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带香港颇负盛名的海水浴场,每年夏天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观光客和香港居民前来消暑弄潮,沿着外围一环低缓起伏的山的地势,在一带香港最缺乏的绿意林木之间,矗立了不少高耸的观光饭店,及点缀其中极具隐密性的私人别墅。
和葛天铎离异多年的葛母,带着他们惟一的亲生女儿静薇,便住在这一片向海远眺的别墅区之中。
凯威和蕴娴左弯右绕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变成柔和黄橙色的夕阳,正挂在西边天上,把一片海水染得如梦似幻。
凯威把计程车停在一片看似不起眼的小停车场上,他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不断地观前顾后,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然后才下车打开行李厢,一手提起蕴娴的皮箱。
“走吧!我们必须走一段路。”
凯威温柔的声音中,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雀跃,蕴娴感觉出他真的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他显得闲适而自怡,不再有枪林弹雨、刀光剑影的负担。
“要不要我帮忙抬一边?我那皮箱挺重的。”
蕴娴柔声说了一句,她倒不是在客套,而是有一种“有伴同行”的温馨感觉,毕竟刚才两人才一起出生入死了一回,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不少。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到。”
那只皮箱在身强体壮的凯威手中,一下子好像轻了十公斤,蕴娴默声地和他并肩走下一道石阶,这一带就像一座小型的海洋森林公园,石阶顺着地形引导到数十米高度下面的沙滩。
走到石阶中央地带,左右两旁各分叉出一条铺红砖的小步道,分别通往两边群集的别墅区,以白色为主体颜色的小别墅,每一栋都显得小巧玲珑而且造型不一,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座小花圃。
拐弯往右边走去的时候,蕴娴一边欣赏着那些欧风式的小建筑,一边忍不住叹道:“在香港这种弹丸之地,要住得起这种海边别墅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吧?”
“如果想到在离这里不远的湾仔,那里还有许多船民全家住在舢舨上面,当然就会感到相当罪过;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必须替我妈和妹妹安顿在一个幽静的地方。”
凯威说得不经意,蕴娴却可以感觉到他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和妹妹之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深厚感情。
蕴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情不自禁地说:“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一个心地非常善良、又具有爱心的人。”
凯威的心弦像被弹起了一阵涟漪波动,他心存感激地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化作简单的一句:“谢谢你这么说,你不知道这番话对我有着多么特殊的意义——”
蕴娴很能理解他的处境,在一个龙蛇杂处的环境中,在谁也不能够百分之百信任另一个人的情况之下,凯威一定很少有朋友可以这样谈心!
蕴娴感到唏嘘不已,然而在这个以现实利益为首的多变社会里,人们每天所面对的冷暖,又何尝不是这样?
为了替他打气,蕴娴促狭道:“如果你喜欢听人赞美,那我以后就多讲一些好听的给你听好了!”
“以后……”
这是一个对他何等陌生的字眼,他跟她可以有“以后”吗?凯威不敢多想;他收回了纷沓的思绪,径自朝一道及膝高的白色铁栏杆大门走去。
“到了,就这里!”
蕴娴稳住呼吸,忍不住吃惊地低声说:“这个门一脚就跨过去了,住在这里不是——”
“噢,你放心!这个社区有中央控制安全系统,到处都安装着监视摄影机,在控制中心有安全警卫二十四小时监看,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蕴娴好奇地转头东张西望,并没有看见什么摄影机嘛,她顽皮地朝凯威伸出舌尖扮了下鬼脸,笑道:“我不知道这整座社区是一座高科技的监狱!”
“别讲得那么恐怖好不好?走,我们快进去吧,刚才路上这一耽搁,我妈她们一定等得心急了!”
凯威在前门的电脑防盗锁上输入一串密码,门随即应声开启,里面客厅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妈!哥回来了——哥,你怎么搞到现在?不是说五点以前会到家的吗?”
出现在门口的是五官清秀、浓眉大眼、直发垂肩,而且带着浓厚学生气息的女孩,蕴娴马上猜出她就是凯威的妹妹静薇,凯威假装很威仪地对妹妹说:“快叫人啊!”
“怎么叫?你还没介绍呢!”静薇满带温煦微笑地瞅着蕴娴,顶了哥哥一句。
“嗯,她叫高蕴娴,你叫她大姊好了!”
蕴娴立刻又笑又气地抗议道:“大姊?有没有搞错?我有那么老吗?你叫静薇对不对?直接叫我蕴娴就好,我看我们差不了多少。”
静薇马上伸出手来搂住蕴娴的臂弯,一边引领着朝客厅里走去,一边回过头来朝哥哥皱皱鼻尖说:“嗯,这个好!跟我臭气相投。谁听你的呀?蕴娴,我哥最会摆那种酷脸孔吓唬人了!”“喔?原来他是装酷的啊?”蕴娴佯装恍然大悟。
“就是说嘛!在外面啊,他是虎豹小霸王,但是回来这里呢,他就变成一只纸作的小猫咪,连我都管不住哦!其实他呀,是全世界最没有脾气、最会照顾人的哥哥,你不知道哇,我被他保护过度,都快得自闭症了,你还是第一个被他带回来的人类喔——”
静薇吱吱喳喳地讲个不停,和蕴娴碰在一起又是一见如故,这个布置简单朴素的小客厅里,立刻充满了谈笑声,而且快变成一座菜市场了。
凯威显得既腼腆又尴尬,一堆丑事都快被妹妹免费宣传完了,他招架不住地举起双手投降,连忙喊停道:“停——等一等!静薇,你要讲我坏话,也该等我不在家的时候呀!妈呢?”
“在厨房忙着做晚餐啊!”
凯威一阵摇头苦笑,一副没辙表情地轻责她道:“你这丫头,跟你说过几百遍了,这么大了还不学做菜,尽让妈自己一个人忙着,万一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老天作证,我有说要帮妈弄饭菜喔,是她把我赶出厨房的。她说家里难得有客人来,怎么可以让我这种实习生出场表演?搞砸了不是要笑掉人家门牙吗?”静薇理直气壮地说。
凯威只有苦笑的份儿,他径自朝厨房方向走去。
蕴娴充满好奇地问静薇道:“你们在家里都讲国语啊?而且你讲得这么好!”
“那当然喽!我哥送我去念最好最贵的私立中文学校,我现在在香港中文大学念书,主修的就是中国文学。”
“是你哥送你去——”
才问了一半,蕴娴立刻紧急煞车,因为这个问题会牵扯到葛家父母十年前离异的事,她在车上时,凯威也只很简单地介绍两句,并没有多说。
但是静薇倒是毫无心理阴影,仍然充满笑容地说:“对呀!我爸妈离婚时,我才十二岁,那时我哥虽然才十七岁,不过他很厉害,这些年来,我的学费和家里的生活费,都是他在张罗,而且他还不准我去打工,或是让我妈出去工作,他都没告诉你这些吗?”
蕴娴微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身为养子的凯威,除了想报答葛老养育之恩,而违背心意,身不由己地继续留在“上海帮”之外,他竟然还如此不遗余力地照顾一对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女!
天底下能够如此牺牲奉献而毫无私心的人,应该已经不多了,单是从这一点,蕴娴不难看出凯威的为人,在心中也不禁有一股情愫被轻轻触动牵引着——
两个女孩正说着话时,凯威和一名慈眉善目、身形娇小的中年妇人从厨房走出来,蕴娴立刻从沙发站起身来。
“妈,这位是高蕴娴小姐,她是台湾来的新闻记者。”凯威向母亲介绍道。
介绍得很正式,讲得也不多,葛母却似乎能够看出更多的言外之意,她两手在围兜裙上搓了搓,饱含微笑地上前来说道:“高小姐,欢迎你来。家里访客不多,如果招待不周全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
“伯母,快别这么说,也请您叫我名字就好。在这里,是我给你们添麻烦。”蕴娴但感一阵受宠若惊,她半带疑惑地很快瞥了凯威一眼,心里纳闷着他是否事先已经跟家人说起她这位连自己事先也不知道的不速之客。
凯威似乎一眼看出蕴娴的疑虑,马上接言道:“你的情况我都已经事先跟我妈商量过了,这也是她的建议,所以我才从机场把你绑——”
后面那个“架”字还没说出,葛母机警地啐了儿子一句:“凯威!妹妹在这里哪!”
看样子,他们有意瞒住静薇有关这些牵涉到黑社会帮派的事情,不料静薇却口没遮拦地抗议道:“哎哟!妈,我又不是小女孩了,周润发的电影也看过不少,你还怕我耳濡目染?哥,你刚才说‘绑’什么?绑架啊?噢!真是太罗曼蒂克了!那接着下来一定就是‘逼婚’了!”
一番玩笑话把凯威和葛母惹得笑出声来,只有蕴娴的一张脸羞红成橘子一样。
葛母的笑容中带着忡忡忧心。“你这丫头就是这样,妈是想保护你。你是不是又偷听我跟你哥哥的谈话了?你可别出去外面也跟在家里一样叽叽呱啦乱讲话,人心险恶哪!”
“我知道啦!讲得我耳朵都快生锈了!”
葛母又爱又怜地笑瞪女儿一眼,然后转向蕴娴说:“你一定饿坏了吧?赶快准备吃饭了!你的行李我叫凯威放在他房间里,这屋子不大,一共才三间卧室,凯威可以睡客厅沙发。”
“那怎么好意思!”
蕴娴感到有些内疚,不过这也可以看出凯威的用心良苦。
“有什么不好意思?过去我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唉……不说那些了,快去洗把手准备开饭了。静薇,你过来帮我摆碗筷。”葛母轻松地说。
“噢,好!”
母女二人正要走进去,蕴娴立刻说道:“伯母,我来帮您。”
凯威却拉住了她的手臂,说:“静薇去就好了。妈,我先跟蕴娴讲几句话,马上就过去吃饭。”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还不待凯威开口,蕴娴发问道:“你究竟跟你妈说了多少?真的是她提议我来这里住的吗?她知不知道刚才我们——”
凯威很快地用手指按在自己唇上,低声急说:“嘘!别提起刚才我们在路上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让她担心。其他的嘛,我跟她说:你是位新闻记者,我上回在台北协助警方逮捕一帮歹徒时,我们认识——呃,我是说,见过一面,然后你想来香港采访‘上海帮’的内幕,至于你的身家背景,我半句没说!”
说了一大串,蕴娴心中的疑惑仍在,她静静地深看了凯威一会儿,顿说:“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愿意冒险让我住在这里,甚至还是她跟你提议的?”
凯威先是有些支吾,最后简单地说道:“主要是因为她并不希望有‘上海帮’这样的组织存在这个社会里;另外,我也告诉她说:只要‘上海帮’一曝光,这将可能是我脱离组织的最后机会,至于我爸爸那边,我会找个时间去跟他解释、沟通。”
“那我跟你一起去!”蕴娴马上冲口而出。
天哪!若能真采访到“上海帮”帮主葛天铎,那她这金钟奖铁定抱稳了。
凯威似乎有所顾忌,在停顿沉吟了半晌之后,他有些出乎蕴娴意料之外地说:“也好!只要我在,你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
“好啦!你的问题真多,大小姐,我们现在可以去吃晚饭了吧?我妈的手艺之好,让我只要几天没回来吃,就会想念得垂涎三尺!”
凯威佯装着擦口水的模样,这种对他而言是很难得的逗趣动作,立刻惹得蕴娴噗哧笑出声来。
“好吧!先暂时放你一马,吃过饭再继续盘问吧!”
两人相偕走进饭菜香四溢的饭厅,随即传出一片温馨的谈笑声,窗外不远处则阵阵飘来海洋韵致的潮汐,咸咸的海风袭袭熏人,红尘与江湖,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事……
***
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蕴娴立刻卷起衣袖,主动帮葛母洗碗筷,虽然葛母一再地婉拒,到最后也只是面带微笑地坐在一旁陪着闲聊,凯威则央不过静薇的要求,这时正陪着妹妹在她房里看她刚买的电脑系统。
一阵闲话家常之后,葛母突然语重心长地试探问道:“蕴娴,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单纯的好女孩,虽然我知道你跟凯威认识不久,但是我相信我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只是——我想问你,你知道凯威他爸爸在做什么吗?”
蕴娴把洗好的碗筷用毛巾擦干,转过身来一边搓着手,一边垂脸轻声说道:“我知道,伯母,谢谢你,我也明白你想告诉我什么。”
葛母先是一怔,继而叹了一口气。
“你明白就好!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凯威熟到什么程度,但是我看得出来,这一次凯威跟过去有点不一样……”
唉?等一等,葛伯母在说什么?这并不是蕴娴所谓“明白”的事呀!不过她没有戳破,只是接着话问下去。
“跟过去有什么不一样?”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过去曾有不少女孩对凯威有好感,但是因为他爸爸的缘故,凯威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这一次他竟然和我商量带你来家里,那表示他非常信任你,而且对你——”葛母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她静看了蕴娴一会儿,最后苦笑地说:“瞧我在说些什么啊?唉!你跟凯威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嘛……蕴娴,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这种家庭背景——”
原来葛伯母不希望她跟凯威太接近?这太出乎蕴娴意料之外了,她忍不住打岔道:“伯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并不是那种势利现实的女孩。今天如果我要挑朋友,甚至选对象,这些都并不是问题,只要有感情!”
天哪!她怎么这么大胆地说出这些话?蕴娴被自己吓住了。
“难道你跟凯威已经……”葛母紧张地急问。
“噢,不!伯母,请你别误会。我想,我自己会有所主张的。至于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你别担心……不过,你应该知道,你有一个很难得的好儿子!”
蕴娴的话,让葛母怔仲失神地愣在原地,她可以感觉到,蕴娴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但是她心中仍不免忧喜参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何言以对?
适时,凯威和静薇走了进来,静薇一阵兴奋地嚷嚷道:“妈,你不知道哥好厉害喔!我电脑说明书研究了半天还不会用,他三两下就搞通了!”
凯威很敏感地察觉到母亲和蕴娴的脸上似乎都怀着心事,他纳闷地问道:“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
“没,没什么!这样吧,凯威,你带蕴娴去海边散散步,别老窝在屋里。”
静薇立刻举双手赞成喊道:“好啊!我也去!”
不料刚才还在劝蕴娴要和凯威保持距离的葛母竟说:“你去干么?该做你的功课了!凯威,别在外面待太久啊,海风很大……蕴娴,你跟凯威好好聊一聊哦!”
蕴娴一声应好,便随着凯威准备出门。
***
顺着别墅区的步道走下去不远,便是浅水湾的白色沙滩,这时刚刚入夜,天空中还残留一丝余晖,几颗寒星在远方眨眼辉闪着,一轮皎洁的弦月已经升了上来。
两人无语地踩着月光在沙滩上漫步着,凯威最先打破沉默问道:“我妈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噢,没有什么。”
一听到蕴娴轻描淡写的回答,凯威心中无来由地烦思纠结。
彼此又静默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凯威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年来,也难为她们了。如果我早些脱离上海帮就好。”
蕴娴玩味着他的话,半晌才鼓足勇气直接问道:“凯威,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一直希望脱离江湖恩怨,但为什么你要挑在这个时候冒这个险?而且现在又多了个我要保护,而你妈和妹妹也很可能因此而陷入危险……”
“这就是自由的代价吧!我妈跟静薇都全力支持我这样做……”
“不!我是说,你以前就有这种想法,你可以直接去向警方告发,甚至也可以找别的新闻记者呀!”
“那也许是因为我,我……”
“你怎么样?”
望着她迫切的眼神,还有她那张无懈可击、令人神魂颠倒的容颜,他的一颗心更加速了跳动,然而他又可以告诉她什么?说他在第一次瞥见她一面之后,就留下了魂萦梦牵的深刻印象,在她第二次突然出现在他的旅馆房间内时,他更被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深深吸引,现在两个人在月光下的沙滩上散步,他更是无法抗拒那股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喂,你怎么停电不说话了?”
“我,我——”
“拜托你好不好?你已经‘我’了老半天了!”
“请你不要强迫我说出来,我说不出口!如果你再逼迫我,我就,就……”
“就怎么样?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讲个话支支吾——”
她没有机会说完,凯威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翻腾的澎湃激情,他突如其来地两手轻捧住她的小脸,二话不说就以一记深吻封住了她欲语还休的樱唇小嘴。
这一吻来得太突然、太没有心理准备,蕴娴一时呆愣住了,再加上这辈子她还没有正式跟男生接吻过,她只是瞪大了眼睛像木头一样地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的吻显得那么笨拙而甜蜜,他的急促呼吸吹拂在她的脸庞上像一阵轻风,他温热的体温传送她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的小脸被小心翼翼地轻捧在他的两只大手掌之间,就好像是被他当作了全世界最稀贵的珍宝。
慢慢地,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轻轻地合上她的双眼,在柔波荡漾的长吻之中,她半点抗拒也没有,就像一块瑰丽的幻梦……
蕴娴自然而然地正要用双臂环抱住他的腰,不料凯威突然放开了她,而且连退三步。
“噢,天哪!我做了什么事?我一定是疯了,疯了……”
“凯威,你?”
蕴娴正想跨前一步,不料凯威快速地把脸别过去。“不!请你不要过来,让我冷静一下!噢,天哪!蕴娴,对不起,我一时冲动,我不该……”
他的声音喑哑而哽咽。蕴娴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怒火,她拔高了声音吼道:“葛凯威!我都不怕了,你在怕什么?”
凯威心裂欲碎地回吼道:“看看我!我是什么人物?我有什么资格谈恋爱?我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难道你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
蕴娴的声音中混杂着愤怒和哀求,凯威只是茫然不知所从地摇着头,他无助地说:“我试了又能怎么样?你的家人会接纳我这种人吗?”
“我们至少可以一起试一试,一起排除万难……”
凯威心思紊乱得无法再想下去,他只是狠下心说:“走吧!这里风大,我们回屋里去吧!我不想再谈这些问题。”
一说完,凯威径自掉头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他又不忍心也不放心地停下来,但是头并没有回过来,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等着蕴娴。
蕴娴整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任海风飘吹着她的衣摆,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无助的泪水,她悲愤交集地拔起腿来狂奔越过凯威,伤心欲绝地朝别墅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