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凝玉从门後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瞧瞧,确定没人,窈窕的身子才晃出来。
她坏坏地掩嘴一笑。嫁人才给画,笑死人了!她不会用偷的吗?
以她的聪明才智,向饭店人员弄到房间钥匙还不容易,她的计划很简单,偷到画,然後把姜子蔚赶回英国去。
她看向门後另一个瑟缩的影子。
「别净待在那里呀,快出来!」
一张胆怯无辜的脸蛋也从门後缓缓探出,小声地规劝著老板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闯进人家房间偷画,是犯法的耶……」穆若幽可怜兮兮地说,被老板揪来一起犯案的她,还没踏进门里脚就开始发软了。
「反正他又不在,而且那幅画本来就是属於我的,我来取回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穆若幽深感欲哭无泪。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任性的老板一向自己说了算,身为得力助手的她也不敢违逆老板,只好硬著头皮跟来。
找到画,走人!这是冠凝玉打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当两人翻遍了整个房间却一无所获时,想法就不再那么乐观了。
「混帐!」她气愤地把枕头丢到一边。「画一定是被他藏到别处去了!」
「小声点。」穆若幽心惊胆战地劝著,并急忙把枕头放回床上。老板每弄乱一处,她就跟在後头整理,感觉自己好像是来收拾残局的。
「呆子!你干么还帮他擦桌子?」
「呃……顺便嘛!」她呵呵儍笑,因为服侍老板惯了,一时忍不住就犯了职业病。
冠凝玉思忖了会儿,气愤道:「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从他嘴里探出地点。」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穆若幽一脸期盼地哀求。
「走了!」
老板一声令下,她仿佛得救般大大松了口气,临走时还不忘这边擦擦、那边抹抹,尽责得无可挑剔。
毫无斩获,冠凝玉只好无功而返,正当她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时,门外适巧传来脚步声,并很巧地在门口站定,更巧的还传来开锁的声音。
两个女人呆在原地,彼此对望了下。
一阵慌乱,几秒的时间只够一个躲进窗帘里,一个躲到沙发後面。
姜子蔚一进门,立刻发现不对。
他眯起锐利的眸子。灯是开著的,而他出门时并末请门房来整理,可见有人擅自闯入。
才不过出门买个水蜜桃,房里就遭小偷了,等会儿他一定要向饭店经理抗议安全问题,不过现在最迫切的,是处理掉闯入者。
姜子蔚缓缓脱下西装外套,拉松领带,并卷起袖管,两手的拳头握得啪嗞啪嗞响,两个女人的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
俊容展露了令人胆寒的凌厉眼神,从窗帘隙缝瞄到这一幕的穆若幽,不小心轻抽了口气,虽然几不可闻,还是被他耳尖地听到了。
正在思考拿什么当武器时,他突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好熟悉的「水蜜桃」,而且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水蜜桃」,正躲在他的沙发後面。
那圆滑的弧度、完美的曲线、诱人的饱满,他一看便立刻认出。
是她!
戾气瞬间化去,自他嘴角扬起一抹莞尔的笑,眼中暗藏著情热。
自投罗网的鱼儿,没有放走的道理。
与他买回来的水蜜桃相较,沙发後那颗水蜜桃比较吸引他。
他悄悄靠近,不动声色地接近她,准备逮她这条美人鱼;而她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丝毫不察後头伸来的两只手,已包围她左右两方天地,形成了天罗地网。
猛地双臂一收,网住了她的人,还有一颗差点吓得跳出来的心。
「抓到了!」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麻痒地搔著。
她慌乱得低呼一声,整个人被他腾空抱起。
「瞧我抓到了什么,全台湾最美丽的偷儿。」
「我才不是小偷呢!」她忙抗议,打死都不承认。
姜子蔚抱著她落入沙发,她挣扎著要脱离他的怀抱,但他可不愿意,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圈住这不安分的蛮腰,与她四目对望,这样一来她便无所遁逃了。
「偷偷摸摸潜进我房里还说不是?说,你是来偷财、偷画,还是偷心?」
她羞赧得不知所措,被他牢牢困在怀里,哪儿也逃不了,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露馅的?怎么好死不死被他逮个正著。
「钱我多得是,何必偷你的!」
呵,没见过有哪个偷儿这么振振有词的。
「不是偷财,那么是偷画喽!」
这下子,她的气焰就没那么嚣张了,还有点心虚,正在想有什么好理由时,他直接替她回答。
「我相信你没那么小人,所以应该是来偷心的,对不对?」
「少臭美了!」
他坏坏地威胁。「如果不是,我只好将你交给警察局了,嗯?」
一听到警察局,她反而急了,语气软了不少。
「你不会这么残忍吧?」
「那可不一定。」
他露出一脸奸笑,害她心慌慌又意乱乱,贝齿将唇瓣咬出了血丝,模样可怜得令人好想继续欺负她。
「要我不这么做也行。」抚上她柔滑似水的脸庞,眼中的邪气明白揭露他的意图。
「你想干么?」
「你知道我想干么。」
他的眼、他的神情,充满著要她的渴望,而且坚定,摆明了乘机要胁且不挥手段。
在他霸道的威胁下,她看来格外无助且楚楚可怜,娇弱得无处可逃。
「窗帘後的人,也请出来吧。」他笑道。
帘後的穆若幽震了下,还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当雕像的说,唉……
她心虚地走出来,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姜先生你好,打扰了。」
「你干么还对他行礼!」冠凝玉没好气地数落。
「因为他是公司的贵宾嘛!」没办法,她太尽责了。
「你没听到他要把我们送去警察局,还对他客气干么!」
穆若幽很诚心地向姜子蔚请求道:「姜先生,你送我去警察局就好了,原谅老板吧,她只是性子比较急,脾气比较冲,其实人很善良的。」
想不到凝玉身边有这么讲义气的朋友,让他对这位助手升起一股敬意。
「和你老板相处这几天,她的个性可不只是急躁或冲动。」
穆若幽很认真地想了下,补充道:「还有任性妄为,做事常不经大脑。」
冠凝玉张大眼瞪向她。
姜子蔚也深有同感。「她还很没礼貌,缺乏管教。」
冠凝玉再瞪回他。
「是呀,她一天到晚得罪人,老是给人找麻烦。」穆若幽叹了口气。
「而且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
「还有她做事常不顾後果。」
「这叫不懂事,应该打屁股。」
「喂!你们说够了没!」冠凝玉大声抗议。
这两人竟一搭一唱,合力讨伐她,有没有搞错?其中一个还是她最宠爱的助手耶!真是造反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总归是我的老板,对我有恩情,求求姜先生大人有大量,放过老板吧!为了老板,叫我做什么都愿意。」穆若幽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拜托他。
「这个嘛……」
他的目光瞟向冠凝玉,又是那种邪里邪气的诡魅眼神,害冠凝玉怔了下,不知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姜先生,我知道你以欺负老板为乐,不是我要说你,有时候你也该适可而止才对。」穆若幽像个小老师,对这两个任性小孩说教一番。
姜子蔚笑得一脸尴尬。居然被这小助手看穿了。
冠凝玉忙附和。「对呀!他好坏喔!动不动就欺负良家妇女!」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谁教你这么小人,竟想来偷画。」
「我……才没有!」
「狡辩,那么你说,你混进来是为了什么?」他厉目一眯,反过来威严地质问她。
「我……」
「说呀?」
可恶!跩什么跩嘛!输人不输阵,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隐瞒了,今天大家就把事情说个明白。
「那幅画本来就是属於我的!」
「为什么?」
「因为当初把画交给你的那个人就是我父亲冠啸道人,是他抢走了我的画,我只是来拿回属於我的东西!」
「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回轮到她插腰,气势逼人地质问。
「画既然送给我,就是我的。」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那幅画是我父亲耍手段从我这边抢走的,你不可以占为己有,否则我——」她顿了下,突然想到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好似他本来就知道一样。
「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她冶声问。
姜子蔚扬了扬眉,不予否认。
「你一开始就知道了!该死的!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难怪他不上当,还藉机要她,这可恨的男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眼,她恨死他了!
「把画还给我!」冠凝玉捶著他抗议,偏偏这胸膛像铁打似的,没打痛他,反而疼了自己,还逼出了眼眶的湿意。
他紧握住她的手,呵疼在掌心里,语气温柔。
「想要画,可以,嫁给我。」
两个女人同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我才不嫁你!」冠凝玉像被烫到般收回手,歇斯底里地大吼。
穆若幽直盯著老板那张苹果脸。
「不要?那很抱歉,明天我就把画带回英国。」
穆若幽又盯回姜子蔚,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好气魄。
「你没这权利!」
「我当然有权利,一年前你父亲允诺把你嫁给我,以画为约,我是来实践诺言的。」
「你——你——」
好一个饱读诗书的斯文败类!她又气又羞,哪有人这样逼婚的!
「我又不爱你。」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慢慢爱上我。」
他是认真的,从他脸上坚毅的表情可看出,他对她的爱野心勃勃。
「我不会爱男人的。」
「你会。」
她不语,只是气羞地瞪著他。
「距离我上飞机的时间还有三十六个小时,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清楚。」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奔离而去,傻在一旁的穆若幽像是突然惊醒,忙向他行礼後,也赶紧追老板而去。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哪!穆若幽想著。姜先生要娶老板,而老板一点也没辙,好强硬的作风喔!可是……似乎也只有这样不妥协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老板。
老板嫁给姜先生……嗯,挺不错的。
她忍不住偷笑。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男人可以制得住老板,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老板似乎也没那么排斥,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在硬撑罢了,若是老板结了婚,画廊的姊妹们一定很高兴,她得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不过现在首要之务是,她得赶快追上老板,好生安慰一番,因为她是助手嘛!
把老板嫁出去,也是一个尽责的助手所应该做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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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婿,我这个女儿你一定喜欢。」中年男子执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中的自信不知打哪来,听的人一开始只当他是说笑,但到了第三天还如此强调,不免令人好奇。
「你怎能确定?」姜子蔚笑问。这个戏称他为女婿的男人有种奇特的气质,他也说不上来,与他聊天好比是在享受一壶陈年好酒,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
此人名为冠啸道人,留著胡须,浓眉俊目,眉宇间隐藏著灵气,看似玩世不恭,却拥有犀利透彻的星眸,两人虽在英国偶然结识,但把酒言欢这三天,仿佛像是十几年的好友,更绝的是才认识不到三天,对方便说要把女儿嫁给他,原以为是戏言,直到现在,他才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的。
他不知道冠啸道人来自何处,只知道此人居无定所,游走天下。
「你做事严谨,看似保守稳重,别人以为你不近女色,其实是他们不了解,你不出乎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只不过你还没遇上一个会让你不择手段去追求的女子罢了。」
姜子蔚一怔,脸上未露任何心思,沈默地执起酒杯。
「所以我说女婿,你一定合。喜欢我女儿。」
杯缘停在姜予蔚嘴边,未饮即放下,淡道:「冠先生会看面相,多少可以说准一些我的个性,不过这男女姻缘不是嘴巴上说说就可以凑合的,可惜我不信命相之说,只信科学证据。」
「我就是欣赏你的实事求是,做事稳重,说话又得体,难怪二十岁那年能逢凶化吉。」
姜子蔚又是一怔,盯著对方的笑脸久久不语。
他怎么知道自己二十岁那年发生的事?难道光是看面相就可以知道一个人的过去?
冠啸道人又喝下满满一杯酒,开了第五瓶,继续给自己倒满一杯。
这人不会醉吗?喝酒像喝开水,他暗暗吃惊。
「冠先生好酒量。」
「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遇到一个好知己,还没喝到千杯怎么可以醉呢?哈哈哈!」
姜子蔚沈吟了会儿才开口:「令千金……是什么样的人?」
「我那老四啊,性格冰冷又情绪化,骄纵任性脾气又大,踹男人跟踢皮球一样,是只母老虎。」
他的答案总是今姜子蔚意外。一般人推销自己的女儿不是应该说些好话吗?冠啸道人不但毫无美言,还据实以报,就不怕他会拒绝?
不过这么一来,姜子蔚更好奇了。
「既然是只母老虎,我又怎么会娶她呢?」
「因为你是个猎人。」
一句话,让姜子蔚内敛的目光闪过一丝精锐,随即又尽量维持著不具威胁性的儒雅风度。
「我是猎人?」
「你是最沈得住气的猎人,当别人正高兴猎列兔子或野狼时,你已经一步步逼向老虎了。」
生平第一次,有人将他看得如此透彻,除了惊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开始动摇了,原本视为荒唐的嫁女儿戏言,他不知不觉地开始正视起这件事。
「好女婿,我家老四不错啦,有空去台湾看看你未来老婆,不会後悔的啦!喏,桌上那幅画就交给你了。」
「你不带走?」
「我是特地带来给你的哩,怎么能带走咧?你要打老虎总要有武器呀,将来等你娶了我女儿,再把书一交给她就好了,我知道你很守信的,哈哈哈!」
他也笑了。「你真是怪人。」
「等你爱上我女儿,就会把我当月下老人了,哈哈哈!」
这一夜,两人不停为对方斟酒,他尽量控制酒量,多吃些下酒菜,听冠啸道人叙述他女儿的弱点,她的顽劣、她的可爱,以及她喜欢的、害怕的,种种有关她的事,全记在他脑子里。
而後,他醉了,醒来时冠啸道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张纸条,说要继续去寻访有缘人,可笑的是他没留地址,因此最终姜子蔚只当这是玩笑。
然而,冠凝玉这名字却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每当见到那幅画,想见她的欲望便日益强烈,每认识一个女人,便觉她们比不上她的真。诚如冠啸道人所言,他是猎人,温柔的小兔子无法挑起他的热情,他开始追寻,迫切想知道她人在何处,直到他看到了一封寄给协会的邀请函。
沈思中的姜子蔚,正回想著一年前在英国与冠啸这人相识的那三天,相较於现在置身台湾的自己,不禁有感而发,缘分真是一种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东西。
门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放下酒杯走到门前,打开门,站在他面前的是冠凝玉,一个冷傲又美丽的女人。
「请进。」他微笑有礼地邀请。
「不用,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回答。」
凝视这冶漠却依然迷人的容颜,他微笑依旧。
「洗耳恭听。」
「我嫁,等著办手续吧!」语毕,她高傲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就像在宣布一道命令一样。
姜子蔚一点也不觉得错愕,她要是眉开眼笑那才奇怪。
他已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了,会是什么样的试炼在等著两人,不妨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