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个学习中文的过渡时期,他需要一个贴身翻译!
「乔!你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坐飞机回来这里!」他捉起话筒咆哮,吼得震天价响,电话那头的人也是委屈得满肚子苦水。
「我才刚刚下飞机!」
「正好,连行李都不用收拾了,多方便!」
「你在台湾遇到什么麻烦了?」
「遇到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麻烦!」
乔很聪明,一听就明白毅恩的意思,也知道那个「她」是指谁,不过乔也很疑惑。
「你和桑沟通有困难吗?桑的英文很不错呀。」
毅恩在电话另一端烦躁地爬梳棕发。
「她不肯跟我说英文,她只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在说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她说了什么,我有听到,但是完全无法理解!」她讲了好多好多,他却只懂那句「以后别再见面了,好吗?」。
「所以你要我回台湾当翻译?」
「正确!」
「加拿大这边的公司倒掉也没什么关系了,对吧?」所以要把公司的代理总裁调回去做小翻译,就为了替他翻译几句中文。
「你把工作交给杰森……」毅恩顿一顿,话题大转弯。「乔,你有没有听桑跟你抱怨她和杰森之间出过什么事?」他想起了聂日晴今天那整串句子里唯一出现的重点字眼,所以顾不得交代工作,先问清楚再说。
「杰森?他跟桑有什么关系?」乔很困惑,干嘛突然扯一个旁人进来。
「……我有建议桑可以试着和杰森交往看看。」
电话陷入沉默,久久才传出乔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妈的,毅恩·米勒,你还是不是人呀?!」乔顾不得这通电话是上司打过来的,照骂。「我以为你做过的混蛋事只有不点头结婚一件,你竟然……你竟然把桑推给杰森?!」
「桑想结婚,我不适合,我考虑过很多人,万中选一才挑到杰森,他的条件完全能符合桑想要的,你不觉得……」
「我只觉得你是个超级大混蛋!桑真是个好脾气的女孩,换做是我,我一定先拿把刀将你砍成一段一段的,再丢进火炉里烧成灰炭!最后再把你的骨灰全倒到马桶里冲掉!」越讲越发火,乔吼得比毅恩方才要他滚回台湾的音量还要更响亮,幸好他人不在台湾,不然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两手食指勾住毅恩的嘴,用力朝左右两边拉扯,让说出这么残酷言语的嘴巴好好吃些苦头。
毅恩也被骂火了。
「我是为她好!我介绍一个让我很放心的男人给她,总比她自己出去被坏人欺骗好吧!」毅恩完全不认为自己替她安排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他心里也很担心她呀,她身边要是没个人好好保护她,世界上坏男人这么多,她一定会吃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介绍他信得过的人来照顾她,省得她在外头认识些乱七八糟的人。
「她唯一遇到会欺骗她的坏人就是一个叫毅恩·米勒的家伙!」乔的口气变得好冷漠。「我看我不用坐飞机回台湾了,你把自己送回加拿大好了,算我拜托你,你从桑的眼前消失好不好?你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滚回来吧!反正你也见过她了,她还好好的,没跳楼没割腕没吞安眠药,请你在还没害死她之前,离开她吧。」他要是早知道毅恩对聂日晴说过那样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在地图上圈出台湾,也不会劝说聂日晴留在台湾子公司,真是造孽!
「我没有做错什么。」毅恩还是一派义正词严,不知反省。
「对,你没错,错的是我们,我和桑的观念太老旧了,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全心全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根本没想到原来为了一个人好,必要时也是要把爱分享给路人甲乙丙丁,所以我想桑及我都无法为了你这种『好意』而鼓掌或谢恩,抱歉,是我们错了。」
「乔,不要嘲讽我。」毅恩皱眉。
「那我要做什么反应?夸奖你吗?」乔冷笑。
「……桑也跟你一样生气?」
「我想应该不太一样,因为要被推给杰森的人又不是我。」他这个旁观者都这么火大了,聂日晴大概是气到吐血了吧。
「那么她提到杰森……不是因为杰森做了什么让她抱怨的事,而是我……」毅恩低低沉吟,回想她的表情和声调,她脸上没有太多愤怒呀!像在和他聊着天一样,音调平平的,几乎没有高低起伏,如果她在骂他,为什么不是指着他的鼻子咆吠,又叫又跳地痛斥他?至少他能从她的眉宇之间看到她的喜怒哀乐,他听不懂她的语言、看不懂她的反应,他很茫然……
「如果不是因为我认识你够久了,我会真的以为你是为了想脱手而把桑推给杰森,你现在是怎样了,老板用过觉得不错,推荐给员工也用用吗?」
「乔,你讲话再这么难听就给我试试!」毅恩超痛恨这种污蔑聂日晴的人身攻击,他被曲解误会反而变成了小事。
「我听到这种事情都会想偏成这样了,你认为桑呢?她喜欢你,因为你是你,如果随便一个男人都能代替你的存在,那么你还真是可怜!」乔无法控制自己酸他的语气。
聂日晴的笑脸跃上了毅恩的眼前,她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露出阳光似的模样,虽然私底下他曾听周遭友人在谈论她,说她老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冰山美人脸孔,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爱笑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到他就会板起脸来?
他闭上眼睛认真思索,是了,就是从他「建议」她可以尝试与杰森先从朋友做起,他的小太阳失去了她的灿烂。
她生气了,为什么不告诉他生气的理由?
「@@我的本意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害桑把青春都浪费在我身上,我喜欢她,非常的喜欢,但是我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好……」
「最好的就是你跟她求婚,一切皆大欢喜!」
「我不可能再结婚!」毅恩吠过去。
「那你就离桑远一点!」乔吠回来。
「我没办法走开!」
「你不能娶她,却又想要她,你这种家伙简直差劲透顶了!」
两个大男人都在喘着闷气,喘吁吁地你一声我一声,叫骂之后,回复平静。
乔是沉默之中第一个说话的人。
「如果我现在在台湾,我一定会替桑揍你,先打断你两条狗腿再说。」
「所以你赶过来台湾吧,我等着。」
乔吁叹,真讨厌自己蹚进这种浑水,最惨的是他还认识男女双方,帮谁都不对。
「毅恩,我问你,你把桑介绍给杰森,为什么没有考虑介绍给我?」这个问题无关他喜不喜欢聂日晴,而是男性自尊的问题。
毅恩不假思索的说:「你是第一个被我刷掉的人。」
连第一关初审都没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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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昨天送妳回来的外国人是谁?」
聂日晴早有预料妈妈会有此一问,因为昨天毅恩送她回来时,坚持一定要送人送到她的房间,拒绝她提议送到大门口就好的意见,所以当然她妈妈会对毅恩的身分感到好奇,不过因为她还是坚持下和毅恩说任何一句英文,当然也不会替妈妈翻译毅恩说的话,所以碰了软钉子的毅恩也没多做停留,五分钟后便离开了。
她还比较讶异她妈妈有这个耐心等到隔天早餐才对她进行拷问。
「我的前老板。」聂日晴边用热毛巾敷脚踝边答道。因为她已经决定离开他的公司,所以他的名号前也冠上了代表过去式的字眼。
「他长得真不错,又高又帅,可惜就是不会说国语,不然当老公人选还不赖。」聂妈妈是标准的「外貌协会」荣誉会员。
「不会说国语就是最大的缺点。妳以为我想找一个完全和你们不能聊天的丈夫来比手画脚吗?」虽然她曾经真的想……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妳自己喜欢就好。」聂妈妈非常勤劳地在餐桌上布满清粥小菜。
「还是台湾人好,外国人没办法沟通。」聂爸爸在排碗筷。
「爸,那是对于你这种不会说英文的人来说才有沟通上的困难吧?」聂小弟在等开饭。
「不用浪费口水讨论这种话题,他只是一名路人甲,别说得好像他已经快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OK?」听到门外电铃声响,聂日晴空出没带伤的那条腿,踹踹聂小弟。「最小的去开门--」直接奴役他。
「喂!很痛耶!也不怕那只脚也瘸掉!」
「当心我在你的碗里吐口水!」她威胁。
聂小弟只好乖乖屈服于淫威,快步飞奔到门口开门。
「姊!路人甲耶!」聂小弟嚷嚷。
「什么路人甲啦……好烫!」聂日晴贪吃热粥的下场,就是被烫红了舌头。她吐出舌,小手在嘴前扬呀扬,等到热烫的痛渐渐消退,她才噙着两泡眼泪转向大门口,怔住。
「弟,那个人是按错门铃的,送客。」她不多做其它累赘反应,立刻转开视线。
「他不是昨天送妳回来的前老板吗?」聂妈妈认出站在门外的毅恩,她立刻热情招待他,不过语言不通,她只能挥舞双手比画,以为把中文说不标准一点,外国人就能神奇地听懂她在说什么,不过聂妈妈还是很热情。「进来坐呀!进来……进……哎--」她干脆动手将毅恩拉进屋子里,指指餐桌,又做出扒饭的动作。
毅恩总算了解,她在邀他一块用早餐。
「不用客气,我是来接桑去上班。」因为他知道聂日晴今天一定跷班,所以他是来押人的。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小晴,妳来翻译一下。」
「我不懂他的英文。」聂日晴任性说谎。哼,她才不想再踏进他的公司。
「呃……我……」聂妈妈面向毅恩,指着自己的脸。「听……听,对,听……」换耳朵。「不……不……」用力摇手。「懂……呀这个要怎么比呀?懂……你懂不懂呀?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啦,总之,先吃饭啦--」聂妈妈将他推到餐桌旁,指着座椅,毅恩乖乖坐下,聂妈妈摆上新碗筷给他。
他正好坐在聂日晴对面,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却转开了。
「粥……小弟,你好歹是大学生,英文总会说吧,告诉他,别客气,多吃一点。」
聂小弟嘴角抽搐,这种重责大任丢到他身上会压死人的好不好?
「吃。」英文单字。这是他这个「由你玩四年」的大学生能做到最完美的翻译了。
「拿汤匙和叉子给他好了,我怀疑他会不会拿筷子,」聂日晴专心吃粥,但还是冒出这句中文。
「她说了什么?可以翻给我听吗?」毅恩求助于在场刚刚吐出一个宝贵英文字的聂小弟。
「……呃,你用汤匙和叉子。」几个词汇还难不倒聂小弟,只是他仅能挑重点用。
「我筷子用得不太好没错,所以用汤匙叉子比较顺手。」能懂聂日晴的一句话,让毅恩很高兴。
「来,汤匙叉子。」聂妈妈递给他汤匙,也帮他舀好粥。
「我赌他一定以为那碗是奶油白汤。」
听到聂日晴的声音又说出他无法理解的语言,毅恩惊喜抬头,不过她没看他,毅恩求助地转向聂小弟。
「呃……她想……你想……那是汤,但是那不是。」英文烂底子在第三句破功。可恶,他怀疑聂日晴不是在为难毅恩,根本是冲着他来的!
「这不是汤吗?」毅恩面对那一碗很陌生的料理挑眉,碗里白白稠稠的糊样,很像勾芡过度的浓汤呀。
面对一顿异国料理,他决定跟着聂日晴来动手,才不至于闹笑话。
看见聂日晴在碗里倒了肉松,搅和均匀,又撒上葱花,他照做,尝尝味道,发现出乎意料的好滋味。
她夹酱瓜,他学她;她夹菜脯蛋,他学她;她夹花生,他失败十次,但好歹也用叉子叉起破碎的花生。聂日晴瞟着他,心里突然涌起恶作剧的笑。她夹起一整块的豆腐乳,想也不想地塞进嘴里,毅恩立刻追随,也挖起一大块豆腐乳入口,脸色大变。
聂日晴噗哧一笑,然后嚣张的笑声再也止不住地哇哈哈狂飙。她就知道毅恩一定会害怕豆腐乳的味道,敢吃的人视之珍脏,不敢吃的人视之毒药,她就是恶意要看他铁青的脸色,算是报老鼠冤!
看到她在笑,毅恩知道她在整他。聂日晴看到他注视她的笑容,嘴角一僵,收起笑容。
「弟,帮我拿皮蛋。」她轻哼一声,掩饰她方才开怀大笑,转而命令聂小弟。
「她在说什么?」毅恩随即问向聂小弟。
「紧张什么呀?不用每个字都要翻吧?」先来句中文,聂小弟在冰箱旁的柜子上拿来两颗皮蛋,再用英文。「蛋,她要蛋。」一颗给老姊,一颗当然是给那个老爱模仿老姊吃饭模式的毅恩。
「你干嘛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她接过皮蛋,开始剥壳。
毅恩看到皮蛋的黑墨颜色,浓眉扭成两道蹙折,再闻到味道,他已经非常肯定,这玩意儿他绝对不会放进嘴里。蛋不是应该由白色和黄色组成的食物吗?那现在除了黑色就是超黑色的蛋,又是什么东西?!
「谁教妳不肯自己用英文跟他说!」看看看,毅恩又露出那种急于知道聂日晴上一句在说了什么的认真。
「少啰唆!」聂日晴在迁怒。
「她说什么?」插嘴的英文,但没人理。
「聂日晴,妳真孬!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
「我逃避什么现实了?!」
「桑在说什么?」突兀的英文还是交杂在里头。
「妳有胆就说谎说他不是个特别的人,否则妳现在这种又爱又恨的行为举止是作假的噢!」骗他还不够认识她吗?拜托,他都和她当姊弟二十年了,难道还会不懂她看到毅恩的反常反应吗?有鬼!
要是毅恩真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大小姐现在是在要什么冷呀?要是她真的不在乎的人,她是连看一眼都不屑的,三下五时偷瞄毅恩还被他看到,一点节操都没有!她该不会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行径有多像一个刚和情人吵嘴完,进入冷战时期的小女人?
「他不是!他什么都不是!他是路人甲和前老板!」聂日晴拿皮蛋丢聂小弟,不过皮蛋剥了壳,杀伤力近乎零,就算被砸到也不会疼。
「她说的句子是什么意思?谁来翻给我听?」英文锲而不舍地插在一堆中文里,就是不想漏听聂日晴说的一字一句。
「好了、好了,有客人在还在吵什么吵,真难看。」聂爸爸发挥父亲的功能,喝断两姊弟的唇枪舌剑。
「反正他又听不懂!」聂日晴和聂小弟这回倒是同一个鼻孔出气,欺负外国人的语言障碍。
「你跟他说,叫他吃完饭就快滚,我不会回他的公司去!叫他别妄想了!」聂日晴指着毅恩,用中文命令聂小弟。
「妳以为那句话翻成中文我会吗?妳太高估妳弟弟的本领了啦!要说自己不会说噢!」早过了叛逆期的聂小弟摆出废材嘴脸。
「你……你这个不肖弟弟,亏我以前还帮你洗过尿床的床单,你现在是这样回报我的--」聂日晴气到发抖。
聂小弟脸色涨红。「拜托,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妳讲屁呀!要我报恩也拿一个伟大点的事迹好不好?例如,一辆卡车辗过来,妳为了救宝贝弟弟我,扑过来推开我,结果自己被卡车压扁,妳有吗?」
聂日晴摇头,她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那妳摆出那种我欠妳几辈子恩情的表情是要我报个屁恩呀?!」聂小弟嗤之以鼻。
「弟,我只是要你帮我跟那个人传一句话,难道这样也要多大的恩情才能感动你吗?」聂日晴改动之以情。
「妳有什么话就直接跟他说,这样传来传去,黑的都传成白的。」何况他的英文能力真的没好到能她说一句他翻一句。
「不然你叫他滚,这个英文会说吧?」get out,顺便手再指着大门口,毅恩一定能理解,哼。
「妳在要什么任性呀?」聂妈妈终于听不下去,赏了女儿脑袋瓜子一掌爆栗。「人家好歹是客人,昨天还亲自送妳回来,妳竟然叫人家滚,妈是这样教妳的吗?」
「我的脚受伤也是他害的呀!送我回来有什么了不起的,妳以为是我求他送我回来的吗?我宁愿自己一跛一跛跳回来,也不屑他送!」任性地撇开脸。
「聂日晴!」聂妈妈瞪她,这丫头在没礼貌什么呀。
聂日晴鼓着两颊,忿忿重拾筷子,扒她的粥。
毅恩见战火似乎缓和了些--虽然他始终不知道自己是最重要的那根导火线,即使刚被指着鼻子骂,也要装作局外人--他帮聂日晴夹了好多菜到她碗里,省得她只低头猛扒清粥,但聂日晴压根不领情,他夹什么进来,她就丢什么出去,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他。
「献什么殷勤呀?!做作!」冷哼的中文。
经过这一餐,她更加确定这个家族里出现一个完全语言不通的人是多麻烦的事,光看她父母比手画脚想和他说说话,他别说回答了,连听懂都有高度困难。
「用英文,好吗?」毅恩要求,但她不甩他,急于求解的棕眸落在聂小弟身上,他现在只能依赖聂小弟了。
「靠,做作怎么翻呀?」do do吗?--直接中译英。
「你不要管小晴啦,谁知道她一大早起来在发什么起床气,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小晴要吃什么会自己夹,别理她。」聂妈妈才不管女儿要扒多少清粥,反正不配菜也饿不死人。
毅恩不懂,但是聂妈妈的善意很容易明了。
「我吃饱了,要回去补眠了。」聂日晴放下碗,抹抹嘴,一跳一跳地往房间走。
毅恩见状也放下碗,追了上去。
「妳怎么了?」他急忙问,以为她发生什么事。
「我吃饱了,要回房间补眠了。」她回他中文。
「用英文!」
聂日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样他看懂了吧。
「工作呢?」他再追问。
聂日晴假装听不懂,进到自己房间,立刻转身用手掌摊在他胸口前,这个意思毅恩看明白了--淑女香闺,男性止步,然后当着他的面关门上锁。
他被隔在门外,觉得不只是他的人被拒绝,就连他的心,她都毅然决然要放弃了。
「你和我姊,男朋友女朋友?」聂小弟的破英文在毅恩身后响起,简单利落地问。
男女朋友……吗?
应该算是,但又好像不算。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但是他不适合婚姻,她却是个渴望婚姻的人,如果两人观念一致,也许能维持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两人的想法产生落差,他也允诺如果她找到更好的男人,就好好保握机会……
算吗?
「我姊很美,但是,爱生气,凶。」英文虽然破,但是还是能用最少的字眼描述完他老姊的性子,而且他还做出怒目相向的表情,辅助他在形容的聂日晴。
「她很可爱。」
「肉麻兮兮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聂小弟说中文,但想到毅恩一定不懂,所以他又补上搓鸡皮疙瘩的动作。
毅恩笑了出来。
「不过你看来还有的拚哩,我老姊是那种爱恨很分明的人,爱就爱惨,恨就恨得可以老死下相往来,看她今天对你的态度,我看一定是因为你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惹她生气,不然她发脾气不会发成这样。」这串话当然不可能是英文,因为聂小弟的本领没这么高,所以以上就是单纯的中文自言自语。
毅恩摇摇头,听不懂。
「我当然知道你听不懂,不过我也没办法翻成英文给你听啦,我最差的科目就是英文了。」聂小弟拍拍他的肩,这种男人之间豪气的鼓励是不需要言语都能传达的。「你放心,你还有机会,我姊在气你,可是她也还喜欢你,只要仗恃这点,我老姊还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毅恩很可悲地发现,还是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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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汤匙和叉子给他好了,我怀疑他会不会拿筷子。」
录音机里传出今天早上在聂日晴家餐桌上进行的对话,卡,录音机被按下暂停。
毅恩交握十指,静静听完后,做下命令,「翻译。」
一名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年轻女人立刻以英文将句子完整翻出,毅恩点头,女人再按下播放键。
「我赌他一定以为那碗是奶油白汤。」聂日晴好听的嗓音像在嘀咕。
「翻译。」他说,他要知道这么可爱的语调是在说什么。随即就有一句英文翻译紧随而来,让毅恩差点笑出来。
「你干嘛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他记得聂日晴说这句话时在嘟嘴。
「翻译。」毅恩脸上笑容逐渐堆积。
「他不是!他什么都不是!他是路人甲和前老板!」聂日晴咆吠着。
「翻译。」
女人叽哩咕噜说完,他笑容微僵,原来她这句话是要跟他撇清关系。
「你跟他说,叫他吃完饭就快滚,我不会回他的公司去!叫他别妄想了!」
「翻译。」
他要将聂日晴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单要清楚,每一个字的意义他也不肯放过,因为这个坚持,所以他身上带了录音笔,只要是聂日晴赌气不肯用英文与他交谈时,他就录下她的中文,再找人来翻译,但没想到聂日晴今天连一句英文也不肯赏给他,打定主意不甩他,所以他的录音笔马上派上用场。
「最后那个男孩说的话也翻出来。」
年轻女人不敢有遗漏,仔细听完聂小弟录音的声音,再逐字翻出。
「好了,妳可以出去了。」
「是。」年轻女人离开他的办公室。
你放心,你还有机会,我姊在气你,可是她也还喜欢你,只要仗恃这点,我老姊还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桑只是在生气吗?
气到告诉他,以后别见面?
那句话是她最后一句对他说的英文,从那之后,她不肯再开尊口,就算说话也总是用他无法理解的中文。
杀伤力好大的话,一直到现在,震撼还是在心里余波荡漾。
言语能伤人到什么程度,他算是明白了,那时,他对聂日晴说出要将她介绍给杰森,她是不是也……很受伤?
伤害她,是他最不想做的事,可是他似乎在无意之间,让她难受了。
明明是他没办法给她未来的蓝图,为什么在她这么干净利落分开时,他却反倒藕断丝连,无法放任两人从此成为两条没有交集的并行线?他只知道,聂日晴还在他生命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就像他真的发现自己爱上她的那一天一样……
感兴趣和爱情并不能画上等号,前者很可能只是一时之间的新鲜感作祟,后者却是发酵开来的念头,在心里满满填了她的影子,就算刚见过面、刚讲完两小时以上的电话,还是只想着她,回想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表情,忍不住像个傻笑的呆瓜,用着连他以前就一直视为可耻的憨样在散发小爱心。
毅恩发觉自己越来越迷恋聂日晴,是在他对她展开追求的第二次约会时--
他讨好她地买来冰淇淋,聂日晴却不见踪影,他正左右转头寻找她,不远处却传来骚动,以及聂日晴熟悉的嗓音在……咆哮。
「废物!孬种!狗娘养的!你再跑呀!再跑呀!」紧接在粗话后头是一声重过一声的肉击声,啪啪砰砰的,响彻整条街道。
毅恩越过重重人墙,左一句抱歉,右一句借过地朝中心点挤进去,看到的景象让他傻眼。
聂日晴不淑女地跨坐在一名外国大汉臀后,鲜红色短裙像全盛开绽的玫瑰花瓣遮掩住她两条修长而纤美的玉腿,教人忍不住羡慕那名被压坐在美人身下的大汉的艳遇。但是,仅限于下半身--美人的上半身进行的「动作」,激烈得让路人不敢恭维。
十根葱白玉指正紧握出青筋,彷佛搏浪鼓似的,正来来回回、反反复覆捶打着大汉的脑袋、肩颈,打得大汉只能抱头自保,频频呼痛。
「有本事打女人!有本事打女人!我就让你也尝尝被打的滋味!这一拳,是替她还你的!这一拳是利息!这一拳是免费赠送!这一拳叫不用客气!这一拳叫再来一次!这一拳叫谢谢再联络……」
远远有警车的声音在响,聂日晴才终于停手,在人群中找到毅恩,立即朝他飞奔过来,在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拉着他跑。
手上的巧克力冰淇淋融了他满手,当然连同她握住他大腕的右手也无法幸免,她带他钻了好几条街,直到她再也跑不动才停下来。
凉凉的夜风,拂起她散放的黑发,微鬈的弧度凌乱中又异常撩人,在她那张粉扑扑的脸庞旁形成迷人的发波,她左手撑在自己腰际,喘吁吁地弯腰顺气,然而她漂亮的小嘴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浓烈的吁喘,马上又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跑得快,差点在加拿大犯下伤害罪了。」她将自己的发丝勾回耳后,露出两处红艳的粉颊,瞧见毅恩仍处在状况外的表情,她在他面前挥挥手。「你吓到了吗?」回魂啰!
「还好,只是弄不清状况。」所以需要她解释一下。
聂日晴耸耸肩。「看到一个动手打女人的男人,跳出来替女人出出气。」呀!怎么满手的冰淇淋呀?难怪她觉得手黏黏的。
她伸舌去舔,像只正在洗爪子的猫--毅恩觉得她像极了,而且这只猫刚刚才把一个壮汉打到毫无招架之力。
他看得很专注,她却误会了他的眼神。
「你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她本来还想……她应该能在前三次约会装作淑女,没想到第二次就失败了,也好,惺惺作态也不是她的强项,让他早早认清她的嘴脸也好,省得他以为东方小女人就是温柔婉约到该被放置在动物园好生照料的稀有动物。她摊着双手。「你看到了,这就是我,可能推翻了你在心目中认定的东方女人,如果你发现我这种人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没关系,我们就忘了之前的提议,当个好朋友就好了。」她很干脆、很潇洒。
他没反应,只是看着她。
这东方小女人似乎忘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正化身正义使者,扠腰痛骂他公司的重要主管,她的这种模样,他并不陌生,但他没见过哪个女人如此勇敢,面对一个比她高也比她壮的汉子也不见畏惧,该说她不怕死还是太过勇敢?
他开始怀疑,要是哪天她看到银行抢匪,会不会追得比警察还要勤奋?
小小的身躯怎么能堆积这么多的勇气?
即使她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却远胜过他看过的任何一个艳丽女人。
「毅恩,还是朋友?」她朝他伸出手。不会被她的粗鲁吓到连朋友都当不成吧?
他握住她伸来的手,但绝对不像她单纯认为这只是牵系起友谊的表示,他长指牢牢握住她,将她扯进他的胸怀。
「我想做的,不会只是朋友。」
他低头,将这句话送进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