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苹点头,双手依然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
其实于苹并不是没有见过大阵仗的人,出席记者会、对记者说明案情这些事,于苹早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可那都是公事,主角都不是自己,所以于苹可以气定神闲地面对。
不过这次她所面对的是和自己隐私有关的事,她就无法保持镇定了!再说,当中还牵涉到父亲死亡的真相!
她深深吸了口气,从皮包中拿出矿泉水来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天翔,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脱身。谢谢你,我在这里下车就好,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沈天翔伸手按住于苹的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
“是啊!既然当不成情侣,也当不成夫妻,那么做朋友总该可以吧?”
于苹勉强笑了笑,“是啊,我们当然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封电子邮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于苹摇头,“我说过这整件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交代完的。”
“有什么好不能交代的?男女在一起,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就是有一方强迫。以康亚诗的为人,我想一定是他强迫你,对不对?”
于苹一愣,“强迫?天翔,你为什么一直认为是亚诗强迫我?为什么认为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好像他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你误会他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如果不是那样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杀害于伯伯?”
“爸爸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有证据!”
于苹吓了一跳,“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沈天翔下车来到车子后方,从后车箱中拿出一样东西后回到车上。
“你瞧,这是什么?”
于苹接过一看,脸色顿时惨白。这是……这是父亲一向不离身的戒指。父亲身亡后,她曾四处找寻过,却怎么样都找不着,没想到它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你、你怎么会有爸爸的戒指?我找遍所有地方就是找不着,为什么它会在你手上?”
“是于伯伯亲手交给我的!”
于苹更加诧异,“爸爸交给你的?不可能!爸爸从头到尾就反对我和你交往,他根本不可能去找你,更不可能把戒指交给你!”
“我有说是于伯伯来找我的吗?”
“那……那是怎么回事?”
“是我和于伯伯偶然在旧金山碰到面的。”
“你和爸爸在旧金山碰面?”
“是啊!那天我替我父亲到旧金山办点事,没想到正好遇见于伯伯。我本来想避开的,毕竟他对我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我觉得避开会比较好。想不到于伯伯见到我,反倒自己迎上来。”
“爸爸主动迎上去?”
“是,我也很惊讶,我正想问他发生什么事时,他却慌慌张张告诉我,有人正在追杀他,为了不让证据被湮灭,所以他想拜托我把证据交给你,希望你有一天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为他报仇!”
于苹浑身颤抖地看着手中的戒指,这戒指里头隐藏着父亲被害的证据?
沈天翔满怀歉意地说:“于苹,我先说抱歉,因为我很想弄清楚于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在未征得你的同意下,就先看了戒指。”
于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天翔从上衣口袋掏出一片记忆卡。“这是我找人打开戒指后,在戒指里头发现的记忆卡。你只要看过,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说着,他拿出放在后座的数位摄影机,把记忆卡插了进去,然后交给于苹。于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凑近数位摄影机一看,赫然发现里头的人共有三人。其中一个是东尼和一个女人,另一个则是康亚诗。
只见画面中三人不住交谈着,似乎正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然后东尼拿了样东西给康亚诗,康亚诗也把一样东西交给东尼。于苹实在很想知道这三人究竟讲了什么,但碍于没有声音,使得她只能干着急。
“你知道他们讲了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这个男人在西岸一带向来恶名昭彰,和毒品走私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康亚诗和他所讲的内容应该也和毒品有关。”
“可是……可是这只能说亚诗认识他,并不能说亚诗就是杀害爸爸的凶手!”
沈天翔冷笑一声,“认识就已经够了,还需要其他证据吗?”
于苹瞪着他,“什么意思?”
沈天翔指着画面中的东尼,“这个人已经被旧金山警方,以贩毒、杀人、绑架等罪名提起公诉了。”
“什么?贩毒、杀人、绑架?”
“是啊!贩毒就不必说了,至于杀人,据说是涉嫌杀害一个叫于浩阳的东方人,而绑架,那就是你了!”
于苹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涉嫌杀害一个叫于浩阳的东方人?于浩阳,那不是父亲的名字吗?这么说来,康亚诗早就认识东尼,也知道东尼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可是他却装作不认识、不知道?
沈天翔张手按住于苹肩膀,“于苹,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康亚诗绝对不是你所想的好人,他是个黑道份子,一个以律师身分作为掩饰的黑道份子,他在美国无恶不作,为了自身的利益,甚至不惜和东尼这种人结盟,杀害于伯伯,还装模作样演一出戏,让自己和你一起被绑架,好取得你的信任,这种人,你怎能嫁给他呢?你怎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呢?”
“可是我……”于苹摇摇头,试图甩掉心中的震惊与不相信,可心底的痛觉却在在提醒着她——这是真的,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亚诗要隐瞒自己呢?他明明认识东尼,明明知道东尼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也明明知道自己念兹在兹的就是找到杀人凶手,而他……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于苹,离开他吧!趁着你刚回来,趁着他还没发现你已知道真相前,赶快离开他,否则难保他不会对你动手!”
“可是我……”
“没有可是,听我的话准没错!你的行李都在他家吧?我现在载你回去拿东西,然后我们一起离开,恩?”
沈天翔不等于苹回应,迳自开车往康亚诗所住的地方。
由于于苹太过惊讶,因此她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直到她瞥见路旁的店面、路、树时才回过神。
奇怪?为什么天翔会知道康亚诗住在哪里?
今天她一下飞机,康亚诗便要司机直接送她到地检署上班,因此连她都不知道康亚诗住哪里,为什么他会知道?
这么一想,于苹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拿起沈天翔给的戒指左右把玩着,又把他刚刚所讲的话仔仔细细想过一逼,心中顿时有了底。
她让沈天翔在路边停车。
“到这里就好,剩下的我自己走进去。”
“可是……”
“你知道亚诗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既是不简单,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我?天翔,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整理东西,顺便把爸爸的遗物拿来,我们再来讨论应该怎么办,好不好?”
沈天翔闻言眼睛一亮,“好,我等你,有什么事的话,你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我知道了。”于苹凑上前,在沈天翔脸上轻轻一吻,“你等我,自己也要小心。”
“恩。”于苹刚下车转进一条巷子,一只手不知打哪儿伸了过来捂住她的嘴。
于苹吓了一大跳,正想惊呼救命时,康亚诗俊美潇洒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别怕,是我。”
“你吓死我了……”
“嘘,别出声,他还在车上等着,跟我来。”康亚诗握着于苹的手,将她带离巷子,走进了一栋公寓,再坐上电梯到三楼。
进入屋子后,康亚诗神色一松,“这是我一个手下的家,还算安全,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
于苹怒视着他,不由分说便抡起粉拳打他,“你骗我!你这个王八乌龟臭鸡蛋,你居然敢骗我?你可恶!”
康亚诗不痛不痒地任她槌打,“我怎么骗你了?沈天翔又告诉你什么了,是不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于苹哼了声,背过身子不理他。
康亚诗不在意地笑了笑,“先别生气,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反正我总有一天会把事情统统告诉你的!”
于苹转过身瞪着他,“你!”
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她,“把这样东西拿着去见他。你不能耽搁太久,太久他会起疑的!”
于苹一愣,“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他想要的东西,也是于伯伯遇害的主要原因。”
于苹看着手上的小盒子。“你说这是……”
康亚诗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件防弹背心,“没错。把这穿上,我们会尾随在后保护你!”
半个小时后,于苹回到沈天翔车上。
见她两手空空,沈天翔感到有些诧异,“行李呢?你没有带行李?”
“不需要行李!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也是康亚诗买的,我不想带,反正再买就有了,我只带了这个。”她把盒子拿在手上扬了扬。
沈天翔眼睛猛地一亮,“那是什么?”
于苹打开盒子,指着里头一个小小的晶片,“这是爸爸的遗物,也是爸爸留给我的。”
“那……你看过里头的东西吗?”
“没有,一来我没有仪器可以播放,二来我想我不需要看也猜得到里头是什么。”
沈天翔大概是太兴奋了,没有听出于苹的弦外之音。“我车上有磁碟,也有电脑,我现在可不可以看?”
于苹冷然看着他,“当然,你拿去看吧!”
沈天翔果真拿出磁碟,将晶片装进磁碟中,跟着插入笔记型电脑读了起来。当晶片中的资料一行一行地被读取出来时,沈天翔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光晶片中的资料,然后对她说:“于苹,这晶片可以给我吗?”
“当然,我拿来就是要给你的,不过你都已经杀光了,就算已经给你也没用了,不是吗?”
沈天翔一怔,脸色突然变得很不自然,“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杀光?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换句话说好了,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爸爸?”
“我、我怎么会杀于伯伯?杀死于伯伯的是康亚诗!”
于苹缓缓摇头,“不是亚诗,是你!”
“你有什么证据?你是检察宫,应该知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能随便乱指控的。”
“我没有证据,那只是我的合理怀疑。”
“怀疑?你怀疑我什么?”
“第一,你为什么一直说亚诗是凶手?亚诗可能是凶手的怀疑,除了我以外,外界没有人知道,连我祖母都不晓得,为什么你会知道?第二,你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的戒指?我父亲的遗物,到现在都还在FBI手中,尚未还给家属,你凭什么会有戒指?第二,你有戒指也罢,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利用戒指来说谎,说戒指里藏着记忆卡。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戒指是我和我母亲一起买的,里头有没有文章,能不能做文章,我是最清楚的人!第四,我今天刚回台湾,连家都还没回,既然没回家,自然也无从知道亚诗的家住哪里,可是你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为什么会知道亚诗住在哪里?为什么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沈天翔定定看着于苹,将她美丽细致的容颜深深印在脑子里,“为什么?这么多个为什么,你要我从何说起?”
“你不否认?”
他哈哈一笑,“我能否认什么?你都已经认定人是我杀的,我还能说什么7。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一连串事件的策划人,包括你在美国落水、被绑。不过我不是凶手,我也没有杀死你父亲,因为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我怎么狠心下得了手?”
“那么是东尼啰?”
“不,不是他,他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听谁的命?”
“我父亲,沈全杉。”
于苹诧异地张大眼,“你父亲?他、他不是早已中风,卧病不起了?”
“他是中风卧病不起,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中风吗?因为你父亲,于浩阳!”
这下于苹懂了,一些从前连不起来的线索,现在全兜在一起了。“你们有把柄落在爸爸手里,对吧?”
沈天翔眼神阴沉地点头,“没错,沈家之所以能立足政商两界这么久,全仗我父亲在美国及大陆的投资,可是因为一些小差错,我父亲不得不向黑道势力靠拢,想不到却因此成了美国政府注意的目标,不但国税局派人调查,连FBI都插了一脚。”
“而你们之所以杀爸爸,就是因为爸爸拿到你们的犯罪证据?”
“这哪能叫犯罪证据?只是这东西一旦被美国政府知道,那么沈家的地位、财富以及声誉就统统完蛋了,所以我父亲他才会被逼着下手。”他转头看着于苹,“想不到伯父人是死了,却把东西给了康亚诗,而康亚诗却偏偏是一个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我父亲在惊怒下,就这么一病不起!”
“那么之前在饭店前拦阻我的人、在桥上追撞我和亚诗的车,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全是你做的?”
“没错!都是我做的,谁教你想重新调查这件事呢?”
“那么教堂前的枪击案,也是你自导自演的?”
“当然,不这样的话,你会对康亚诗起疑吗?你会相信我的话吗?况且不这样的话,旧金山警察能不介入吗?但令我惊讶的是,康亚诗竟然有办法说服旧金山警察按兵不动,硬是压下案子,所以我只好另想他法了。”
听到这儿,于苹突然明白过来。“你……散播电子邮件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沈天翔哈哈大笑,“没错,就是我!”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做不但伤害了我,也伤害了亚诗,以及整个检察界的声誉,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样做可以让你信用扫地,甚至可以让你辞去检察官的工作,从此无脸见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想什么调查的事了。更重要的是,可以破坏你和康亚诗的感情,我何乐而不为呢?”说着,他掏出一把枪对着她。
“于苹,我本来是不想杀你的,我本来是喜欢你的,可是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识破我的计谋、知道我的计画,害得我不得不下手!”
“杀了我,你也会变成杀人犯,难道你就不怕吗?”
“谁教你要和康亚诗在一起,甚至还嫁给他!他是害我父亲的人,是害惨沈家的人,你知不知道?而你居然嫁给他!”
“你忘记我们早就分手了吗?再说,先做错事的人是你和你父亲,怎么能怪他?”
“不怪他难道要怪我自己?于苹,你不要怪我,反正我杀了你以后,我也会自杀,然后我会留下遗书,说你是被康亚诗强暴的,还被迫拍下影带,而百般无奈的我和你只好相约殉情。这样的结果,你说好不好?”
于苹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你、你疯了,你根本就疯了!我不要理你,我不认识你,我……”
沈天翔猛地揪住于苹,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别走,我说过我们要一起殉情的。你这一走,殉情戏怎么演呢?”
这时,康亚诗冷冷的声音响起,“当然可以演,只是你得自己演就是了!”
沈天翔看向窗外,赫然发现康亚诗站在车旁瞪着他,身后尚有三个男人,其中两个他见过,一个没见过。
“你、你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怕我会开枪吗?”
康亚诗口气冰冷地说:“你开啊!你如果觉得你的枪会比我们四个人的枪快,那你就开枪好了!”
话声刚落,四把枪迅雷不及掩耳地同时指着沈天翔的脑袋,让他动弹不得,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康亚诗说:“小苹果,你下来!到我身边来。”
于苹点头,伸手开了车门下车,走到康亚诗身旁站定。
康亚诗搂住她亲了亲,然后对沈天翔说:“看在小苹果的面子上,我不想为难你,更不想弄脏了我的手。况且,警察马上就要来了,这次你再也躲不掉了。”
他搂着于苹转身离开,而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一声声刺耳的警笛声,一辆辆闪着巡逻灯的警车由远而近驶来。看来康亚诗说的没错,警察确实已经到了。
突然,沈天翔放肆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躲不掉?我当然知道我躲不掉?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康、亚、诗!”
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沈天翔的车子霎时化为一团火球袭向康亚诗和于苹众人。
康亚诗连忙将于苹护在身下,“危险!”
只听得爆炸声连连,火光冲天,那态势之大,震得树木倒塌,周围商家的房子嘎吱作响,玻璃碎了一地,真以为发生地震了。
当一切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时,众人却突然听到于苹惊叫道——
“亚诗,你怎么了?亚诗,亚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