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氏企业的委任律师,也就是沈海贝口中的「游伯伯」,带着一迭厚厚的文件,走进魏昕磊的办公室时,他顿时明白,一切都不可挽回。
「昕磊。」游伯伯拍魏昕磊的肩膀,算是跟他打招呼。魏昕磊不知该如何反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企图吧!」游伯伯跟他开玩笑,试图缓和现场僵凝的气氛,却一点用也没有。
「她还是这么做了……」魏昕磊几近失神地盯着游伯伯手上那迭文件喃喃自语,只见游伯伯沉重的叹气。
从他父亲那一代开始,他就担任魏家的律师。他和已过世的魏老董事长私交甚笃,魏老董事长什么事情都会找他商量。沈海贝也承继这个习惯,将所有事都交由他处理,所以他今天才会到魏昕磊的办公室找他。
「海贝改变了很多,现在的她跟以前不同,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手掌握的女孩,这点我们都该为她庆幸。」他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清楚每一个孩子的脾性,也知道魏昕磊在迷惘些什么,忍不住劝魏昕磊。
「我没有要掌握她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够独立,不要事事依赖我……」魏昕磊为自己辩解,辩解了以后,又觉得可笑。他忽略海贝是事实,他却用这些借口搪塞,真的是太丢脸了……
「那好啊!现在她要独立了,你若真的这么想,就该好好好为她祝福才是。」游伯伯又一次拍拍他的肩,是安慰也是劝,叫他要勇敢的放手。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游伯伯,无声的问他,怎么能期望他做到,难道他不明白放手是最难的?
游伯伯摇摇头,放手很难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但不放手,又能如何?
「海贝知道自己的责任,你父亲会将财产留给她,就是要她帮你保管财产。现在你回来了,她当然该把财产还给你,这是很自然的事,你就接受吧!」他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这一点海贝就比昕磊清楚,也比他理智。
魏昕磊闻言苦笑,她就要离开他了,教他怎么理智?原来当初她也经历过这样的痛楚,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把这些文件都签了吧!」游伯伯把笔递给魏昕磊。「这是海贝的愿望,你已经耽误她太多时间,如今该把时间还给她,不要再圈住她了。」她这一生,已经历了太多的牵绊,该是开扇窗口让她出去透气的时候。
身为长辈,身为一个从小看着他们成长的长者,游伯伯明白自己实在不该讲出这样的话,却又不得不挺身仗义执言。
旁人或许看海贝很幸福,从小被魏家收养,又被一大堆爱护她的人包围。然而实际上她就像一只笼中鸟,为了报恩,宁可折断自己的翅膀,让自己无法飞行,事实上她比谁都想逃脱这个笼牢。
「都签了吧!」他劝魏昕磊把笔收下,拿回那些巨额的财产。这些财富对其他人可能是天上掉下的礼物,对海贝来说,却是沉重无比的负担,他希望能帮她把它们搬开。
游伯伯的意志,就像他的委托人一样坚定。魏昕磊苦笑接下笔,在文件上一一签名。
或许游伯伯说得对,是该收回责任的时候。但他收回财产,不等于放任她自由,至少,在他的心里,他是不可能放的。
「都签好了。」签妥了文件,沈海贝算是完全卸下了责任,游伯伯很满意。
他收好文件,一一检查,直到确认全部的文件都已经签上名之后,才将它们收在带来的皮箱里,喀一声合上。
魏昕磊原本以为他立刻要走,正打算起身送他到门口,这个时候游伯伯却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提出警告:「你最好留意一下昕浩,不要太信任他。」
这算是很难得发生的状况,老律师的话一向不多,也从不饶舌,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游伯伯,不然怎么会如此怀疑?」魏昕磊以为他是指魏昕浩做假帐的事情,但真实状况远比这复杂得多,也残酷得多。
老律师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魏昕磊,他怀疑老友是被他二儿子害死的事。但他没有证据,光凭推论也不能就一口咬定必定是对方干的。更何况这牵涉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稍一不慎,即可能掀起一场极大风波,不得不小心处理。
「游伯伯?」
「没事,反正你自己要小心就对了。」老律师决定不说出个人推测,只嘱咐魏昕磊自己要注意,魏昕磊虽然表面点头,但他心里明白,内情必定不单纯。
「好了,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你也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老律师话中有话的绕口令,绕得魏昕磊一阵莫名其妙。
「什么该做的事?」他不懂,文件也签了,他的警告也听进去了,还有什么遗漏不成。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老律师叹气。「但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和海贝就此分手,只好对不起海贝。」
魏昕磊还是不懂。
「海贝要离开了,昕磊。」老律师终于宣布正确答案。「刚刚我出门之前,接到海贝的电话,说她正要搬出去,还问我事情有没有办妥,真是个富责任心的女孩--」
「昕磊,你有听见我说话吗?」怎么呆成木头人一样?「我说海贝--」
而后,他就只能对着空气说话,魏昕磊早已夺门而出。
这才对。
老律师点头的同时,眼角亦泛出泪光。
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要能及时悔悟,别让既有的伤痕越扩越大,才是正确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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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BMW跑车,像颗子弹穿梭在温哥华市的道路上,街上每一个行人,莫不被它的速度吓到。
「怎么搞的,车开这么快……」
大家议论纷纷,心想这个驾驶罚单接定了,驾驶座上的魏昕磊却一点都不怕。
交通违规的罚单算什么?他怕的是来不及阻止沈海贝离去,那无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惩罚。
魏昕磊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沈海贝可能已离去的想法,让他不知不觉加快油门,终至毫无感觉。
若是海贝已经走了,那怎么办?他要到哪里找她?她一定不会留下地址,不会让他知道她的藏身之处,这么一来,他就永远看不到她,看不到她天使般的脸,和柔美有如春光的表情……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他一定得阻止她不可!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伤她有多深。当初他那样毫不眷恋的走掉,该是一种多么混帐的行为。那时候她的心情一定跟他一样惊慌、一样不知所措,他竟还拿锋利的言词伤她,讥笑她只是他父亲养的一条狗,他是个大混蛋!
总算觉悟到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过分的魏昕磊,这回算是遭到了报应。两年前他当着沈海贝的面走掉,两年后故事重新上演,沈海贝一样当着他的面提着行李离开,身边并且多了一个男人。
「都搬上车了吧?」多出的那个男人是于城邦,他来帮沈海贝搬家。
「应该已经没有行李了。」沈海贝点点头,表示她所有家当就只有那些,于城邦不由得微笑。
「妳的行李还真多,只有两只皮箱。」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是应该都是嫁妆一牛车的吗?她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沈海贝闻言笑一笑,她有的东西其实并不少,但那些都是魏家买的,她不想带走。
「要离开了吗?」于城邦问沈海贝。
沈海贝空洞的眼睛中有些迟疑,但还是用力点了一下头,轻轻地说了声:
「嗯。」
不是太长的句子,但充满了涵义,这代表新生活的开始。
或许是旁观者清,于城邦下认为她真的能够完全抛弃过去,但她总算肯踏出第一步,也算是一种进步。
「我们走吧!」于城邦关上后车厢,就要扶沈海贝上车。沈海贝将手伸给他,正打算低头钻进前座的时候,身后不期然传来一声巨吼。
「海贝!」
沈海贝当场愣在原地。
「妳不能走!」
她不能走。
会说出这么霸道的话的人,除了磊哥之外不会有别人,他一直把她当作他的玩具。
沈海贝不知他是怎么知道她要走的消息,她猜多半是游伯伯讲的,但这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要离开,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
「你没有权利说这样的话。」她僵硬的回道。
「我是妳的未婚夫,当然有权利阻止妳上别的男人的车。」魏昕磊万万想不到,她竟是和于城邦一起离开,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早被载走了。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现在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请不要再搬出那套歪理,她受够了。
「我没答应要解除婚约,现在我们仍是未婚夫妻。」真正不讲理的人才是她,为何她总是忽略他的心意?
数学中的并行线,永远不可能交集。
沈海贝和魏昕磊,虽然不活在数学算式之中,情况却和并行线没两样,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样都串不起来。
「所有该做的事我都做了,再也不欠你什么。」她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又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帮他守住遗产,如果他还嫌不够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不,妳还欠我一样东西。」他承认,他是个贪心的人,还想要更多。
「我还欠你什么?」沈海贝觉得很荒谬,几乎大笑起来。
「妳还欠我『爱』,这就是妳欠我的东西。」
魏昕磊突如其来的告白,不仅让沈海贝的笑容冻结,就连于城邦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爱妳,海贝。」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倾诉对她的爱意。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妳,请妳留下来,不要走,让我们重新开始。」
这原本是在她梦中才会出现的话,如今却跃入现实中,震撼她的心弦。
沈海贝扶着车门的手因此而定住,表情因此而僵直,眼睛因此而泛出泪光。
她该相信他吗?
她能相信他吗?
这些话她等了十几二十年,在她梦中回响过百万次千万次,就在她已经绝望、决定放弃的时候,他却又意外说出这些话,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更糟的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也许眨眨眼,就会发现那只是个幻影,其实无所谓,反正她也看不见,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认真的,海贝。」
这时,于城邦自愿主动充当她的眼睛。
「我跟Ray认识了一辈子,还没看过他这么赤裸的表情,他是真的爱妳。」
晶莹的泪珠,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滴落,滴在车窗上,也滴在她久旱不雨的心土上,慢慢汇聚成河。
他是真的爱妳。
这句话听来是如此陌生,简直像梦幻一样,她该接受这个梦境吗?会不会一觉醒来,梦境又消失不见,她又回到当初那个被未婚夫当面遗弃的可怜虫?
肩膀上传来一阵轻拍,彷佛在向她保证:不用怕,她会得到幸福的。
沈海贝转头面向于城邦,于城邦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仅是将她的手从车门上拉下来,对着她摇头。
她没办法反应,因为她看不见,但她可以听见后车盖被打开的声音,他正在把她的行李搬下来。
「勇敢一点,海贝。」临走前于城邦对她说。「Ray跨出他的第一步,妳也该跨出妳的,别让无谓的自尊心阻挡妳的幸福。」
而后,他的车就开走了,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一如他的为人那般潇洒。
沈海贝仍旧站在原地,既无法往前,亦不知道如何回头,只是孤独的站着。
「海贝……」
离她几公尺远的魏昕磊开始走向她,一步、两步……跨越更多障碍。
「海贝。」
这些障碍不存在于现实,但存在于他们的心里,将两人阻绝于宇宙之间,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曾经经历过的伤害,堆积成这条银河。
他们不是牛郎织女,随时可以走近对方、拥紧对方,然则横亘在他们心中的瞋与怨,比真实距离还要遥远,几乎遥不可及。
「原谅我,海贝,原谅我。」
若说有谁该承担这个责任,当是魏昕磊。
「是我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妳能不能忘记过去的哀伤,与我共创未来?」
最深的悔恨,随着最强力的拥抱,融入沈海贝麻痹的躯体。包围着她的体温是如此温暖,吐出来的气息是如此芬芳,像是寒冬后的暖阳,融化她心中的冰雪,却也使她不住溃堤。
起初,她的心是冰山,随着他的话一块一块剥落。
再来,剥落的冰块落入他的拥抱中融化成水,朝她心中的闸门涌去。
最后,她内心关闭已久的门终于打开了,对他的怨气及恨意也在同一个时间涌入,随着她的眼泪一起奔流。
「我恨你……」这是她最想说的话。
「我恨你。」再多的拥抱,都无法弥补她内心受到的创伤,和无止尽的孤寂。
「海贝……」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沈海贝呢喃。「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傻瓜,可是你总把我当成傻瓜对待,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受伤?」
「海贝,我--」
「我不是傻瓜,更不是你眼中一无是处的笨女孩,我只是在忍耐,难道你看不出来?」
是的,他看不出来--不,不能说是看不出来,而是故意忽略,他对待她的残忍,连他自己看了都会不忍,何况她本人?
「我只能说对不起。」他愿意说一千次、一万次相同的话,只乞求她能原谅他。
「你是该说对不起。」她不原谅他,无论如何都不原谅。「你的行为使我成为笑柄,你知道有多少人背着我指指点点,说我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才坚持解除婚约?」
「海贝……」魏昕磊苍白了脸,他一点都不知情。
「还有,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走掉,你晓得当魏爸爸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竟然指责我没有想办法把你留下来,不配当人家的未婚妻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任性之举,竟会对她造成这么剧烈的伤害。
「最可恶的是,我没有辩解的机会,魏爸爸就过世了。」她的痛,全反映在她破碎的语气里。「我被迫一夕长大,被迫承担原本不该属于我的责任,被迫独立,你说我不该恨你吗?」
应该,当然应该。
直到今天为止,魏昕磊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痛。她的转变不是偶然,而是经过淬炼后的结果,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样走掉,她可以少受点折磨,多保留一些天真,是他折断了她的翅膀,使她无法飞行。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要折断她的翅膀、不是故意要伤她的心,他只是……
「请原谅我的犹疑。」他心中的悔恨不下于她。「我早就爱上妳了,却因为内心那份该死的骄傲而蒙蔽住眼睛。我以为我对妳只有兄妹之情,不愿意人生受到操纵,却忽略了内心真正的感情。」
他内心真正的感情是爱她、保护她。她不仅是他父亲的天使,更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从他着迷地看着她的小脸那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此生分不开的命运,他不晓得自己为何要挣扎。
「其实犹疑的人不只是你,我自己也很彷徨。」不只他挣扎过,沈海贝也是。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是真的爱你,还是一种盲目的习惯?毕竟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一时之间很难区别。」人的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思考,她也不例外。
「最后我说服自己这只是个习惯。」她幽然苦笑。「既然是习惯,当然可以改变;或者说,必须改变,因为这种习惯只会带给我痛苦,没有什么好处。」
「海贝……」
「可是,该死的!」她忍不住啜泣。「当我亲耳听你说出『我爱妳』三个字,我才发现,我戒不了这个习惯,我又开始动摇了。」
倾倒在魏昕磊的怀里,沈海贝放声大哭。
「我是不是很没用,磊哥?」她的哭泣中有深深的无奈。「嘴上说要独立,其实心中还是渴望一座城堡。」
城堡里面有国王、有皇后,还有一大堆仆人。最重要的是,国王疼爱皇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天冷了加炉火,天热了为她变出特大号的冰淇淋。凡是她爱的,他都想办法做到,俨然是天地间最幸福的私人城堡。
「不只是妳没用,我也没有比妳坚强多少。」听了她的话以后,魏昕磊微笑回道。「我一样渴望那座城堡,一样希望我的皇后陪在我身边,毕竟那是我亲手为妳打造的城堡。」
他们都没有忘记,童年时许下的承诺;没有忘记,那年的海滩是多么美丽,阳光是多么耀眼,一如他们合力堆出来的城堡……
「看,城堡快堆好了!」十岁大的魏昕磊,带着一脸得意的表情,跟沈海贝炫耀。
「真的耶!」六岁大的沈海贝睁大眼睛,看着高高矗立的沙堡,总觉得小磊哥哥好厉害,可以去比赛了。
「我打算明年报名参加沙雕比赛。」他的确有这个想法。「我已经跟Jeff他们约好报名少年组,不久以后就会开始练习。」定要为他们这些华人子弟争一口气才行。
「小磊哥哥一定会得冠军的。」她对他充满信心。
「嗯,我一定会把冠军奖杯抱回家。」魏昕磊对自己也相当有自信,认为一定没有问题。
沈海贝甜美的笑一笑,嘴角上的梨涡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明显,笑容更加出色。
「妳想要什么?」看着即将成型的沙堡,魏昕磊随口问道。「是要烟囱呢,还是要电梯?我帮妳做。」烟囱方便让圣诞老公公进出,有了电梯以后就不必爬楼梯爬得那么辛苦,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两样都要!」她想要圣诞老公公,也不想爬楼梯。「我还要壁炉,还要荡秋千,还要用来储存冰淇淋的冰库和种一大堆草莓,那样我就可以每天吃草莓冰淇淋了。」
「妳真贪心。」魏昕磊闻言瞪大眼睛。「做那么多东西要花很多时间耶,而且我也不知道草莓园要怎么做,沙子做不出来。」
「我不管啦,你自己说要帮我做的,你不能黄牛。」一听见他不帮她做了,沈海贝开始呜咽。
「好啦好啦,妳别哭,我做就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海贝哭,只得硬着头皮堆草莓园。
沈海贝反正也没去过草莓园,他怎么堆,她都相信草莓园真的就是那个样子,不久城堡上方就放满了一颗颗特制草莓。
「长大以后,我也要建一座像这样的城堡给我的新娘住。」魏昕磊堆出兴趣来了,边做草莓边兴奋的嚷嚷。
「哦?」她两眼一直盯着长满了草莓的城堡,不太注意他说什么,和话中的意思。
「嗯。」魏昕磊认真的点头。「我以后帮我新娘建的城堡就像这个样子,有国王、有皇后,还有一大堆仆人。」
「哇!」听起来很不得了,还有呢?
「然后我的城堡里面一定有电梯、有荡秋千,还有……」他耸肩。「我想不出来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会有草莓园吗?」当他的新娘真好,什么都不缺。
「妳想要吗?」这简单,又不难做到。
「想要!」她好兴奋。「我喜欢草莓,也喜欢吃草莓冰淇淋!」
「我倒比较喜欢壁炉。」可以一起趴在前面看书,魏昕磊耸肩。
「冬天还可以生火。」夏天吃冰淇淋,冬天烤火,好棒哦!沈海贝兴奋的补充。
「我们可以一面烤火,一面吃冰淇淋,味道一定很棒。」他有更好的主意。
「而且还可以看书!」沈海贝很贪心,什么都要,魏昕磊也承诺他每一样都会做到。
「没问题,全看我的。」他一定会建造出一座她理想中的城堡。
「磊哥好棒。」耶,万岁。「……不过,你的城堡要给谁住啊?」她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给我的新娘。」真是,都没仔细听他的话吗?他都说过好几次了。
「你的新娘是谁啊?」她知道他建好的城堡是要给他的新娘住,她疑问的是人选。
「是妳啊!」魏昕磊奇怪地看着她,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的人,新娘子当然是她。
「真的吗?」听见他这么说,沈海贝的小脸都亮起来了。「那你刚刚说过的话,都不能赖皮哦!」一定要做到。「我的城堡里面一定要有国王、皇后、一大堆仆人,还要吃特大号的草莓冰淇淋……」
幼年时的童言童语,跨越时空,来到二十年后,回荡在他们的耳际。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不是童年时堆砌的沙堡,而是魏昕磊的个人公寓,像座山一般的矗立,同时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
「对不起……」真正压住她的是他的骄傲及怒气。「是我不对,我不该忘了承诺。」他承诺要建城堡保护她,要当她的国王,到头来却成了囚禁她的狱卒,他真该死。
「你还答应过要把那座城堡建得很牢固,因为是我要住的。」他或许被骄傲及怒气阻断了记忆,她却从没忘记,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底。
魏昕磊无话可说,只能紧紧抱住她。他无知的举动不但伤害了她,也使自己变成一个傻瓜,实在没有权利多说什么。
「你怎能如此对我?怎么能……」沈海贝嘴巴上说不能原谅,但实际上已经原谅了魏昕磊,她还倚偎在他的怀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风扫过温哥华的街头,吹冷了他们的面颊,却也带走了他们的眼泪。
也许悲伤依旧,伤口无法很快复愈,但至少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