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要拋下他呀!
他着急得想喊叫,但那鲜红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马群里了。他开始慌了,却忽然发现自己正跨坐在马背上。
「菁——」
「抱紧了!」他才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她一声低叱。
他的身子往前一倾,前胸已经整个贴上了她的后背。
下一刻,颠簸的马背让他俩靠得更紧了,隔着薄薄的衣衫,他可以感觉到她肌肤的温暖。那股女儿家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端;几缕发丝因风而起,飘拂到他的睑上。
痒痒的……痒痒的……
起初只是脖子和鼻子觉得有些痒痒的,但是到后来就连心里也觉得有些痒痒的了……
「可恶!你在做什么啊?」
大力被惊醒了,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
老天爷!又是那个叫君一笑的酸儒正抱着他的手臂狂啃,一边啃还一边笑呢!
真是的!晚饭没吃饱还是怎么了?!
大力忿忿的拉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才刚要睡着——
「唔~~菁……菁……」
「你搞什么鬼嘛?!半夜三更的叫什么?!」大力又一次被吵醒了,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京、京、京」的没完没了。
该死的,都已经是个死囚了,心里还记挂着上京赶考的事!
大力决定不理他,继续睡。
「菁、菁……」
「喂!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大力气得大吼一声。
「唔?」君贻笑被他的大嗓门吓得跳起身来,「咚」的一声,脑瓜子正撞在床栏上。
「闭嘴!睡觉!」大力丢下一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只是心里还记挂着明天一定要申明,再也不和这酸儒一起睡了。
君贻笑的脑袋一片混乱,他的手掌上仿佛还留着她肌肤温润的触感,然后,他忽然觉得大腿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摸——
天哪!他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色了?!
老天~~菁是他的救命恩人呀!他、他怎么可以亵渎她呢?!
君贻笑不住的自责。
可是更要命的是,他越是禁止自己这么想,思绪就越是止不住的奔腾。他甚至还记起了她耳后有一个椭圆形的红痣,衬着那些细碎的茸毛显得特别的可爱诱人!
该死!才这么想着,他就又觉得自己……呜呜呜~~他这是怎么了,居然像个万年发情的少男一样……
「唉……」他挫败的呻吟。
「算我求你了,让我睡觉好不好?我明天还要工作呢!」被骚扰得实在受不了的大力,终于求饶了。
「对不起喔!」
君贻笑强迫自己直挺挺的躺下,但躺了好久,脑子里却越发清醒了,于是,他索性披衣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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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正逢满月,如水的月光笼罩着裴家牧场,月光下一切都像被施展了魔法一般,美得不像人间。
人说月圆人团圆,但是在这月光下,他一心念着、想着的,却不是家人,而是她。
这个他本该唤作主人的女子,在他心里占据了越来越多的位置,君贻笑领悟到,或许这就是爱了吧!
他的理智清楚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分,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可是他止不住他的思绪……一种酸涩的滋味袭上了他的心头。
「咦~~你怎么在这里呀?」蓦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脆声。
她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呢?!君贻笑怀疑自己还在作梦,他好怕这个月下的美梦,会被自己打碎,一时之间他竟不敢回身瞧个究竟。
「你怎么了?」看他一副古里古怪的样子,裴菁好奇的牵着马绕到他面前去看个究竟。
果然是她呢!君贻笑痴痴的望着她。
裴菁本来不是什么大美女,充其量不过是眉目清朗而已,可是看在他眼里,她竟比那艳绝江南的望月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呢!
「……好不好啦?」裴菁噼哩啪啦说了一堆,却听不见他的响应,不由得有点生气了。
「好、好,妳说什么都好。」君贻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只要是她想做的,自己都愿意替她去做。
噗哧一声,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又逗得裴苦笑了出来。
本来以君贻笑的文才,能够轻易用无数华美的辞藻来赞美一个女人,可是一看到裴菁的微笑,所有的文采就像被冻结住似的,心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好看」两个字而已。
「喂!你还不上来吗?」裴菁已经骑上了马,在马背上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毫无动作,终于忍无可忍了。
「哦!来了。」他激动的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爬上马背。
「喝!」她低叱一声,双腿一夹,将军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奔出去。
眼前单原寂寂,明月朗朗,耳畔清风爽爽,夏虫鸣声啾啾。
马蹄的哇嚏脆响中,佳人在抱的君贻笑,压根就没想到该问她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不住傻笑着。
「喂!你怎么还不下马呀?」
突然,耳畔传来了嗔怪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将军已经停下来不动好久了。
「哦!就、就下来了。」他一面急急应着,一面赶紧跨下马来。
哪知将军却在此时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高大的马身还抖了抖,可怜的君贻笑顿时从马上滚了下来。
「呵呵~~你们读书人还真有趣呢!」裴菁看得好玩,噗哧一声笑开了。
「妳……妳喜欢就好。」君贻笑忘情的看着她的笑靥。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像天上最亮的星星;他专注的目光,就像、就像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一样……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裴菁的心中生起。
「你……」她嗫嚅着说不出话。
她的心好象被什么揪住了,身体暖洋洋的,可是骨于里又泛起一种让人战栗的感觉;她对这种感觉全然陌生,却又有一些期待……
他们的双眸对视,目光纠结在一起。
「我……」君贻笑想说些什么,可是舌头好象黏在一起,他只能盲目的往前迈出半步。
裴菁慎戒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的靠近让她感觉到一种手足酸软的滋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样子好美!
君贻笑好想碰碰她、好想摸摸她、好想……
「菁,这、这里——」他颤声道,修长的手指眼看就要碰触到她蜜色的肌肤了。
「你守在这里,不许回头喔!」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触到她时,一向大胆勇敢约裴菁落荒而逃了。
「什么?」君贻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扑通」一声,她已经跳进了河里。
她——自杀?!
霎时间,君贻笑的脑子一片空白。
裴菁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天哪!是不是傻里傻气的毛病也会传染?她居然还没脱衣服就跳进了河里!更要命的是,她那些干净衣裳都还摆在鞍袋里呢!
「老天爷~~」裴菁终于忍不住哀号了。
突然,她身边也传来「扑通」的一声,一个人跳了进来。等她看清楚那个人居然是君贻笑时,更是呆住了。
「你、你怎么也、也跳下来了?」她结结巴巴的质问。
「妳要跳的话,我也要跳。」
「呃?」这算什么道理?裴菁目瞪口呆。她只想好好洗个澡而已,难道他还想跟她一起洗不成?
她在那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君贻笑却以为她还没打消寻死的念头,当下脱口而出,「不要死,我……我好喜欢妳!」
「呃……我没有要寻死呀!我只是来洗澡的。」
「洗、洗澡?」这回轮到君贻笑目瞪口呆了。
「是啊!呃……我刚才好象听见你说喜欢——」他刚才说的那后半句话,裴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妳……妳听错了!」君贻笑落荒而逃。
河岸湿滑,石头上都是青苔,他当下连摔了两跤才狼狈的爬上岸去。
「听错?」才不会哩!裴菁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刚才她明明听见他说喜欢她的。
真是的!喜欢她就喜欢了嘛!他干嘛怕难为情?
她也很喜欢大姊、二姊、光叔、大力、小九、将军……甚至连马厩里那匹脾气最坏的白云,她也很喜欢呀!她又没有禁止他喜欢她,他一个大男人干嘛还忸忸伲怩的……
裴菁有点不高兴,决定要好好「惩罚」一下他的死不承认、说话不算话。
「喂!君一笑,把我鞍袋里的衣服拿过来。」她脑子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哦……」
君贻笑在鞍袋里翻到了她所说的衣物,也不敢细看就整个塞在手里,背对着她慢慢走过来。
「把衣服放在你左边的石头上。」裴菁指示。
「好。」他转向左边。
「那是你的左边,我说的是我的左边。」看见他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她坏心肠的道。
「好。」君贻笑依言又转向「她的左边」。
就在他快要到达时,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唔……我看还是放在原来那块石头上好了。」
「好。」他没有丝毫怨言。
这段路虽然不长,但地面凹凸不平而且湿滑万分,而君贻笑又是背对着她摸索过来的,所以一路上惊险万分,他要避石、避滑、避她……还要保护衣物,好不容易才将衣物安全送到了她指定的地点。
「喂!别忘了捡些柴草烤干你自己,火折子就在我的鞍袋里。」看到他一身湿,裴菁扬声关照道。
「知道了。」他避、他避、他避避避,哎哟!
呵呵呵呵~~看着他左闪右躲的滑稽样子,裴菁不禁抿嘴笑了。
不知怎么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弄他了,就连想起他来,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好象很舒服很充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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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风流好似鱼游水,才过东来又向西;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长任月朦胧……
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水声,君贻笑的头脑一阵混乱,恍恍惚惚中,那些香艳的华丽词章全部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真是要命!
他捂住耳朵,试着像和尚一样不听不闻,但——该死,他就是做不到!生平第一次,他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某一部分的存在!
「不可以、不可以!你可是一个读书人,怎么可以有那些禽兽思想呢?!」他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自制力也越来越薄弱了,就在他即将崩溃之际,突然——
「喂!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没料到她居然会悄没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君贻笑吓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裴菁奇怪道:「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会叫『君一笑』,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
「没、没什么。」君贻笑悄悄擦去额际的冷汗。
「对了,你老爹给你取名『一笑』,是不足因为你小时候只笑过一次呀?」她蹲下身来,好奇的问。
「不是『一笑』,是『贻笑』,就是让人见笑的意思。」他耐心的解释。
「让人见笑?那不是让所有人都来笑话你?」裴菁很纳闷,「你们这些读书人也真够奇怪的,居然喜欢人家来嘲笑自己。」
「是有些奇怪呢!呵呵~~」君贻笑无法解释「贻笑」和「让人来嘲笑」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能打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幸好她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深究下去。
他才刚放下心,一低下头居然发现——天哪!他什么时候竟然将那些浪诗艳词全都写到地上去了?!
君贻笑悄悄的伸出脚,想在她还没发现之前将它们偷偷擦掉——
「咦,这是什么呀?」裴菁一低头,发现地上到处是横横竖竖的杠杠。
唔~~再一看,这不是那种简单的杠杠,倒像是那种叫做「汉字」的东西呢!她虽然不识字,但从这架式上看来,恐怕连县衙的师爷都比不上他的字漂亮呢!
「快告诉我,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呀?」她很感兴趣。
「这……」君贻笑呆若木鸡。
天哪!这教他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我听着妳洗澡的水声,不由得就色心大起,顺手写下了这些浪诗艳句」吧?
冷汗从他的脸上一颗颗沁了出来,接连滚落在地面上。
「咦?我好象认得呢!」蓦地,裴菁发出惊人之语。
天啊~~君贻笑惊骇得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正当他提心吊胆之际,却听到她扬声唱道:「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下湿……」
「这不是我曾经唱过的『酒泉子』吗?」她、她居然能记得一字不差?!君贻笑目瞪口呆。
「怎样?我的记性还不错吧?」裴菁不无得意。
「好、很好啊!」呼~~好险、好险,差点穿帮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教我识字好吗?」她突然要求道。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沐浴后的馨香钻进了他的鼻子,君贻笑只觉得全身一紧,刚刚好不容易才平息一些的冲动又一次涌上。
「你该不会是嫌我没有小九他们聪明吧?」看见他又呆掉了,裴菁实在忍不住想逗弄他。
「不不不!妳很聪明。」他紧张的连声道。才听他吟唱了一遍,就能记住所有的词,甚至连调子都学得差不多,这简直不是聪明,而是天才了。
「那~~你是教还是不教嘛?」话一出口,裴菁才猛然惊觉,自己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对手下的人,反而像是在对情人撒娇。
当下她不由得面红耳赤。
「教、教啊!」天哪!她的样子好美!君贻笑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但凡她所求,自己无一不允,无一不能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