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凌君堂再次催促计程车司机加快车速,望着窗外疾速掠过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六年前它们是什么样子,还知道什么东西变了、什么东西没有变,这是种很特别的感受,他自己变了,却一样样的数着故乡里事物的变化,还私自盼望着它们都保持原貌,一如他离开前的以往。
通过管制站,凌君堂摇下车窗,示意警卫不要通报。
计程车顺利通过管制站,直奔他六年来日思夜想的家,正确的说,应该是直奔他苦苦思念的人。
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希望她很好,希望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快乐、单纯。父亲当初的忠告没错,他是需要离开,需要时间和空间让自己成长、成熟,这样才能拥有足以守护她的力量。
计程车在家门前停了下来,凌君堂付过车资,提着简单的行囊下车,站定在离别已久的庄园前,久久不能自己。
忽然,有只小小的东西揪住他的裤管拉啊拉的,凌君堂不解的低头向下望。
「叔叔,你为什么要站在我家前面?你是小偷吗?」小男孩摇头晃脑的问,这个叔叔长得太高大了,他怎么摇也看不清他的脸孔。
「弟弟,你说这是你家?」凌君堂干脆蹲下来与男孩对视,不然他看这个小孩子会摇到头昏。「这是我家才对。」
「这是我家!」男孩生气的指着家门。
「是我家才对。」凌君堂气定神闲的逗起孩子来了。
「才不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奇怪的叔叔,这里怎么可能也是他家?
「就是我家,我才想问你是不是小偷咧。」凌君堂坏心的伸出食指,钻了钻小鬼头的圆胖脸颊。
「我才不是小偷,妈妈说当小偷是不对的,我才不是。」
「喔?那你叫你妈妈来啊,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凌君堂懒懒的扯出一抹笑,亮亮手上的钥匙和磁卡。「我可是有钥匙的喔。」
男孩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又黑又亮的瞳眸里有着明显的不服输。
男人与男孩,眉宇间的硬气和不服输的个性很是相像。
「快啊。」凌君堂懒洋洋的催促。
小男生原本笑着的胖胖脸忽然一皱、嘴一扁,既洪亮又可怕的哭声从他小小的咽喉里窜出。
凌君堂吓了好大一跳,瞪着眼前这个小肉包。
肉包才哭了两分钟,马上引来屋内的人一阵骚动,凌君堂冷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和仆人一个个的冲了出来,围着小肉包又哄又问的。
却没人发现他回来了。
「均安,怎么了?跌倒了吗?跌到哪啊?」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边问,一边将男孩转来转去,想要检视他身上的伤口。
「我……我……」他抽抽噎噎的望着一群大人,然后胖胖的小手指向凌君堂,指控着他的谎言。「那个小偷叔叔说这里也是他家!还说这里不是我家!」
众人这才发现凌君堂正懒懒的微笑,站立在一边望着他们。
「嗨,我回来了。」
「君堂……你总算肯回来了……」吕千蓉第一个回过神来,冲到儿子面前抱住他。「坏孩子!连过年回来看妈一下都不肯。」
「少爷好几年没回来,成熟好多啊。」
「今晚要来加菜。」
那群大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君堂身上,惹得小肉包挺不高兴。
「奶奶,他是小偷叔叔,你怎么可以抱他?」小肉包摆动着身体,想把吕千蓉从小偷叔叔身上「拔开」。
吕千蓉好气又好笑的蹲下身,「均安,这个是哥哥,他出国很久没回来,所以你没看过他,不能叫他小偷叔叔喔。」
「哥哥?」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道,凌君堂的眉心狠狠皱起。
「是啊,君堂,这是澍恩的孩子啊。」吕千蓉面带微笑的解释着,「我没想到澍恩竟然会跟英瑞看对眼,还瞒着我们偷偷办结婚,要不是肚子大了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呢!」
吕千蓉几句话,把凌君堂打入地狱。
她结婚了,而且对象就是她当年欣赏不已的英瑞……
看来……当年真的是他自己一相情愿,是他逼着她痛苦,是他霸道的对她予取予求,甚至要了她的身子……
凌君堂痛苦的闭上双眸,双拳握得死紧,胸口像是被丝线密密缠住,一分分的拉紧,疼痛得无法喘息。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跑到外头来了呢?」
澍恩含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教他的心痛更剧,他缓缓转过身,饱含痛苦的眸子瞅住她的不放。
凌澍恩看见那张熟悉却又与从前有些不同的脸,差点哭了出来,她命令自己站在原地不准动,命令自己不准扑到他身上去紧紧拥抱他,只能放纵自己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的将他看个仔细分明。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寂寞究竟蚕食了她多久?她都忘了,只记得每夜压抑着自己的思念有多痛苦,她见不到他、也不能寻他,只能抱着他留下来的衣物,在那上面寻找他的气味,逼着自己假想他还在身边、假想衣服上仍有他的体温,久了,他的衣服上再也没有他的气味,只剩下她眼泪的味道。
其他人不知怎么的,纷纷做乌兽散,只剩他们三人还待在外头。
「妈妈!」小肉包挨到母亲身边,牢牢抱住她。「他是谁?」
勉力扯出微笑,凌澍恩抱起儿子,「他是哥哥,均安要有礼貌喔,叫一声哥哥啊。」
「哥哥。」沈均安作势要让凌君堂抱。
「君堂,你要抱抱他吗?」凌澍恩期盼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抱抱孩子。
凌君堂深深的喘气,黑厉的眸子没有一秒钟从她身上移开。
澍恩以为他多有度量?以为他对她的爱多么浅薄?六年的分离就能磨光他的爱,就能让他毫无芥蒂的以哥哥的身分,拥抱她和沈英瑞的孩子?
他没那个度量啊,澍恩!
她能不能停止这样伤害他?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恋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时间和空间没把他对她的痴心妄想给磨完,反而让他更加深陷,几欲灭顶了啊……
「君堂?」凌澍恩唤着。
凌君堂极悲伤的望着她,以她才听得到的音量、她才懂的话语低语,「我想恨你,但还是恨不了。」
他一句话就将她的泪逼出。
他再没看她,硬生生将自己的眼光从她身上移开,迈开脚步进屋。
然而留在原地的凌澍恩再也忍受不住六年来的压抑,崩溃的哭倒在儿子小小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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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哥哥!」沈均安撅着嘴唇下了结论。
一旁帮他洗澡的沈英瑞震了下,随即恢复微笑,「喔?为什么?」
「因为哥哥惹哭妈妈。」他想到妈妈哭的画面就皱眉,「英瑞爸爸,哥哥今天还欺负我,你都没有来救我。」
沈英瑞笑着摇摇头,「均安,哥哥的个性比较顽皮,所以才会跟你玩,那不是在欺负你啦。哥哥只是对喜欢的人都会比较别扭,所以你不可以讨厌他喔。」
「英瑞爸爸,什么叫做『别扭』?」
「就是……他明明很喜欢你,可是却常常故意装成很讨厌你的样子。」沈英瑞拾起勺子舀水,将温水浇在满身都是泡泡的小孩身上。
「哥哥真奇怪!」他嘟囔着。
「其实哥哥对人很好的,他是个很体贴又很可爱的人喔。」替均安冲干净身子,沈英瑞拿起浴巾将他包牢。
「但他惹妈妈哭了。」沈均安自动自发的巴住沈英瑞的脖子,让他将自己抱出浴室。「妈妈一直哭一直哭喔。」
「那一定是因为妈妈太高兴啦,你也知道,哥哥已经六年没回来,妈妈突然看到他,当然会高兴得哭啦……」沈英瑞边说着话边踏出浴室,猛然一震。
凌君堂就在门外,高挑着眉毛看着他们「父子」亲爱和乐的模样。
「哥哥。」
小家伙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叫人。
凌君堂伸出双手,作势要抱沈英瑞怀里的小肉包。「小肉包,过来。」
「我叫沈均安,不是小肉包。」他气呼呼的抗议着。
任性惯了的凌君堂哪管他的抗议,大手一捞就将他捞进怀里,一面低声呢喃着:「这么讨人厌又喜欢抗议的个性,真像他妈……」
「少爷。」沈英瑞温和的微笑,知道他想和小孩相处,却找不到台阶。「我要下楼忙晚餐,可以麻烦少爷帮均安穿衣吗?」
「唔,你去吧。」他咕哝着,看来像是极为勉强似的。
沈英瑞退出房间,留下他们独处。
「哥哥,你快帮我穿衣服啦,我会冷死。」沈均安抓着他的头变大声嚷嚷。
「臭小鬼!竟然敢命令我。」凌君堂将他轻轻扔到床上,三两下就把他的浴巾给剥掉,两只大手毫不留情的搔弄他小小的脖子和圆润的肚子。
「啊哈哈哈哈哈——」沈均安从来没被人搔过痒,边笑边扭。
看着小肉包和澍恩极为相似的笑颜,凌君堂原本恶作剧的笑不禁放柔。
他无法讨厌这个孩子,即使他的存在多么令他嫉妒都一样。
「快穿上。」黝黑粗糙的大手捏了孩子的衣服丢在他身上。
沈均安皱起鼻子,「哥哥,应该是你帮我穿才对。」
「长这么大还不会自己穿衣服?真逊。」凌君堂懒洋洋的倚在床上,耻笑那颗小肉包。
「什么叫做『真逊』?」沈均安不解的问。
「意思就是说你很笨,这么大了应该要学会自己穿衣服才对……等等。」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小肉包多大吧?「你几岁?」
「六岁啊。」沈均安眨眨黑亮的眸子,圆润润的小手比着六。
「六岁?」这肉包是直接跳过怀胎十月,从他娘亲肚里蹦出来的是吗?
「妈妈说中国人要多一岁啊。」他摇头晃脑的抓住哥哥,「哥哥!你快点帮我穿衣服啦!我明天再学自己穿衣服。」
凌君堂震惊的瞪着这颗肉包,心思百转千回、紊乱不已。
小肉包……是他儿子吗?还是,澍恩在他离开后,马上投入英瑞怀抱的结晶?如果小肉包是他儿子,那她为何要嫁给英瑞?为何不告诉他?
「哥哥——」肉包拉长了音抗议,干脆把自己的衣服塞在哥哥手上。
他呆滞的接过衣服,沉默的帮他穿上。
「哥哥,你笨笨,不要把我的头塞进袖子里啦!」沈均安挣扎着。
「喔……抱歉,我在想些事情……」凌君堂有些手足无措的将他头上的袖子拉出来,仔细帮他穿妥上衣。
「妈妈说做事情应该要专心才对。」小男孩得寸进尺的说起教来。
凌君堂皱起眉心,他觉得这个臭小孩讨人厌的个性,真像自己。
「哥哥,还有小裤裤和短裤。」沈均安提醒着。
「你就不能提前学习吗?」他不耐烦的皱眉,这个臭小孩到底知不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啊?
「不行。」沈均安扯出笑颜,懒洋洋的躺倒在床上耍赖,胖胖的小手还指了指旁边的小内裤。「哥哥,快帮我穿裤裤啊。」
这个臭小孩肯定是他的!这种恶劣的个性、懒散的态度、卑鄙的笑脸,除了他,这世界上没有另一个男人拥有,至少沈英瑞和澍恩身上没有这些特质。
凌君堂急着要去找人问清楚,又摆脱不了这个臭小孩,只好臭着一张脸帮他草草穿好裤子。
「好啦、好啦!」
「哥哥,你把裤子穿反了。」沈均安指指身上的小短裤,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凌君堂狠厉的眯起黑眸,他发誓!要不是这个臭小子可能是他儿子,他肯定会亲手把他掐死!
「臭小子!」他低声咒骂,手忙脚乱的帮他脱下重穿。
「厚——」沈均安像是抓到他小辫子似的得意,「你说脏话,请你去漱漱口!」
「什么?」他没听错吧?
「妈妈说讲了不好听的脏话要去漱漱口,哥哥,请你去漱漱口!」肥润小手毫不放松的指着他。
凌君堂站起身来,皱眉瞪着那粒小肉包。
小肉包毫不害怕的回敬他,黑眸又亮又圆。
然后……凌君堂狼狈的逃出房间,来到厨房。
「英瑞,出来一下。」
他决定找沈英瑞谈,一是因为沈英瑞不会骗他,二是他想搞清楚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有事吗?」沈英瑞微微笑着。
「跟我来。」
凌君堂没说什么,就领着沈英瑞离开厨房,来到他的房间「密谈」。
「少爷?」沈英瑞有点不安的看着他将房门关紧、锁上。
「我问你,那个小肉包是不是我的孩子?」凌君堂连弯都没拐,直接问。
「少爷怎么会这样问?」他有点防备的看着凌君堂,不知道该不该诚实以告。
「那个小肉包实岁五岁,个性讨人厌到跟我真的很像,而我不巧在六年前的某一夜吃掉澍恩……」凌君堂利眼扫向他。「英瑞,你是我向来都很信任的人,我希望你告诉我,当年我走了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英瑞避开他的视线,「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澍恩的事,只有她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让你知道什么。」
「英瑞!」他吼出声。
「少爷,我们都必须尊重澍恩,我只能告诉你……」沈英瑞喘着气,像是在隐忍些什么似的,「我从来没碰过澍恩。」
「我知道了。」凌君堂诚挚的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眶看他。「谢谢你照顾他们,真的谢谢。」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英瑞肯这样牺牲自己来照顾澍恩母子,保护他们不受外界眼光与世俗道德的欺侮,但他真的感谢他的牺牲与成全,如果不是英瑞,也许今天他回来,他们早已不知流离失所到哪去了。
沈英瑞一如以往的温和笑着,摇了摇头,「少爷,你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才会照顾他们的。更何况均安相当惹人疼爱。」
「均安的名字是谁起的?」
「是我,那时澍恩难产,我就暗自祷告,如果他们母子均安,就给他起这个名字。」沈英瑞微微一笑,「他们母子相当坚强,挺了过来,所以就给均安取这个名字。」
「取得好……」凌君堂低喃着,「幸好他们身边有你,否则澍恩一个人不可能撑过这些事,真的要谢谢你。」
「少爷,我说过,你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才会这么做,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沈英瑞苦笑,眼里有着少见的哀伤,他勉强振作精神,恢复原本那个与世无争的自己。「你快去找澍恩吧,这么多年不见,不要再躲着彼此了。」
「我知道,除非澍恩真的不爱我,不是因为爱我才选择忍受这些辛苦把均安生下来,否则这次不管是什么障碍,都无法阻止我!」凌君堂眯起双眼,「就连我很感谢信任的你也一样。」
沈英瑞幽幽一笑,「我向来都很清楚,你的决心不可能被任何人动摇。」
他向来是强势的,是强者,是决定一切的人。
除了澍恩,没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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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澍恩凭着头疼的借口,躲过今天「大团圆」的晚餐。
老天,她按着额际边想,幸好有英瑞可以帮她照顾均安,否则她哪能这么清闲又专心的躲着某人?
只是她忘记了,那个她躲着的某人,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打发。
果不其然,凌澍恩才待没多久,凌君堂就自顾自的大方进入她的房间,还特意将门锁上。
她紧闭着双眸不敢睁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装睡。给你带晚餐上来了。」
他依旧将托盘放在她床头柜上,依旧懒洋洋的坐在她床上,托盘上依旧是她爱吃的番茄肉酱面。
一切都好像回到从前,六年的岁月没有过去,而她也没有夜夜搋着他的衣服哭着入睡。
凌澍恩在心里叹气,认命的起身接过他手上的碗公和叉子。
沉默蔓延着,她开始庆幸她还有事做,可以不必说话。
「听小肉包说……我今天惹哭你了?」凌君堂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脸,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她也变了,从前那个不知男女情事的小女生,现在看起来却像有满满的忧伤。
她没回话,事实上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沉默的吃食着。
「对不起……当时我以为小肉包是英瑞的儿子,所以……所以有点不太能接受……我一定伤到你了。」凌君堂不等她说话,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拍抚着她后背。「没关系,我现在回来了,除非你不要我、不爱我,要不然不管是什么障碍都不可能把我们两个分开,以后你有我可以依靠,你只要依靠我就好。」
凌澍恩眨掉眼眶里的泪水,挣开他的怀抱,「君堂,你在说什么啊?我已经嫁给英瑞了,而且均安也是英瑞的孩子,我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不可能!小肉包那讨厌得要死的个性明明就是我的翻版!如果你坚称他是英瑞的孩子,我可以带小肉包去医院验DNA。」
她闷头吃面,不想回他的话。
「澍恩!」他又急又气,他都已经知道了,她还想要隐瞒他?
「他才不是你儿子!我怀孕害喜,吐到胃都快翻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挺着个大肚子,汗如雨下却还要工作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因为怀孕动作不方便,连替自己浮肿的小腿按摩都办不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边诉说着委屈与辛苦,她的泪水一边流淌。「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儿子?你养了他?你育了他?你半夜起床替他泡过奶?你又凭什么说英瑞不是他父亲?这些你本来该做的,全是他替你做了!」
他将她手上的面放回床头,心疼的将她抱回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考虑可能发生的事,我只顾着我自己受伤,却忘了替你想,爸说得没错,我那时真的不够资格照顾你,对不起……我的澍恩……真的对不起。」
凌澍恩根本就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听得见他一声又一声的道歉,闻着他身上一如记忆那样熟悉的气味,她再也忍不住多年来隐忍的委屈,哭倒在他怀里。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他这句话犹如震夭雷,凶恶的劈进她心坎,凌澍恩有如惊弓之乌般跳离他的怀抱。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不要在英瑞面前提,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在英瑞面前提?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带你走的!」凌君堂欺身向前。想把这个小女人抓回来好好的问个清楚。
她突然又哭了出来,哭得好慌乱、好不知所措。
他回来了,他还爱着她,但是,英瑞怎么办?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照顾保护着他们母子的英瑞,她一直很了解他心事的英瑞……该怎么办?
「我不要你!我也不要跟你走!我不要、我不要……」
「澍恩!」他紧紧抱住她,对她的狂乱暗自心惊。「好了、好了,我们今天不要谈这个好不好?妳睡,好好的睡,我就在这里。」
凌澍恩虽然还是抽泣着,但在他怀里,嗅着令她心安的气味,她渐渐安静下来,甚至以六年来前所未有的快速,跌入梦乡。
她甚至梦见了……
六年前那个倒卧在浴室里呕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