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沉,东阳渐升,星夜的打捞工作延续到晨曦初现,然而成果不变。
“找到人没?”奉命前来的御史再一次问着替换上来的士兵,得到的是不知已经重复几次的回答,跟随同来的李风扬冻着一张脸。
李风扬已换上锦衣华服,尊贵之气势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不再是市集上那个粗衣侠客。
他凝视着水面已经两个多时辰,一动也不动?像要看穿邺水找出妹子。
第一眼看到邺水的汹急,李风扬就知道,决心寻死的欢儿生还的机会渺茫,但是死也要见尸!他不要以后回京只能凭吊妹子的衣冠冢--
“王爷,是否到附近农家用膳?”御史恭恭敬敬一揖。
“不必--发现公主落水的是?”李风扬突然想起询问第一目击者。
“住水边的老农。”御史不敢稍缓,“公主深夜来奔,老农心中害怕,并不让公主两人入内,而后公主拿出铜钱要老农转交信笺到平西将军府自有后款,老农满口答应,谁知走出屋子不到几步路便听到落水声,他探头一看,岸边只剩一人独立,不等老农呼救也跳了下去。下官研判,宫女夏天是殉死。”
“平西将军呢?”
“驸马只是指派人手参与工作,并未出现。”
那混帐!李风扬恨不得立刻拧下卫如豪的脑袋祭水!
“公主留下的信笺呢?”他严厉的问。
“这……在驸马手中。”
“他不再是驸马!”卫如豪糟蹋了欢儿的情意,不配当驸马!
在宫中,欢儿是受人骄宠的公主,却愿意下嫁,卫如豪还有什么不满?别的官宦人家三妻四妾他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欢儿是公主!
他是不讲理,那又怎地?他就是不讲理!
看到这突然蹦出的七王爷冷鸷的眸光,御史赶忙低头唯诺应是。
“去拿来!”他妹子的绝笔怎可落在那懦夫手中?
“是……下官已经请驸……卫将军交出作为证物,但卫将军不肯出面。”
“是吗,不肯出面?”李风扬瞳中酝酿骇人的风暴,让御史不由得吞吞唾液。
好,不肯出面?
李风扬陡地抽出配剑,只见银光闪耀剑回鞘,身旁一株碗口粗的树已然一刀两断。
***
永宁公主自尽、夏天殉主--
这消息一传入犹留在将军府的冬天等宫女耳中,哭得几欲昏厥。
当时东方的天空已露出曙光,金灿的天际云彩恍若招魂幡,冬天等宫女决定不愿苟生,愿追随永宁公主于黄泉,竟在房中上吊自尽--
还好总管卫英发现得快,除了一、两个人喉咙受伤较深之外,其余无恙。
此时冬天等人皆已视将军府的人如敌雠,对卫英更是没好脸色,为防她们再次寻短,卫英只有命人看守她们。
“冷静下来了吗?”卫英送来早膳,问了守门人几句话便踏进房内。
没人回话是意料中之事,卫英让送膳的婢女放下膳食出去。
“将军呢?”冬天在他出门前用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
肯开口说话是好事,但是这件事就……
“不要骗我。”一眼看出他在思索答案,有作弊之嫌,冬天又说。
卫英缓缓叹了口气,“将军……在二夫人身边。”
他担心地看看冬天的反应,发现她冷静得骇人。
“那是因为二夫人落水后身子虚弱,胎儿差点不保,所以将军才……”
“不用说了。”冬天回眸望着跟她同样表情的姐妹,落下愤恨的泪水。“我们知道,都知道……”“将军他……”卫英还想为自己主子辩驳几句,一名侍女已经奔了进来。
“总管,一个自称七王爷的人上府来说要找将军,见人就砍呢!”
“七王爷?”卫英攒眉思量,没听说什么七王爷呀!
“总管,请你快去处理吧!”侍女又催。
卫英想还是先出去照面再说,脚尖一旋便奔了出去。
通报的侍女原也要跟出去,却又忽然回身朝冬天等笑说:“算你们公主还有一点羞耻心,知道自己活着也只是多丢脸,自个儿先跳水,省得今天公堂上丢人现眼。”
“你--”宫女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侍女已经出门了,徒留愤恨在她们心中。
宫女们又掉了泪,“冬天,我们只能这么见公主留下洗不清的臭名,却一点都无法使力吗?”
“你们相信公主吗?”冬天反问。
“信!”众女异口同声。
永宁公主生长在宫中,难免沾些骄纵之习,但是她绝不会做出伤人性命之事,何况她是真心想和离回宫,何必多此一举对付苏虹月?即使要对付她,依公主的聪慧也可以想出更好的方法。
冬天见众人一心,感动一笑,“我会为公主报仇。”
“报仇?”
冬天笑笑,不再解释,走至房门回跟守卫说:“我认得七王爷,你们快带我去正厅,免得总管误伤真正的七王爷,闯下大祸。”
守卫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
“快,去迟了只能为总管送牢饭了。”冬天催促。
守卫衡量了下,才推派一人送她至大厅。
大厅上只见狼藉一片,家具倒的倒、损的损,下人远远躲开,厅中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将军府守卫,唯一站着的除了摇摇欲坠、伤痕累累的卫英,就是杀得兴起的李风扬。
痛快、痛快!他非要毁了这座烂府邸不可。
冬天越过人群,踩过残片,来到卫英和李风扬之中,面向李风扬盈盈下拜。
“奴婢参见王爷。”
这一着变棋让人傻了眼,这个杀进府中大闹的匪徒是个王爷?
李风扬回剑身前,“你是欢儿的侍女?”
“是。奴婢该死,竟无法保护公主……”
真是王爷?满身伤痕的卫英脑中混混沌沌,眼前一黑砰然倒地,但没人敢进来善后。
李风扬看也不看他一眼,“卫如豪呢?”
“在二房苏姑娘房中。”冬天垂眼以答,料定王爷必跳脚大怒。
果然,李风扬一听睑色更黑,“你说,卫如豪不去邺水畔寻找欢儿,却窝在温柔乡中享受软玉温香?”
“是。”
“我要杀了他!”李风扬一转身,看热闹的下人们骇然逃开。
“稍等,王爷。”冬天抬头阻止他,“让下人去请将军出来吧,奴婢好将事情始末禀告王爷。”
李风扬停住脚步,回头。“什么事?”
“公主出走投水之前发生的事。”
抓回丢开的理智,李风扬接受冬天的提议,让她派了一个下人去月转楼请卫如豪过来。冬天顺便叫躲在外边的下人把这一场混乱清理掉,换上新家具,将受伤的人抬下去敷药治疗。
看她指挥若定,李风扬稍稍分心称赞道:“你很伶俐。”
“谢王爷夸奖。”冬天冷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只是公式化地答道。“这一切要从那些流传在京城的谣言说起……”
随着冬天的诉说,李风扬的情绪起伏不定,听到最后,手一扬,又将新换上的家具一掌劈碎。
“该死!”
“敢问王爷说的是谁?”卫如豪沉郁的声音由厅口传来。
李风扬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声音,冷冽眸光往他身上扫去。
“你。”
早知如此,他两年前就不该再度离京,若他留在京城,或许欢儿就不会遇见卫如豪,也不会遭此下场。
两个男人一坐一立,分毫不肯相让地对峙,谁也移不开眸光。
久久,冬天说:“将军请坐下谈吧!”
李风扬冷哼一声,“把欢儿的绝笔拿来!”
冬天一颤;公主有留下遗书?
卫如豪垂眸在下座坐下。“此书……是公主留给末将。”
“胡扯!”李风扬想拍掌才发现茶几适才已经让他劈碎,他满面杀气腾腾的怒道:“从你欲将欢儿送官那时起,你就丧失了看这封信的资格。是你逼死她!”
笨蛋欢儿!死了还拥有什么呢?
卫如豪仍是面无表情,“人证俱全,有人指认。若是公主清白,官府自会还她公道。”
“如果那贱民的婢女是人证,欢儿的婢女为何不是人证?你根本一味袒护那贱民,难怪欢儿心灰意冷。”李风扬一听冬天叙述就知道欢儿认罪是因为她伤心透顶。
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天下还有什么可畏可惧?
“虹月无此必要诬陷公主,况且虹月有孕在身,不会拿她和孩子的生命去陷害一个将要离开将军府的人。”卫如豪缓缓答道。
“将要?”李风扬不明其意。
“公主在昨日回府之后已和驸马达成协议,和离。”冬天补充道。
只觉一股酸痛的情绪从胸口传出,李风扬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眼睛有些酸涩,但却没有流泪,只是难受不已。“看破得太晚了……”
傻子。竟然决定要走,大可回宫,依照议、请、减、赎之优法,谁能定堂堂一个公主的罪?欢儿不会不懂。
懂,却仍寻死,只是为了眼前的男人吧!
“不值得……”李风扬情绪激亢,双眼布满血丝,恨不得立刻亲手宰了卫如豪。“拿出来,你这个男人不配拥有它;如果你坚持不交出,你看本王如何整治你的小妾!说来她也算是逼死欢儿的元凶,本王不会心软。”一字一句说得极缓,暗示着卫如豪,他绝对会做到。
他甚少自称本王,也很少以王爷的权势施加压力,但今天他真是气疯了。
卫如豪收紧拳,又一松,半眯着眼伸手入怀拿出他都未曾细看的信笺,因为,适才月转楼中虹月在旁,他不忍她受刺激。
李风扬立即窜至他身前夺去信笺,摊开一看,上面只寥寥数语,却令他血脉偾张,一道凌厉目光射向卫如豪,该死!
念头甫出,李风扬已经一掌挥出,但卫如豪却任那威力狂猛的一掌将他震离椅子,接连撞倒几张椅子后停在厅门。
卫如豪起身拭去嘴边的血渍,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李风扬。
“你以为这就够了吗?”李风扬喘着气,瞪着站立不动的卫如豪,信笺让他紧握在拳,已经皱了。一掌无以消他满腔愤恨,但能如何?欢儿不会再回来了,却留下这种遗言,知道最疼她的兄长不会让她生前最后一个愿望化成邺水泡影……
闭上眼,李风扬丢下信笺,信笺飘然落地。
“皇兄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回头,问着静静流泪的冬天,“要走要留?”
“奴婢要留下收拾公主遗物,不愿一丝一毫留下。”双眸满是水气,冬天颤声答。
李风扬纵身跃过卫如豪身侧窜出门,打算再回邺水畔等待。
府中守卫、下人等皆松了一口气,瘟神总算走了。
卫如豪趋前拾起满是皱痕的笺纸,胸口隐隐作痛,他咬牙忍住将笺纸抚平--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只怨妹强系姻缘,但留将军一命。
妹永宁绝笔
身子一个摇晃,卫如豪单膝跪地,信笺飘落,一双素手轻轻拾起。
冬天含恨的眸子望着跪地的他,“公主知道她一死,皇上一定不会饶过你,所以公主才留下这一张信笺好救你,而你却认为这样的公主会害人性命……”
“哐唧”!清脆的一声,一支匕首从冬天袖中跌落,卫如豪却只是缓滞地抬头往上望。
冬天并不想隐瞒,带着满脸泪痕冷冷地说:“这是要杀你的匕首。”
至于她为什么不杀,他也知道,因为那一张信笺--
“哎呀--她要刺杀将军!”翠芹恰好要进来请卫如豪至月转楼,看到冬天冷厉带恨的神色,又看到那落地的匕首,不作他想立刻放声尖叫,一下引来好几名家丁、卫兵涌进。
“下去。”卫如豪冷冷下令。
“但是将军,她企图……”翠芹不服气地犹有话说。
“住口!我说下去。”他的神色让翠芹不敢再说,家丁及卫兵也退下了。
“我不会谢你。”冬天脸上寒霜依旧未褪。
卫如豪叹气,“这是我欠的……”
他欠的太多,不是这样就还得清的……
***
他欠的何只是公主的情?还有虹月的意呀!
与公主争夫是多大的罪名,恐将不会有上流阶层的官夫人愿意与她交往,她的活动范围将局限在将军府中,她虽知道,却还是毫无怨尤。
轻握才刚清醒的虹月的手,犹带些冰凉,卫如豪暗斥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想着那个没真正相处过的永宁公主,他太对不起虹月了。
“如豪,放了公主吧?”苏虹月微弱地说。
卫如豪没有跟她说公主已经自己逃出柴房,并且自尽的消息。因为她受了太大惊吓致使身体虚弱再也受不了刺激,他才禁止下人们谈论。
他的沉默让苏虹月的不安更甚,“公主怎么了吗?”
“没事。”卫如豪轻哄着,抚慰地触着她带着病态的水颊,“暂时不将公主送官,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好好养病,别忘了我们的孩子正在你体内成长,要好好照顾自己。”
“孩子……”苏虹月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察觉她的异状,卫如豪问:“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苏虹月对他微笑道。
即使知道她没说实话,卫如豪还是假装不知道。
“只要是你的孩子,都好。”他勾起嘴角,给她一抹笑。
听到回答,她心底的叹息只有自己知道。
他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即使躺在同一张床上,她还是不甚了解他究竟是不是爱她,还是只爱他的孩子?如果这就是体贴,她宁愿他跟自己大吵一架,宁愿看到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所有,而不是只有温柔的他。
或许卫如豪没有真正爱过她,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爱着她?
认识他以来,或许只有他为她拒绝圣上赐婚却又不得不娶的那一次,她才真正看到面具之下的他,也感觉到他是爱她的;只有那一次。
如果公主不要爱上他,一切都不会改变,如豪依旧是她一个人的。
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见了他斥责公主冰冷的一面,那让她害怕,他对她的温柔似乎变得虚假缥缈,恐惧深植在心,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她需要一个孩子,连系她和他的心。
然而孩子有了,不安及恐惧却愈发茁大,紧紧攫住了她。
说来好笑,他对公主的冰冷,却比他对她的温柔更加令她感到真实。
“如豪,如果没有孩子,你还会爱我吗?”她渴望地望着他。
卫如豪却躲避了她的目光,只说:“不要问这些假设性的问题。”
“你不回答吗?”她反抓住他握着她的手。
“以往你没有孩子,我对你是一样的。”卫如豪只能草草回答。
苏虹月不是想得到这个答案。
她眼中的失望看在卫如豪眼里却只有更加烦躁。他没有理由这么坐立不安,甚至不想再在月转楼多待一刻,烦躁令他想立刻逃跑,逃离这个现在令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可笑,他征战多年,不管遇上多顽强的敌人都不曾想过“逃”这个字,如今却只因心里莫名的异样沉甸甸感受而想逃,逃离这个为他所爱的女人--
爱?他真的爱过虹月吗?
这个念头甫出,卫如豪便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当然爱着虹月!不爱她又怎会拒绝赐婚、冷落永宁公主?
那一瞬间的震惊透过相握的手传到苏虹月心中,她奇怪地看他神思游移的目光。
“你想到什么,这么……”
“没有。”卫如豪不让她有问下去的机会,“你再睡一会,大夫说你要好好休养,孩子才会健康地生下。睡吧,我在这边陪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如豪,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心之外。”
卫如豪依旧逃避着她似怨似诉的目光,只能说:“你不必知道这么多。快睡吧!”
还是不行吗?苏虹月在心中叹息。
但是没有关系,她有时间、有把握,如豪会让她一步步走入他的心的,因为永宁公主已经不再是个阻碍,永远不会是了。
***
陪伴苏虹月直到夜晚,等她睡熟后才离开月转楼,卫如豪下意识的走向无主的飞双园。
如今的飞双园处处挂满了白灯笼哀悼它逝去的主人,使得飞双园看来萧瑟诡奇。
他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是故也没有踏进主居,只是任冷风吹拂过他,凝视着这一座他从未踏进的院落,属于他另一个妻子的院落。
那种异样的感觉是愧疚吗?
他是为了永宁公主的死而愧疚,以致无法在虹月的身旁多待一刻吗?
卫如豪不知道,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不确定感。
“大哥。”卫如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旁,很讶异他竟然毫无知觉。
卫如豪为自己的失神感到讶异,但他将情绪藏在心中,表现得完全没有反应。
“你来做什么?”他没有转头,仍是凝望着一盏盏的白灯笼。
“骂你。”卫如杰说,也看着那随风摆荡的白色鬼火。
他和爹娘皆不想理睬这个眼盲心瞎的兄长,即使早上知道有人大闹将军府,也不想出面,待在房里祈祷菩萨让公主平安归来。
然这个愿望菩萨没有听到,爹娘已经准备办后事,隆重的送公主一程。
卫如杰也知道兄长没有去邺水畔寻找公主,只是待在月转楼,他真是气炸了,为公主、夏天,也为自己。
早知他当初就该使那个谣言成真,让公主成为他的人,或许今日公主还活着。这个长他三岁的兄长可知他是费了多大精神催眠自己不爱公主,而将她当作嫂子看待?
他是为了大哥而退让,而大哥却--
公主是寂寞的,即使有他和爹娘关心她、爱她,她还是寂寞而不快乐,因为她嫁的不是他和爹娘,而是眼前的兄长。
不过能在飞双园外遇见大哥,他已经不想开口了。
卫如豪知道弟弟心里怪他;似乎卫家人都跟公主处得很好,除了他自己。
“爹娘呢?”
“也想骂你,不过没力气了。”
又是一阵沉默,远处的荷叶清香随着夜风吹过两人鼻端。
“她……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卫如豪还是问了。
卫如杰看他一眼,“愧疚吗?”
或许是错觉,也或许是说中了大哥的心情,卫如杰看见他不自在地动了下。
一声低叹,叹息声缥缈地逸入风中,随风而逝。“现在知道何用呢?”
“我想知道。”卫如豪执拗地说。
“如杰不想增加大哥的心理负担。”多知道只是多痛苦,大哥的个性他了解。
“是否负担,由我决定。”
卫如杰勾起一抹淡笑,“好,我告诉你。她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或许有些骄蛮、有些任性,公主所有的缺点她都有一些,但绝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仗势欺人的人。还有,她绝对不会推苏虹月下水,绝对不会!”
“那她为何承认?”
卫如杰悲哀地黯下瞳眸,“因为……”
“因为公主心已死。”一身白衣素服的冬天不知何时出现,代替卫如杰接下未完的话。
她仍恨这个男人带走了公主的生命,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下。
“请将军莫要出现在奴婢眼前,虽有公主吩咐,奴婢仍是控制不了自己悲伤的心、想复仇的手。”冬天有礼却又无礼地说。
卫如豪没有答话;或许永宁公主也不希望见到他吧?他待在这儿,只怕一缕芳魂也不愿进飞双园。
卫如杰看到冬天眼中深沉的恨,那么赤裸裸而不加掩饰。
“公主求情不只为了我大哥,只怕也是为了你们这些随她良久的宫女吧?”卫如杰若有所感地说。“公主知道你的脾气,知道你会为了她而刺杀大哥,为了防止你犯下杀头大罪,这才阻止你。公主不希望你们这些宫女就这么死去吧!”
闻言冬天征愣了下,泪水无声落颊;公主到最后还是这么善良……
一阵强风刮起,刮过三个人的心头,刮出不同的心情。
卫如豪只觉心头那份沉重愈来愈令他难受,压得他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