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容不得她逃脱,低沉的语调有着说不出的霸道与温柔。「从我接掌王位以来,祖母一直希望我早日成亲,我总是敷衍着,加上职务繁忙,也很容易推托过去。直到最近一两年,老人家变得愈来愈积极,甚至假借名目举办『夏日百花宴』,广邀名媛淑女,就是要我从中挑一位妻子出来。」
「你就没一个看中意的?」还不懂得吃味,只是心里怪怪的。
「貌美贤良的淑媛不少,却没一个教我心生怜惜,更别说产生爱意了。」魅惑一笑,他的大掌包覆住她的小手,低沉雄厚的男性嗓音轻轻敲进她心坎里,「今年的围炉家宴,祖母旧话重提,一再追问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倒是说呀!』当时,我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现小师妹的倩影!别个什么女人我都不要,我只要花弄晚!我突然明白过来,懂了自己的心意。」
他理所当然的悄悄收紧大掌,一股灼热包围着她的手,陌生的悸动缓缓地在她柔软的心间漫开,忘了要挣脱,只有红霞染上她白净的小脸,才惊觉自己对他竟起了羞涩的情绪,大师兄不再只是大哥哥,而是一个异性、一个男人。
「大师兄,我配不上你。」一片红晕的素净脸容平增娇色,依偎在他健朗宽大的胸前,不再那么自在,因为在南无春眼里,她不只是小妹妹,还是一个女人,这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为什么?」
「我身体不好,只会给人添麻烦……」
「妳又不是今天才身体不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妳的病情,我自然不介意才会一直喜欢着妳,喜欢到变成了男女之爱。」
真情流露的话语使弄晚清澈的眸子罩上一抹迷蒙,眼眶里所凝聚的水气瞬间决堤。「大师兄是大傻瓜……晚儿根本不值得你动感情……晚儿什么也不能给你……还会生病……好傻的大师兄……大傻瓜……人家会笑你……」哽咽着叨念,布满泪痕的小脸却是一片感动之色。
「为了妳,我情愿做个快乐的傻瓜。」他动情的更加搂紧她,恨不得把她完全嵌进怀里。「好不好一辈子陪着妳傻傻的大师兄?晚儿,我明白这对妳而言是太突然,但是,却已在我心里千回百转了许多年。妳喜欢我吗?晚儿。」托起她尖润的下巴,低柔地询问她的心意。
回想这一路走来,大师兄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即使她病倒在客栈,耽搁了行程,他眸中闪烁着的是心疼与无限爱怜,而非嫌憎。弄晚的心一阵阵甜蜜,她点点头,承认自己心中的感情。
「我喜欢大师兄,除了师娘,我最喜欢大师兄了。」她垂下眼睑,害羞道。
虽然被排在第二位,他炯亮的眸底还是有掩不住的欣喜,反正师娘又不能跟他抢老婆,他有信心迟早会将弄晚的心牢牢地牵系在他身上。
「我好高兴!晚儿,我真的高兴妳没有拒绝我,就算妳只是喜欢我而没有爱上我,没关系,我有耐心慢慢等妳开窍。」吻着她的眼,他动情地呢喃。
「大师兄开口闭口爱呀情呀,都不会害羞吗?真不像平时冷眼冷眉的大师兄呢!」弄晚羞涩地小声道。
南无春呢喃道:「冷情待世人,痴心恋弄晚。」
弄晚清滢的眸子泛着丝丝泪光,「我不配的,大师兄,我不配的……」他的深情厚爱令她铭感五内,但自己除了这一身病骨,又能带给他什么呢?
「好傻的晚儿,只要妳也真心待我。」他眼眸里刻画着深深的溺爱与眷宠之情。「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妳十五岁,及笄了,可以不用再压抑自己,光明正大的将妳接过来,呵护着妳、宠爱着妳。」
「你这样值得吗?大师兄,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她又是欢喜又是苦恼。
她认真的模样让他笑出声来,贪看她如玉温润的小脸,轻啄秀气的巧鼻,轻哑开口,「我只愿看到妳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回报。」薄唇落下,攫夺了她那张惹他心烦意乱的樱唇。
温柔且噬人心神的亲吻挑动了她不解男女之情的初恋情怀,教她迷惘的眸中细细流动着初生的热情,迷乱的意志无力推开这炙人的缠绵,屈服于他狂野的唇齿囓咬与舌尖纠缠,像宿醉了般,娇弱的身子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狂乱的心是不听使唤的快速,初吻的滋味羞红了雪白的小脸。
礼教已被拋之脑后,刚萌芽的爱情逐渐深植于心田,弄晚羞怯地垂下眼,怕看他灼热且深情的眸光,令她几乎不能喘息。
心乱了,只为大师兄而悸动不己,火热、羞怯又甜蜜。
「不喜欢吗?」小姑娘初初动情的模样美得不可思议,南无春的心不由自主的飞扬,偏还要坏坏地问上一句,笑看嫣红的双颊愈发红艳。
「大师兄好坏!」弄晚更不敢抬起脸来,火烧般的容颜益加往他怀里深埋。
得偿所愿啊!眼波流转,南无春端正贵气的面孔浮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暖玉温香抱满怀,人生得一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在这一刻,南无春是幸福的,并且下定决心要将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不计一切!
谁胆敢破坏他的幸福,杀无赦!
*
冷月高挂,寒星点点。
夜风徐徐轻拂,湖心的「冷香亭」灯火通明,十数名小厮婢女来往于九曲桥上,送来一道又一道的精致佳肴。
王府的奢华与气派,使阮非雪原已浇熄的冀望又悄悄萌生。
夏日沉闷没胃口?简单,移驾「冷香亭」用晚膳,清风拂送暗香,令人胃口大开,眼前的佳肴美馊更引人食指大动。
前呼后拥、呼奴使婢的生活,谁不想望?
这几天,徐家兄妹和阮非雪受到贵宾般的款待,由周易与寒德轮流作陪,游遍京城内外的名山胜景,吃遍各大酒楼的美食与点心,往往玩得乐不思蜀,忘了小师妹弄晚孤身一人在王府养病,游山玩水没她的份。
阮非雪一点也不同情她,反正她有双婢贴身服侍,医治她的罗桑儿也住在府内,随时可以陪她解闷。不知道的是,托言公事缠身的南无春,总是在他们出门不久,便回「随园」与弄晚作伴,还对弄晚吐露情衷。
南无春会对女人甜言蜜语?任谁也想象不到。
今晚除了师弟妹们,南无春还邀了南永真、南永倩、罗桑儿一道,让双方正式会面,免得哪天在王府中巧遇却相见不相识。
另有一位不请自来的贵客,便是武状元张鹤林,是老太君娘家的侄孙,向来与南无春交好,是可以说知心话的好朋友。
「不得了哇!无春,你的师妹一个个都是美娇娃。」张鹤林天性豪爽,有话直说,阮非雪的娇艳、徐悠萍的俏丽、花弄晚的弱不胜衣,各有各的美啊!
南永真哼一声。「哪里及得上我的心月?」在贵公子眼里,江湖儿女全是粗俗的,还不及一名歌妓风雅解语。
南永倩低喊,「哥!」别把妓女拿到枱面上丢人现眼行不行?
罗桑儿更不甘寂寞,娇媚酥人的嗓音轻道:「张家表哥,把手伸过来我把把脉,看你是否肝肾两虚,导致眼花目浊,没瞧见第一美人就在你眼前。」
张鹤林哈哈大笑。「桑儿表妹,妳美若天仙,无人敢否认,奇怪我怎么没有爱上妳呢?」
罗桑儿媚眼一瞪。「那自然是你有眼无珠,心里只容得下古晴心一个,可叹佳人眼高于顶,又想当状元夫人,又舍不得角逐王妃宝座的机会。」
张鹤林有点拉不下脸。「妳少胡说了!」
「我胡说?我是说错了你喜欢古晴心,还是弄错了古晴心明日就会进府小住三天,和其它几位大家闺秀一起参加『夏日百花宴』?」罗桑儿笑得千娇百媚,却又不怀好意。「因为我也是王妃后选人的其中之一啊!自然要弄清楚我的竞争对手有哪些人。」
张鹤林一脸难看,他也是听说了,才想打听一下。
南无春偏冷强硬的嗓音扬起,「那是祖母的乐趣之一,老人家怕寂寞,找个名目让几位名门千金进府陪她解闷,与本王无关。」
光棍一点就明,张鹤林笑逐颜开。
罗桑儿不依道:「表哥,你怎么可以破坏我梦想当王妃的希望?」
南永倩不屑道:「是姑姑的奢望吧!」嫁出去的女儿年轻丧夫,要守寡也该在婆家守寡,而姑姑却回娘家一赖便十多年,还指望女儿当上南郡王妃。
听说,若不是罗桑儿的个性不够贞静娴淑,姑姑原本打算将她送进皇宫,想凭美貌捞个贵妃封诰。
罗桑儿才不在乎她那副嘴脸,吃笑道:「我和南郡王是姑表兄妹,还有希望被选上,过过王妃的瘾,强过某个人『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啰!」大家一起长大,要掀底,谁不会?
「罗桑儿,妳──」南永倩粉脸涨红。
南无春斥道:「要吵架,私底下去吵,别吵到我面前来。」转眼见弄晚脸色不太好,吩咐流霞将「银耳炖鹌鹑」送去弄晚房里,吃了润肺安眠。
阮非雪不想看大师兄对小师妹的体贴,装作有趣的问罗桑儿道:「这『夏日百花宴』是什么?是王爷的选妃宴吗?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罗桑儿笑道:「谁教表哥一直未娶,王妃之位空悬,加上外婆抱孙心切,便连续三年办『夏日百花宴』,把一些外貌佳、出身好的小姐召进府,在表哥面前晃过来晃过去,看能不能引得他大动春心。至于来的有哪些人?」沉吟了一下,她冲着阮非雪古怪一笑。
「比如古晴心,是我阿姨的女儿,她与这位张鹤林表哥算是青梅竹马,有情在先,张表哥还是一位武状元呢!可惜她依然不满足,又想当状元夫人,又舍不得『南郡王妃』的虚名。说来说去,南郡王是害人精,他早一日成亲,也好教那些痴心妄想的女人统统死心,乖乖去嫁该嫁的人。」
在说我吗?阮非雪瞇起眼,精致如玉的脸蛋泛起得体的笑容,她才不会傻傻的对号入座。
不过,从罗桑儿的描述中,那些即将人府待选的姑娘几乎全是老太君看中意的,不是她娘家的亲戚,便是王府的姻亲,亲上加亲的意味很浓。
阮非雪冷嗤,挑衅地对着弄晚盈盈浅笑。大师兄果然只能是大师兄,一回到南郡王府,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只能婚配贵冑仕女。就算大师兄怜爱小师妹又如何?顶多是当小妾的命!
阮非雪可是不屑为之。
弄晚有点茫然,眉间浮上淡淡忧郁,眼神缥缥缈缈地向夜空凝望。
「夏日百花宴」?老太君要选王妃?惊疑中,她一夜无语,只是一颗无措的心千回百转,直到某种异样的情绪跳入她脑海里,逼她问自己:万一大师兄真的娶妻了,她该怎么办?
星儿闪闪烁烁,就是不会回答。
眼看大师兄坐在王位上,完全是一副王爷派头,谈笑风生,威仪天生,不再蕴涵着无限宠溺的深情目光看着她,彷佛离他好远好远,她的心为之一紧,头一回尝到酸楚的滋味。
她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天真,长年养病使她忘了世俗规范和门户之见。
但大师兄知道啊!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才对。
既然如此,大师兄为何要向她表白,挑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
一抹微笑、一记轻吻,一个拥抱、一番情话……润泽她的心田,莫非全是春梦一场?
她真的不懂。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乱、这么痛?
她垂下螓首,无意识的绞弄自己的纤指,搅得自己头昏眼花,胸口窒闷涨痛,尝试要呼出那股闷气,却适得其反,左胸一阵绞痛……
「呜……」她捧心呻吟一声,意识开始抽离,身子软倒。
「晚儿?」南无春厉吼一声,奔向瘫软的弄晚,心痛得不得了,忙扶起她的身子,见她唇无血色,五官皱拧起来,他心焦如焚,「晚儿,妳怎么了?妳哪里不舒服?」
「大师兄……我好痛……心好痛……」她气若游丝,接着晕死过去。
南无春忙将她拦腰抱起,厉声大吼,「罗桑儿,妳这该死的庸医,给本王滚过来!」发狂似的往「随园」奔去。
罗桑儿眉挑得飞高,她可是有骨气的,绝不滚过去,而是施展轻功,很有气质的衣袂飘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