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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情丝 第六章

  坐在“吾爱”那个曾和青蔓共坐的角落,静刚只觉压抑不下心中那一份忐忑与凄惨  之感。  

  在遥远的异国,她不知想过了多少次,在她能够重返家园的时候,和他重温旧梦、  再续前缘。虽然明知自己身分已改变,纵然不能厮守一生,也该寻回些许缱绻温存,好  让自己能够回味终生、让遗憾减到最少吧。但是,她却是怎么也料不到,她回来将他拱  手让人……他必定会恨死了自己,但她却必须去面对。  

  不敢想像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不敢想像他听见自己为妹妹提亲的反应。  

  但是桑静刚必须大无畏地去扮演勇者,她命定如此!  

  尽管她内心那最深最脆弱的部分,已成了碎片。  

  等待上断头台的时光最难捱,但它终必也将到来。  

  章逸航乍见静刚的那一瞬,白的脸上立刻蒙上一层死灰。  

  他立刻掉头、转身就走。  

  静刚追了出来,在咖啡屋对面不远处,是一座小小的儿童游乐场,好在逸航心绪烦  乱,并没有往大马路走。  

  “逸航,请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有话要和你说。”  

  静刚一副哀求的口气。她气喘吁吁地追著他。  

  逸航不愿看她一眼,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静刚陪笑地说:“游乐场里有椅子,坐下来说好吗?”  

  逸航不发一言、低著头、两手插在裤袋里兀自走进去,静刚跟著。  

  两人并没有走到镂空花铁椅那边,逸航只在一排的矮树前站定,等著静刚开口。  

  “逸航,我……”  

  静刚开了口,却不知要怎么说下去。她向来是一个不需要为说话而准备的人,这回  却发现自己错了。  

  逸航听到这样一声期期艾艾的呼唤,这才忍不住睁大眼睛来看她,眼光中充满著痛  苦的投诉和热切的期待,他等了很久,见她仍是踌躇不语,禁不住地问了她:“青蔓,  你要告诉我什么?是不是你后悔那天说的话?是不是要和我相认了呢……”  

  还没说完,他一把抱住了她,把她的脸庞紧紧藏在自己的胸前,用手臂用力地箍著  。  

  静刚心不慌、意却乱。她不闪躲,是因为那是她所熟悉的怀抱,她意乱,是因为,  那迷人的怀抱已然不属于她。  

  听他说著痴情的话,静刚更觉难以开口说出真话。她不但不抗拒,竟然还贪恋著这  份缠绵与温存……“你不是这么绝情的人,是不是?这些日子,我都在等你,我知道你  会找我的!这个世界固然大而且乱,但是,我能够等你十一年,你也可以经过十一年而  没有改变,是不是?世界上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是白痴。”  

  静刚听著,并感觉到额头上蠕动著他的泪水。  

  她决堤了,不再只是任他抱著,她也紧紧环抱著他,两人似乎只想用尽力气彼此挤  压到同时化为尘土灰烬。  

  他托起她的脸,她闭上眼。  

  “姊——”  

  她听到一系凄厉的狂喊,像是如梦初醒,她从他的怀中猛然挣脱。  

  逸航惊愕而失望,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要翻脸逃脱。  

  当然,那凄厉的呼声只是静刚的幻觉,逸航不会了解。他追过去垃她,她这才不得  不寻回自己的理智,绝情地说:“逸航,你不要再叫我青蔓了,这是再地无法改变的事  宝,我永远再不可能是你的青蔓。”  

  面对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逸航还没有反应的当儿,又听静刚说:“今天晚上,  我绝对不是来找你的|—”  

  她咬咬牙,狠心把话说完:“我是为青蔓来向你提亲的。你们朝夕相处,已经可以  明正言顺在一起生活。”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青蔓,你口是心非!不,你不仅口是心非,你还是铁石心  肠、比冷血动物还不如!你是在玩弄我,还是在玩弄你自己?你说,你的心里究竟在想  什么?你今天晚上究竟为什么而来?”  

  他捉住她摇撼著,恨不得把她撕碎。  

  然而,她用尽力气甩开他。  

  “章逸航,我把一辈子的话在这里和你讲清楚了。听著,我爱你,但是我绝不能够  和你在一起。所以,爱又怎么样?爱一个人,可以分开天长地久,也可以天长地久和另  一个人在一起,那么,就是有爱又如何?什么叫做爱?你解释清楚让我弄明白!”  

  “我懂了,自始至终,你只是在介意青菡,对不对?你在恨我,对不对?”  

  “对!我很意外,我也很嫉妒,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头去爱你,因为,爱  情是要接受空间和时间的考验的,青蔓对你,以及你们相依扶持、一起成长的事实证明  了这样才叫做真爱,这还不清楚吗?十一年来,我没有你,还是过得这样好。因此我怀  疑,我爱的是过去那段岁月,不是你。而你爱的,并不是那个叫做青蔓的躯壳,而是那  个十几年都守在你身边的女孩子。我希望我们都能把真相弄清楚,不然,最大的受害者  ,将是无辜的青蔓,我们不可以这样残忍。”  

  “好,你的词锋比我的解剖刀还犀利,你这样解剖爱情,我无话可说。反正,总而  言之,你是为了青菡,对不对?我要你承认!”  

  “好,我承认,我的确不想成为你和青菡之间的第三者。她没有你会活不下去,而  我不会,而且,你不知道你是爱她的,真的,你不知自己有多爱她。”  

  “不,她替代不了你。”  

  “不,你爱她。不然你不会对她体贴入微,凡事迁就。逸航,我真的很嫉妒,但这  是事实,不要让我的影子在你心里作祟了,掀掉这层影于,你们的生活会更幸福、更快  乐。”  

  两人一来一往地争辩了好久,逸航此时像泄尽了气的气球说:“好了,你不必再这  么急著跳出去,急著把我推给青菡了。我已经明白,一个人变了心,整个地球也拉不回  来。你放心吧,事实上我早已认定,这辈子只有青菡能和我厮守在一起,我当然会和她  结婚,只要她愿意。请你回去告诉她,婚期由她决定,愈快愈好。”  

  听他这么说,静刚一颗混乱的心反而更加惶惑,她软弱地问:“逸航,你不是意气  用事吧?”  

  “笑话!桑静刚小姐,你这样颠倒是非,把自己弄糊涂了,我可是清醒得很,不会  拿两个人的终身幸福开玩笑的,那多不值得!你请多多保重,失陪了!”  

  丢下一番丝毫不留情面的奚落,章逸航走了。  

  游乐场里,夜色凄清。  

  静刚只觉千古的寂寞空虚包围著她,无穷的委屈无助压逼著她。  

  天地悠悠,只有她一人独自承担那不堪的苦楚。  

  她颓然仆倒在铁椅的椅背上,抑制著哭声,猛烈地啜泣著。  

   *** *** ***  

  静刚回到桑家别墅,只觉精神萎靡、摇摇欲坠。  

  然而,她还得承受另一波无情的打击。  

  才一进门,阿珍就告诉她,桑世雄下午突然胃部大量出血,救护车送出门时已呈休  克状态,桑夫人一直在医院守候。  

  静刚立即赶到医院,在头等病房外,桑夫人手上拿著检验报告书哭个不停,几名亲  信在一旁陪伴著。  

  桑夫人一见到静刚,反倒不哭了,一脸怒气地看她走近来,把报告书递给她,同时  使个眼色叫亲信们避开。她极想数落静刚的不是,但碍于自己的身分,又怕属下取笑她  。  

  “好在你这个时候来,还来得及,老爷花了半辈子心血在你身上,总算不至于落得  没有人来给他送终!”  

  说完,可又哭了起来。  

  静刚低头不作辩解,幽幽地说:“妈妈,对不起。爸爸现在还清醒吗?”  

  “不行了,醒不过来了。你赶快进去看看他吧。”  

  桑夫人哭得更凶,用纸巾不停地擦拭鼻子。  

  静刚悄悄走进病房。  

  脸上、身上插了许多管子的桑世雄,看来正在呼呼大睡。静刚去握他的手,没有丝  毫反应。人,只剩下一口气还在,是一大堆机器在维持著生命尚存的一点象征。事实上  ,桑世雄已经走了。  

   *** *** ***  

  沉重的担子终于压到静刚的双肩上。  

  她忙著发丧、料理后事。  

  桑家人丁单薄,不仅桑世雄是九代单传,没有兄弟姊妹,连桑夫人都是独生女,没  有一个血缘亲近的亲戚。  

  讣文印出来,孤女只有静刚一名,治丧委员会的名单上却是洋洋洒洒,政、经两界  的名人都上了榜。自然史君宝的名字也在其中,但是他并没有派出多少自己的亲信去帮  忙,两家关系的善恶亲疏,于此可见一斑。  

  葬礼可说极尽哀荣,整个世界殡仪馆到处泊著名贵轿车,堆满了花圈花篮。  

  静刚披戴孝,跪在灵堂前向前来祭拜亡者的亲友叩首答礼。  

  史柏雅、史菊雅、史君宝、唐继华一家四口也全部到齐,在灵前鞠躬致意。  

  柏雅一对眼珠子,自始至终盯住静刚。  

  桑世雄的墓地在跑马地,史君宝夫妇祭拜过后便离开了,而由柏雅和菊雅开著车代  表史家为桑世雄送丧。  

  车队在海底隧道内浩浩荡荡列队行驶,开著车的柏雅有些心不在焉。  

  菊雅首先打破了沉默,说:“豆豆,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赵大卫一直跟在桑静刚身  边打转?”  

  “嗯。干嘛?你那么关心他。”  

  柏雅好奇地说。  

  “谁关心他?我是看著好笑!又不是丧家的亲属,跟人家混在一起,也不怕人取笑  。”  

  “那种假洋人哪有那么多忌讳?只要有机会亲近佳人芳泽,他哪会在乎?”  

  柏雅嗤之以鼻。  

  “你算了,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不是巴不得去取代他的位置,好接近桑静刚对不  对?当心一点,老爸打死你!”  

  “哼,什么孙约翰、赵大卫、刘彼得,总而言之全非真命天子,都比不上我,这个  人是我的。赵大卫连美国也不回了,整天泡在这里打桑静刚的主意,他是白费功夫。”  

  “哟,听你的口气,好像人家是非你莫属似的?别忘了人家可是让你吃过苦头的,  不是一般的等闲女子,你还敢动歪脑筋,还不死心?”  

  “姊,若宝告诉你,我想娶她。”  

  柏雅握著方向盘、望著远方,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气。  

  菊雅忽然坐直起来,张著嘴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打量一只怪兽一样看著柏雅。  

  “哈雷雪星又掉下来了是不是?这个新闻还比不上我们豆豆说他要娶一个女人来得  更具震撼性,你竟然会说你想娶一个女人,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只有一个“追”  

  字,这个“娶”字你根本不认识哩!”  

  “不骗你,我真的想娶她。”  

  柏雅橛橛嘴,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她是桑静刚,是桑世雄的女儿,老爸才不会允许你发这个疯哩!”  

  “桑世雄已经死了。姊,一个新时代已经开始丁,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伟大、美  妙的新时代,就是属于我和桑静刚的新时代。”  

  柏雅说著,乐不可支地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别作白日梦,那是你一厢情愿。”  

  菊雅瞪著他。  

  “怎么会是白日梦?难道你要制造一个赵大卫和史菊雅的新时代?或者去促成一个  桑静刚和赵大卫的新时代?你仔细想想,当然是我刚才说的情况最有可能,不是吗?”  

  菊雅细听,夸张地吐了一口大气,用发亮的眼睛看著她的弟弟,赞叹地说:“哎?  ,小豆豆,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哪。你这人太可怕了,从小到大是只会玩不会打算,现  在用起心来却这么灵光,你是不是想一石二鸟、人财两得啊?看你不像这种人嘛。”  

  “姊,你也把我看得大没出息?我史柏雅以前是不中用、很不长进的空心萝卜,以  后,你等著瞧吧,我的恶灵将会被一点一点地远去,我的良知将会一点一点地被释放…  …”  

  柏雅还没说完,菊雅呵呵大笑,取笑说:“对对对,你真是改头换面了,去哪里找  到这一段圣经上的祷告文出来用得这么精采?不过,你得去人家桑静刚面前告解才对啊  ,念给我听管什么用?”  

  柏雅一副不在乎她调侃的表情,只说:“我要娶她,否则誓不为人。”  

  “豆豆,我现在正正经经、很郑重地警告你,别异想天开得太过火,这件事不太可  能的。天下美女何其多,何必去找这个麻烦。”  

  “怎么说?愿听教益!”  

  “先说老爸吧。他要合纵,你要连横,根本是乱七八糟、背道而驰!就算老爸向你  投降好了,桑静刚会理你吗?我看她的样子,根本就不把你这只花心萝卜看在眼里。还  有,你有那么多前科,臭名轰轰烈烈远播中外,她会不知道……”  

  菊雅还想数落下去,柏雅不耐地打断她:“好啦,不要再说我的罪状行不行?我不  是说过,恶灵将会一点一点地远去、良知将会一点一点地释放吗?我拚命要洗心革面,  你却拚命要泄我的气,这算什么手足之情?”  

  “好!好!随你去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万一失恋不要怪我!”  

  菊雅看看窗外,车阵已停了下来。  

  “墓地到了。”  

  姊弟俩整了整衣衫,戴上太阳眼镜后才下车。  

  送葬队伍再一次重新整合。柏雅看见静刚捧著桑世雄的灵牌,低头垂泪随著引领的  法师,缓缓举步走向山坡。虽然左右有人扶持,她的步履却是蹒珊而沉重,仿佛不胜疲  惫。  

  史柏雅远远看著,竟觉喉间升起一股温热。  

  人生苦短,为何要任凭满腔爱意空悬?  

  他为什么不能过去拥抱她?而只是站在这里心痛?  

  他一点都不怨恨她了。  

  广阔苍茫的天地之间,她的身影只有一点点。她很渺小、很空虚、很孤独。  

  天地既悠悠,此身不复得,此情怎忍辜负?  

  史柏雅感慨万千,万念俱灰之感竟是此生所未有,只觉自己强烈地感应著她的千古  寂寞和孤独。  

  他在胸中呼喊著她的名字,对她诉说:桑静刚,我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 *** ***  

  听见有人按铃,青蔓放下笔去开门。  

  门外站的竟然是金钱豹一只,把她吓了一跳。  

  “你……又来干什么?”  

  青蔓眼珠上下左右打转,满脸疑惑和不安。  

  “别怕,我绝对没有恶意,很抱歉……”史柏雅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很小心诚恳  地请求谅解,看青蔓镇定了些,才又说:“我可以进来吗?”  

  外面原来下著微雨,她只好让他进门。  

  “葛小姐,我来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这么一说,青蔓又怕了,还是口边那一句:“你又来干什么?”  

  “我是找不到你姊姊,不得已才来找你帮忙的,请别误会。”  

  柏雅认真地解释。  

  “既然吃了闭门羹,就表示自己不受欢迎,还有什么好说的?”  

  青蔓没好气地说。她让他受够了,对他那种死缠烂打的牛皮劲儿十分清楚。  

  “那也不至于足不出户吧?她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出门了。请你赶快告诉我,她  是不是病了?”  

  “你怎么知道她两个星期没出门?”  

  嘴里这么说他,心里却想这是大有可能。看他那一副著急无奈的样子,她打算乘机  出一口过去受他百般骚扰的怨气,于是说:“看你可怜,我告诉你吧。她回美国去了。  

  ”  

  柏雅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先是浮现吃惊的表情,接著就是一股不信的神态,连忙问  她:“不可能!我不相信。她只是不想露面而已。如果只为守丧,甚至只是单独地不想  见我倒也没关系,我只是担心她生病了,史小姐,她不是铁打的,她也会支撑不住。快  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青蔓防卫著,一心只怕中了他的诡计。她曾和静刚通过电话,商量重要大事,听起  来静刚什么事也没有。  

  “我姊姊怎么样不要你管,你不是很有本事吗?哪用来问我?就算你问我,我也不  会告诉你。”  

  “好小姐,你骂我、笑我,我照单全收绝不抗议。不过,我关心你姊姊是真心真意  的。我打电话、找上门,都是佣人推说不在……”  

  “当然,我姊姊没有我这么好欺负啊!”  

  青蔓此时一肚子快意,她决定再不理会他。  

  “唉,青蔓小姐,请你不要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好不好……”  

  柏雅哀求著。他知道他的坏形象在青蔓面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却仍不死心。  

  正哀求著,他瞥见桌上一大叠粉红色的喜帖,突然心生一计。  

  “是你要结婚了?这么快。不久前才听你姊姊说你要嫁人了。”  

  “虽不中、亦不远,是我要订婚了。”  

  “喜帖可以让我欣赏吗?时装设计师的美学概念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柏雅发挥那一张甜嘴,不管有没有用,青蔓做出随你去看的表情。  

  “嗯,别出心裁,很浪漫的格调。”柏雅把喜帖内容仔细地看了一遍,不知是真是  假地赞美著,末了还加了一句:“以后我结婚,喜帖也请你来设计。”  

  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叫青蔓在心里暗暗骂他:“谁为你设计!你结婚又与我何干  呢!”  

  她实在弄不懂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之内,这个人一下子沮丧焦急、一下子又得意开心  起来。  

  青蔓突然将喜帖抢了回来,正想下逐客令,他自己开口讲了:“好啦,既然你这么  不欢迎我,我告辞啦!”他转身走向门口,再以临去回眸的姿势神气地告诉她:“你订  婚可是天大的喜事,令姊会从美国赶回来参加吧?那么,再会啰?”  

  说完,耸了个肩,露出胜利的微笑走了。  

  青蔓想了好一会儿,看看那一叠喜帖,这才恍然大悟起来,不由地骂道:“奸诈、  阴险、心术不正!”  

  骂了一大串,青蔓还是不得不佩服,花花公子史柏雅果然名不虚传,是有几分小聪  明和本事。用这份本事去逐蜂竞蝶显然是绰绰有余,难怪她自己几番都逃不出他的手掌  心。  

  “他明知姊姊不理他,却从喜帖上得知姊姊会在我的订婚喜宴上现身。”  

  青蔓一面摇头,一面自言自语。  

  她现在更加认识这只金钱豹的威力了,也开始担心静刚是否对付得了他。  

   *** *** ***  

  订婚酒会就在五天之后的周末晚上,时间是逸航决定的,双方父母让一对年轻人,  自己做主向朋友宣布喜讯,对这一门亲事,逸航和青蔓的双亲只觉突然了些,却并不意  外,他们彼此早都认定这对小儿女了。  

  酒会地点选在大酒店内,逸航和青蔓请来不少同学和朋友,场面十分热闹而富青春  气息。主人以自助餐招待来宝,亲朋戚友则各为一对新人送上礼物,包装得五彩缤纷的  大小礼盒,一件一件递到逸航和青蔓手上,准新娘欢天喜地地立即把它们打开。  

  “好漂亮的耳环!”  

  穿著粉红色水洗丝套装的青蔓取出小礼盒中的礼物,笑容满面地赞美著,立即把那  对当中是一颗白色珍珠、外围嵌著小水钻的耳环戴了上去。  

  “锦上添花,美极了!”  

  有人大声赞美。  

  青蔓不时地把目光投向宴会的人口处,神情掩不住一份迫切的期待和焦急。宴会已  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她一心盼望的最重要人物却一直没有出现。  

  再等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又想去打电话。虽然十五分钟以前桑家的女佣已告诉她,  静刚已在一个小时以前出门。  

  当她正在柜上拨电话,静刚已翩然降临。  

  “姊,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挟持绑架了,好担心哦!”  

  青蔓一把挽住静刚,热切地打量她。  

  “你就会胡思乱想,谁会绑架我?”  

  静刚淡淡一笑,笑得很勉强。  

  青蔓可却是很认真地把她挽得更紧了一些。  

  “那只金钱豹哇!他真的是想尽办法要接近你,你要很小心哦!难道今天晚上他没  有缠著你?”  

  “没有。今晚是你大喜的日子,何必提他?”  

  静刚的声音有掩盖不住的烦躁。  

  “噢,对不起,姊姊,是我不对,我带你去见逸航。”  

  静刚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得任青蔓拖著走。她是敌不过青蔓的恳求,不得不来  面对这样一个场面,不得不来面对那不知该以何种心情相对的章逸航。  

  桑静刚什么尴尬不堪的场面不曾经历过?为了心爱的妹妹,她同样没有其他的选择  。  

  被拖著来到一年轻人中间,竟逸航的脸庞从其中浮显了出来。  

  “逸航,姊姊来了,我们一起敬姊姊一杯!”  

  青蔓端起两杯鸡尾酒,把一杯递给静刚,兴奋地对逸航说。  

  逸航料想会有这样的一个场面,洒脱地举起酒杯。  

  “姊姊,我们敬你!”  

  说完,毫不迟疑便把酒灌了下去。  

  静刚容颜惨淡,也不多看他一眼,只说一声:“恭喜你们。”  

  她缓缓喝下一口血红色的酒,青蔓跟随著。她只觉这气氛和节奏有些奇怪,但是静  刚不愿让她再发现什么,换了她确开人,塞给她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姊姊给你的小礼物,戴上它,就像姊姊守护著你。”  

  静刚的话语无比温柔。  

  青蔓打开一看,是一条镶著钻石的黄金手链。  

  “姊,这礼物太贵重了。”  

  “没什么,姊任何东西都舍得给你。”  

  静刚幽幽地说。  

  “姊,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吃点东西吧?我去替你拿烤牛肉。”  

  青蔓转身就要走。静刚唤住她。  

  “不要了。我要走了。你们好好在这里庆祝吧,不要管我。”  

  无论青蔓怎么哀求,静刚也不肯留下,立即离开了餐厅。  

  这是年轻人的欢乐聚会,不是她桑静刚逗留之地。  

  虽然她和他们一样年轻,但她的心却是枯竭衰老,甚至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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