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的?”梅婶惊讶又不敢相信。
“是圣伯说的,他说还有别人看见。”
“不会吧?”梅婶难以置信,“你说……小老板娘跟蜷川抱在一起亲嘴?”
“圣伯不会乱说的。”
“听说他们两个人还衣衫不整呢。”
“天啊……”梅婶捂着嘴巴,震惊又忧心,“难道她真的打算借精生子?”
“蜷川年轻又英俊,是女人都会喜欢他的,你没看连‘菊助’的美纱也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就在大家忘情讨论着的时候,明子已铁青着脸站在她们背后的转角处。
没人发现她,当然也不知道她们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已经清清楚楚地进了她的耳朵。
“梅婶。”她走了出来,吓坏了一干人。
梅婶有点心虚地看着她,“老板娘……”
其他人在跟明子打了招呼后,便纷纷走避。
待所有人都离开,明子劈头就问:“是真的吗?”
梅婶一震,“啊……”
“你们刚才说的事是真的吗?”明子眼神凌厉又威严。
梅婶心虚地低下头,“那是……是圣伯他们看见的。”
“什么时候的事?”明子眼底明显窜燃着怒焰。
“昨天……晚上……”梅婶嗫嗫地说。
“是吗?”明子唇角微微一勾,冷笑着:“我真是引狼入室了。”
“老板娘,”梅婶抬起脸来望着她,“其实那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他们是年轻人,谈谈恋爱也是……”
“恋爱?”明子打断了她,“琉璃不需要谈恋爱。”
“可是她正值……”
“爱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受伤。”明子睇着她,“我从小就告诉过她的。”
“老板娘……”梅婶皱起眉头,感到无奈。
“你去工作吧。”明子说,“记住,别再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说罢,她转身就离开。
“这是你的薪水。”明子将一个装有纸钞的薪水袋推到和典面前。
和典微怔,“什么意思?”
一天的工作才要开始,她就把他叫进办公室,还给他一个薪水袋?
说真的,他兼差打工不是第一次,但被炒鱿鱼却是头一遭。
他并不是没这份工作就活不下去,但要叫他走路总该有个理由。
“你应该知道。”明子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
他浓眉微恻,“我知道?”
他自认没做错什么,惟一可能的就是……
“因为琉璃?”他坦荡荡地迎上她严厉的视线。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说着,她翻开桌上的账本,摆明不想跟他多谈。
“就为了这个?”他淡淡地问。
明子眉心一拧,抬眼怒视着他,“就?你以为你做了什么?!”
“我喜欢她。”
“她不需要你的喜欢。”她说。
“你并不是她,怎么知道她的需要?”
“我是她的母亲。”总是冷静又冷漠的她略显激动。
“所以你就有权决定她该过什么样的人生?”和典以质疑的口气问道。
明子有点恼羞成怒。“你!”
“我有追求她的自由,而她也有是否接受的权利。”
“你只会伤害她!”明子霍地拍桌站起。
“爱不会造成伤害,伤人的是……恨。”
她瞪大双眼,激动又错愕。
“你了解恨的感觉,是因为你爱过,但是她没有,她的人生经验是假的,是你像催眠一样告诉她的。”
“你……滚!”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凶恶地咆哮。
总是内敛沉静的她,从不曾如此失控过。她之所以这么激动,全是因为他一针见血地说中了她的心事。
“你真的恨琉璃的爸爸吗?!”他缓缓地说着:“其实你还爱他,不是吗?”
“你懂什么?”她声线一沉,略显颤抖。“你知道什么?”
“我或许不知道,但也许我可以说中你的心事。”他态度不卑不亢。
她一震,“你说什么?”
“其实你一直盼望着他有朝一日可以回到你们母女身边,不是吗?”他问,“你带着琉璃留在这里,为的不就是等他回心转意吗?”
“什……”明子的脸色大变。
“你还深爱着他,但是你也恨他。”他续道:“你不只催眠了琉璃,也催眠了你自己。”
“你……”
“因为你无法接受自己还爱着那个背叛你的男人的事实,对不对?”
明子想反驳他,但却震惊得说不出话。
“你不断告诉琉璃男人都不可靠,是因为你想惩罚他。”
“你盼着有天他会回来,你盼着他看见因为他的背叛,而一辈子不相信真爱、不相信男人的女儿,你盼着他因此而自责痛苦,然后乞求你的谅解。”
“够……够了……”她的身体在发抖,强烈的愤怒填满了她的胸口。
“滚!滚!滚!”她指着门口,一连说了三个“滚”字。
看着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着的身躯,和典知道……他说中了。
“你马上离开,我不准你再踏进玄春一步。”她恨恨地说。
“你是老板娘,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他拿起薪水袋,“不过,我不会放弃琉璃。”
她冷然一笑,“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你接近她的。”
“是吗?”他撇唇一笑。
其实不用她赶,他也迟早要走。那个开发案已经着手进行,也该是他回东京处理一切的时候。不过……他会再回来的。
“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说罢,他转身,潇洒地步出办公室。
望着庭前的老梅树,琉璃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和典离开已约莫一个月,离家出走的他,现在若不是回东京,就是在日本的某一个角落里。
他意外地闯进她的生命,应该只是个过客,却无端地占据了她的心房。
他离开的那天,多良他们都去送行,只有她一个人偷偷地躲在搂上,隐身窗后远望。
她知道母亲如此果断且不近人情地辞了他,不只因为那晚的事传到了母亲耳里,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知女莫若母的她,已经觎出自己的女儿爱上了那个男人的事实。
那之后,她母亲并未严词训斥她半句。但母亲的沉默,却加深了她的不安以及罪恶感。
表面上,她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她的心已经跟从前不同了。
“小老板娘?小老板娘?”一名穿着“前原组”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连叫了她两声。他是在玄春进行整修扩建工作的工头。
“抱歉……”她回过神,有点慌张,“有什么事吗?”
“前楝的工事到今天全都结束了。”他说。
玄春的工事已经进行了一个月,为了让玄春尽快营业,前原组的人可说是卯足了劲地日夜赶工。
“是吗?”她有点惊讶,“真是辛苦各位了。”
“应该的。”工头笑着,“明天我们就会进行后楝的扩建及整修,预计也是一个p用的时间完成。”“麻烦您了。”她弯腰一欠。
最近母亲经常往银行跑,几乎将玄春的所有工作都交代给她。
不过因为工程进行的关系,玄春也暂时歇业。
“琉璃……”此时,明子从外面回来了。
“妈,你回来啦?”琉璃起身,“前楝的工作都收尾了。”
“噢?”明子看起来有点疲惫,“想不到他们动作挺快的。”说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琉璃贴心地为她倒了一杯茶,“明天他们要开始后楝的工程,预计一个月完成,我想我们可以开始接受预约了……”
明子揉揉眉心,“嗯,这些事都由你去做吧。”
看她疲倦憔悴的模样,琉璃忧心地问:“妈你好像很累,去休息一下吧。”
明子摇摇头,“哪来的时间休息?每天忙着找钱真够累人的。”
“我们已经跟银行贷款了,不是吗?”
“那些钱拿来整修扩建还不太够呢,我这次几乎把所有钱都砸下去了。”她说。
琉璃有点忧心,“妈,这样会不会太危险?”她的作法简直就是不留退路。
明子眼神一凝,“若不孤注一掷的去做,玄春是不会突破的。”
看着母亲,琉璃不知为何,竟感到不安。
“明天就把大家都找回来,准备重新开业。”明子说。“不赶紧赚钱,是无法付贷款的。”
“是,我知道了。”琉璃点了点头。
东京,长京大楼。
这是一楝以花岗石做为外墙,位于港区,面向东京湾的气派大楼,同时也是长京集团的总公司所在地。
在二十楼的会议厅里,蜷川信所主持的高层会议上,正在发言的是长京集团的接班人兼副总裁——蜷川和典。
“目前我们已经完成并购三叶银行的所有工作,接下来就能着手收购一些体质不良的旧式旅馆。”他示意助理打开幻灯片,用笔描出地图上的几个区域,“现在我们已有的土地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而其他零星地带就是那些老旧旅馆……”
说完,他要助理再换一张片子。
“接下来,我决定一边进行整地的工作,一边收购旧旅馆。”
“收购旅馆方面不会有困难吗?”一名经理问道。
“困难不是完全没有,不过都是可以解决的。”他自信地一笑,“这些旅馆都跟三叶借了钱,而过去他们都有延迟还款的纪录。”
“延迟还款?”
“没错。”他说,“合约上载明只要延迟超过三十天,就必须无条件撤离,并由银行方面接收旅馆。”
“不过因为人情的压力,银行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强势。”
“就是因为这样,三叶才会经营不善吧?”另一名高级主管开玩笑地说。
和典撇撇唇角,“这是三叶过去的作法,但今后,我们所管理的三叶将会在这方面严格执行。”
“副总裁的意思,是要让这些老旅馆自然淘汰?”
“是的。”他点头微笑。“我估计过,这个大型度假中心每年能替长京赚进近百亿的钱,绝对值得投资。”
此时,在一旁的蜷川信突然问道:“那一带呢?”
和典微怔,“哪里?”
“就是地图上凹进去的那一带,那里无法一起开发吗?”他问。
和典非常清楚他指的是哪一块,他的神情突然有点不自然。
“……”那一带包括了玄春,而那是他不愿意去碰触的。
于理,既然要开发并收购那附近的土地及旅馆,就没理由放过玄春,但于情,玄春跟他有着感情。
“你跳过那一块,有什么特殊的考量吗?”蜷川信精明的眼睛紧盯住他。
他知道和典为了开发案而在那附近的旅馆工作过,而那间旅馆可能就在未纳入开发计划的区域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表示他有了“感情”的考量。
突然,他将身子欺向坐在一旁的和典,低声地:“有什么让你犹豫的吗?”
和典浓眉一挑,方才轻松的神情忽地消失。
是的,故意跳过那一个区块实在不够专业,也于理不合。
如果他真要从父亲手上赢得自由,那么,他就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收购玄春,他可能得不到琉璃的谅解;不收购它,他所有的努力又会功亏一篑。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总得在这之中作出抉择。
沉吟片刻,他很快地作了决定——
“我没什么好犹豫的。”他说。
“是吗?”蜷川信一笑,神情高深莫测,“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什么?”听见菊助的老板及老板娘上门来焦急哭诉,明子震惊不已。
“明子阿姨,”跟着一起来的美纱虽不想继承家里的旅馆,却还是露出了愁容,“是真的,不只我们,就连玉泉、首里、泡盛馆都被长京集团收购了。”
明子惊疑地问:“为什么他们能收购你们的旅馆?”
“因为三叶银行。”菊助老板愁眉不展,“我们一直都跟三叶银行贷款。”
“这跟三叶银行有什么关系?”想到自己在一个多月前,也跟三叶银行贷了两千万,明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们这几天才知道,三叶银行已经被长京集团并购了。”他说。
“什……”明子陡地一震,“怎么会这样?”
“以前三叶银行可以准许我们延迟缴款,但现在他们不准。”菊助老板看着明子,“合约上白纸黑字写着延缴三十天就必须撤离,由银行接收旅馆,你应该知道吧。”
明子眉心纠结,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跟玉泉他们都答应撤离了吗?”明子问。
他摇摇头一叹,“没办法啊,我们根本无法如期缴款。不过……”
“不过什么?”
“长京集团倒是出奇地友善。”他说,“他们还补助了每家旅馆一千的搬迁费及安置费。”
明子一怔,每家旅馆一千万?他们真是大手笔。
听见菊助老板这么说,琉璃忖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什么。
“这么说来……他们根本是早有计划。”她说。
“我想也是。”明子点头,“长京集团根本是有计划性地想收购所有的旧旅馆。”
琉璃感到忧心,“妈,那我们……”
“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明子说。
这间旅馆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情感,不只因为她担起了重担,并将它打理得有声有色,更主要的是……这儿有着太多回忆。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太多存款,现在旅馆又在半歇业状态,我怕……”琉璃眉心微蹙,满脸的愁色。
明子坚定地道:“必要时,我会先向其他银行借贷。我绝不让任何人拿走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