就轻。「你一定经历过一些事情,现在才有办法独力经营一间客栈吧?」
钏玉点点头,思索了下,才道:「记得成了废墟的那间绝代客栈吧?」
「记得。」
「因为绝代客栈的老板苏淮对我有恩,再加上成立宝山客栈前,我一直在绝代客栈帮忙,所以才会偶尔到那儿走走。」
「怀念?」
「是怀念,也是感慨吧!人事己非,没什么留得住。」
「什么意思?」
「十岁那年,我为了帮忙家计,女扮男装在客栈里帮忙,因为手脚勤快,嘴儿又甜,替客栈招揽了不少生意,恩公总夸我聪明伶俐、能言善道,加上记忆又好,将来肯定是经商的料。时间一晃六年过去,恩公觉得我已能独当一面,因此他出钱出力,盖了宝山客栈,要我好好经营,只可惜……」
她顿了一顿,才道:「宝山客栈成立不过半年,恩公便因病去世,来不及看到宝山客栈如今的盛况,不然,他一定也会很高兴。」
「经营一间客栈,很辛苦吧?」
「有得有失,不是吗?」
钏玉淡淡一笑,神情有些复杂。
老实说,当年苏淮要她独立掌管一间客栈时,她不是不曾犹豫彷徨过,跃跃欲试的同时,她也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但一来不想辜负苏淮好意,二来为了家计,她终是答应下来,除此之外,她遐有一个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目的,那便是希望有一天风浮玉会来光顾。
她固执的想,没听闻风浮玉另娶他人的消息前,她是不会死心也不会放弃的,只可惜再见风浮玉一面这个希望,或说是奢望,不知道有没有实现的一天?
想到这里,她心里罩上一层阴霾,眸光也黯淡了些。
「你还好吧?」风浮玉见她说着说着,突然露出落寞而沮丧的表情,忍不住关心询问。
钏玉勉强济出一丝微笑,若无其事的道:「我又是在想将来有机会,我很想重整绝代客栈呢!」
「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那里,还有着她和风浮玉的共同回忆呀。
「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好朋友?」
钏玉听了,惊讶的瞅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
风浮玉话还没说完,便教匆匆赶了过来的任尽乐打断。
「钏姑娘!钏朱紫他……他找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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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钏朱紫一见钏玉出来,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揶揄她。
「钏玉,生意不错嘛。」
钏玉挑起眉,直接下逐客令,「这儿不欢迎你。原以为他应该没有脸再出现,谁知道他脸皮厚如城墙。
「钏玉,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没叫人把你打出去,已经算客气了。」
「不用这么绝吧?」
「说到绝,我哪比得上你呢?」钏玉凉凉的讽刺他,压抑心中的一股怒气突然爆发出来。
她手指钏朱紫,高声说道:「从我九岁那年开始,我们家便不得安宁,活该倒楣,每半年便要帮你还一次赌债,而且一还就是八年,还弄到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山露水尽,走投无路,只差没把命赔上了,算是上天有眼,总算让我们熬过来了,如今,拜你所赐,我钏玉不是无忧无虑的逍遥度日,而是负债累累的辛苦捞钱。反正,我也认了,不奢望你会把那些钱还给我们,只求你从此消失在我面前,那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休息一下。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钏朱紫听了,倒是一脸不痛不痒的模样。
「钏玉,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叔叔,朋友都有通财之义了,你帮叔叔一点忙也是应该的-」
「住口。」钏玉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钏朱紫,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再借你钱,一文钱-不,是半文钱也不借,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钏朱紫收起虚伪的笑脸,目露一丝凶光。「钏玉,你一点情面都不给,真的要做得这么绝?」
「哼。」钏玉环手胸前,别过头去不看他,表明立场。
「你会后侮。」
「是,我的确后悔,早知道钏家的财产会被你败光,我倒不如一开始就拿那些钱救济穷人,或者全丢进水里,还来的痛快些!」虽说讲这些话于事无补,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对谁,她都有办法容忍,偏偏对钏朱紫不行。
「钏玉,你真的铁石心肠,不再考虑一下?」钏朱紫见钏玉始终不肯帮忙,撂下狠话,「你是堂堂宝山客栈的老板娘,自己的叔叔有困难,却袖手旁观,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被说得多难听-」
「随便你。」钏玉不耐烦的再度打断他的话。
哼!这不是他第一次恫吓她了,她不怕。
「钏玉-」
「请便吧!我还有事要忙。」
钏朱紫一听,恼羞成怒。「好好好,那我说给全客栈的人听-」他话还没说完,只觉肩胛一痛,忍不住哀号出声。「哎哟!轻点、轻点。」
「你也知道痛?」
不知何时来到钏朱紫身旁的风浮玉加重手中的力道,一副要把他的手扭断的模样。
「饶命啊!」钏朱紫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先求饶再说。
风浮玉不但不放手,还戏谑的道:「我以为,你这个人已经麻木不仁了。」他方才之所以一直没出声,是因为想知道钏玉和钏朱紫之间恩怨的来龙去脉,既然现在已一清二楚了,当然要给钏朱紫一点教训。
「这位公子,有话好说哪。」
「有话好说?你刚刚对钏姑娘说话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好。」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的确是你不对。」风浮玉勾唇一笑,随即改扭他的耳朵。
「我想你的耳朵可能有问题,所以钏姑娘说的话你都听不清楚。」
「哎哟!」钏朱紫一边耳朵涨红了起来,痛得呼天抢地。「怎么会,我听得很清楚,很清楚,我现在就离开!」
「什么?」风浮玉故意装做没有听到。
钏玉在一旁瞧着风浮玉捉弄钏朱紫,即使满腹心事,仍是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扯了一抹笑。
「这位公子,你饶了我吧,我现在马上离开。」钏朱紫明白风浮玉不是好惹的,急思先脱身再说。
「这才像话。」风浮玉满意的点点头,放开了他。
「告辞了。」钏朱紫不敢逗留,匆匆向风浮玉一抱拳,转身就跑了。
钏朱紫一走,钏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风公子,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千古万语,却不约而同的各自沉默着,等着对方先开口。
顿时,两个人就这么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没说话。
「你……没事吧?」
「没事。」
「钏玉,我……」
钏玉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去忙了。」
风浮玉正想唤住她,却在彼此擦身的瞬间清楚瞥见,钏玉的眸里泛了点点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