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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彩虹的日子 8 真正的幸福是……?

  潮水般的笑声一波波地从窗外传进了利海粟位于牧场主屋二楼的工作室里。

  令他从上一季牧场的营收表单里抬起头。

  “哈哈,哈哈哈……哇啊,哦哈哈哈哈……”

  要在这样喧闹的气氛底下整理牧场的帐务,除非具有神人般的定力才有可能。

  利海粟不是神。

  事实上,他好奇地将头探出窗外去——

  尽管早已认出那个笑声的主人,然而当他看见她开着她那辆红色国产车在草地上跟他的牧工赛马时,仍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甘舜知。

  是的,他终于知道她名字的写法了,还是从阿德他们口中知道的。真是可恶!

  为什么每个人早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和身分了,他却在她来到这里将近两个礼拜后才知道这件事?

  利海粟不是那种小器的男人。但甘舜知这个女人似乎总能挑起他最坏的一面。

  一个来山里度假的城市小姐!

  要利海粟对她有好观感,实在很难。

  偏偏她却跟牧场里的大大小小都打成了一片。

  现在牧工们开口闭口就是“阿舜”,活像她的到来是百年一遭的盛事似的。

  之前罗家旅馆还没歇业时,也经常有外地的游客会到这座山谷来。利家牧场就在一旁,免不了常会受到外来游客的侵扰。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回,有一群游客居然在牧场草地上围起砖头,搞起BBQ来,弄得牛群们惊吓得四处奔逃,还差点酿起火灾,把整片单原都给烧了。

  至于其它零星的事件所带来的困扰更是不胜枚举。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地拒绝外地访客,独占这座美丽的山谷。

  只是台湾人的公德心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每当游客离去,而让他在草地上看到一堆饮料空罐和垃圾时,总会忍不住生气。

  这样层出不穷的麻烦,要不是因为罗家旅馆好几年前渐渐歇业后稍有改善,他可能得被迫拿起猎枪来捍卫山谷。

  牧场的草地保养得很健康。草种的再生能力很强,因此只要不是过度的践踏和不可挽回的伤害,其实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这位甘舜知小姐的开车技术实在大有问题。

  瞧她把那片美丽的青草地糟蹋成什么样子?

  一条一条车轨的痕迹像一个扭曲的Z字形一样,烙印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这家伙以为她是蒙面侠苏洛吗?

  而其他人居然还跟着她瞎起哄?!

  一定是最近派给他们的工作太少了。这群人才会有这个美国时间。

  必须制止她。

  早该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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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这座美丽的山谷已经过了两个礼拜了。

  甘舜知的身心从来没有这么地放松过。

  两个礼拜来,她几乎每天都在一大早就爬起床,然后开着车轮流到两家牧场去拜访。

  倪家牧场的主人经常让工人带来一大桶新鲜的牛奶和鸡蛋给她。他对甘舜知十分照顾,时常邀请她过去吃饭。

  甘舜知当然恭敬不如从命。毕竟一个人老是窝在旅馆里,日子会很无聊的。

  这段时间,除了成为倪家牧场的经常性访客以外,利家牧场也是甘舜知常常流连的地方。

  甚至有几个晚上,她还睡在管家阿桃替她准备的客房里,而且没有知会主屋的主人。她还在想不知道这种大胆的行径,何时才会被那位主人发现呢。

  半个月下来,甘舜知晒黑了点。但脸色也相对的健康许多。

  除了外表上显着的改变外,甘舜知所表现出来的举止换做是她在台北认识的人看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她整个人好像变了个样似的。

  在台北的甘舜知,是不常笑的。

  然而现在,笑容好像变成了她每天生活的必需品。就像需要空气和水一样,甘舜知常常在笑。

  她会微笑。

  也会捣着嘴偷偷地笑。

  会突然爆笑出声。

  更经常像现在这样大笑出声,仿佛开天辟地以来,她就是这么地笑着,对世人宣告她的存在。

  初来乍到的她,成为这个女少男多的小王国里,最受瞩目的一颗星星。

  利海粟走出主屋时,赛马的一群人已经奔驰到牧场的另一端,马蹄和车轮扬起一片沙尘。

  他匆匆旋身走到马厩,迅速地给“彩虹”上鞍后,他便骑着它去追那一群远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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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群人骑到牧场北边的一处山崖时,比赛结束了。

  甘舜知远远殿后,成为倒数第二名。

  在台北练成的蛇行技术用到土地宽广的牧场来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看似平坦,却高低起伏不断的草原,更不是她的小国产车能够应付得来的。可是甘舜知还是玩疯了。

  提议赛马的人是阿德。

  但既然甘舜知不会骑马,男人们都很乐意让她用“四轮铁马”上场。

  结果还是遥遥落后,输得有够惨!

  没拿最后一名的原因,是因为最后一名抵达终点的骑士江哥,一开始所选择的起跑位置太过不利。

  甘舜知的车挡在他和马儿前面,而她又蛇来蛇去的,吓得江哥为了自己跟马儿的两条小命着想,迟迟不敢超她的车,因此落后了。

  不过结果不重要啦。

  反正只是玩票性质,高兴就好。

  昕以当甘舜知开了车门冲到终点线上,江哥也追了上来后,大伙儿还是笑闹成一团。

  小山崖底下是一条水质清澈的山溪,提供了牧场稳定的水源。对面的山壁将他们的笑声反射回来,也一起加入他们的笑声中。

  阿德哥俩好地搭住甘舜知的肩,熟稔地喊:“我说,阿舜啊,你真的不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教你喔。”光瞧他刚刚跑了个第一名,就很有资格当这位城市小姐的师傅了吧。

  甘舜知看着那高大的马匹,碰触到它们因为奔跑而湿润的皮肤和鬃毛,摇摇头道:“不用了,真的不用。我想我可能对马有恐惧症。”

  远远欣赏马儿健美的体态是一回事,可要她骑上马背自己驾驭马匹,光用想的,她就头皮发麻。

  有些事情,还是宁可远观的好。

  俗话说,距离就是美咩。

  “恐惧症?那怎么成。要不要找医生来看一下?”江哥提出建议。

  然而,再次被众人包抄。“你什么也找医生来看一下!”

  “事出必有因咩。”江哥还很坚持地说。

  老陈也说:“骑马的好处很多,不仅可以锻链腿力,最重要的,还可以锻链腰力。”顿了顿,他又说:“一个男人的腰力可是女人的幸福所系啊。”

  男人们纷纷大笑。

  又来了。

  甘舜知心想:这群人很爱开玩笑。可是十个笑话里有九个都带有颜色,不晓得这算不算健康喔?

  虽然如此,甘舜知还是笑了。“哦,的确。我们女人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最需要男人们替我们搬粗重的东西了。因此腰力强确实是件好事,尤其是对男性同胞来说。”

  众男人呛咳出声。群起正待反驳,却在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后,诧异地看着彼此。

  “咦,还有人殿后吗?”

  还以为江哥是最后一名呢。难道不是?

  一群人纷纷张大眼睛回头一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

  来人是老板啊。

  这时还是他们的工作时间,要是被当作现行犯逮到就惨了。明天的工作份量铁定会加重不少。

  眼睛很尖的他们如果对利海粟此刻的心情还有疑问,在看到他系在腰上的马鞭时,也都毫无疑问了。

  老板骑马从来不用鞭子的,会带着那条鞭,铁定另有用途。

  甘舜知当然也跟着回头看了。

  利海粟……是的,他已经不再只是一名注音男了,如同隔壁倪家牧场的主人叫做倪可衮一样。甘舜知知道了他俩名字的正确写法。

  他,有个很好的名。沧海之一粟呢。他的父亲可能是个诗人。

  而他骑的那匹马她是见过的,后来在牧场时也见过几次,却总是在看见它时,仍会为那匹马儿的美所震慑。

  那不是一匹纯色的马。

  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而是接近棕色。当阳光照射其上时,便折射出耀眼的光辉。就跟它主人的眼睛一样。甘舜知颇为讶异地得出这个结论。

  也发现自己实在很喜欢看那个男人骑在马上的英姿。

  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十分享受了。

  甘舜知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初相遇那个夜晚的月光具有魔力的缘故。因此当她看着他时,总会想起那个如幻似梦的晚上。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曾经甘舜知以为,“花花公主”杂志上的那些男模,若不是不存在于他们这种平凡人的世界里,就是即使存在,也是远在天边,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然而当她看见他时,她立刻就修正了之前的想法。

  那个人,不但存在,而且还近在她的眼前。

  唯一遗憾的是,杂志上的男人是可以供她发挥无边想像的,但眼前这位,却只是会破坏所有想像的空间而已。

  他跟她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样——除了外表以外。

  因此尽管她一看到他,视觉上的确是非常享受。

  但是内心深处,她也明白这个男人骨子里仍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王子。

  “快溜……”耳边突然传来一句。

  甘舜知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赛友们纷纷跨上马背,做鸟兽散往四方逃逸。“啊,你们——”

  已经跑得老远的阿德回头抛下一句。“阿舜快溜……”话尾被卷进风中。

  甘舜知的身体接收了讯息,自有意识地快步走到车门旁边。

  孰料才打开车门,她的手腕便被一条绳圈给套住。

  她抬起手腕一看,发现原来不是绳圈,而是一段卷绕起来的鞭子。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握着鞭子另一端的人,不敢相信地道:“你、你居然用鞭子打我?!”

  利海粟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柔软的长鞭一寸一寸地卷起,收拢,往自己的方向拉。

  甘舜知硬是被他拖到他面前。她不禁哇哇大叫。“你在做什么?”

  利海粟半张脸藏在他那顶宽边帽下。他矮下身子,低下头,让自己的鼻尖几乎碰着她鼻尖。慢条斯理地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打你。”这辈子他的鞭子顶多只是拿来吓吓人,还不曾真正用来抽打别人过。

  甘舜知倒抽一口气。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认真。“利海粟,你发神经!”

  利海粟抿起嘴,脸上没半点笑意。

  他扯着她的手腕逼她跟他看向同一个方向。“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小山崖的地势较高,因此他们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下方的牧场草地。

  甘舜知困惑地道:“一片美丽的青草地。”

  “还有呢?”

  “一群乳牛。”黑白相间的乳牛散布在青绿色的草地上,远处连绵着层层叠叠的青山,看起来宛如一幅美丽的画。

  “还有呢?”口气还是不太好。

  甘舜知蹙起眉。“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利海粟泄了气,摇摇头道:“车痕!小姐,我要你看看那些车痕!”

  甘舜知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瞪大眼睛,看着那美丽的草地上一个大大的倒Z字形。“天啊。”简直难以置信。

  利海粟点点头。“是啊,的确是‘天啊’。”总算她还晓得要羞愧。

  甘舜知瞪着一双眼,揪着利海粟的手臂道:“这还是我第一回亲眼看见……”

  利海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甘舜知咽了咽口水。“外星人的飞碟居然选中了你的牧场降落耶,你看那个Z字,他们的飞行器造型很奇特喔,真难以相信,他们也看过蒙面侠吗?”

  感觉手指底下捉着的肌肉鼓跳起来。甘舜知浑然忘了还缠在她手腕上的鞭子,纳闷地仰起头。“你怎么……”

  只见他原本紧绷着的脸孔已经松懈下来,眉梢、唇角,甚至鼻翕都受不了地扭曲着。

  利海粟宽阔的肩膀用力地颤抖。

  甘舜知皱着眉看他。“好了,别忍了,憋太久会内伤的。想解放的请自便,别在意我,我会礼貌地转过身去的。”

  结果,她还没转身,他便已经忍不住地大笑出来。

  他笑个不停,甚至还从马背上滑下来跌坐在地。

  甘舜知手腕上的鞭子还没解开,也被他拖累得跌到地上。

  笑声释放时,突然间,烦恼他整个下午——不,或者该说烦恼他整整两个礼拜的那股郁闷的情绪似乎也跟着解开了。

  而原本他认为很不可原谅的车痕,突然间,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不可原谅起来。

  牧场上,其实也常常有卡车和工程车在草地上行驶。

  那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有些工作就是得把车子开到草原中央。

  一般为了防止草皮秃掉,他们都会尽量避免长期让车子开到同一条车痕上,另外再多加留意照顾,也就是了。

  对这个Z字形的车痕。他知道他是有些小题大作了点。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呀。扯的是,她根本连自己所造成的小小破坏都没自觉。

  飞碟降落的痕迹……

  哈哈哈,也只有她才有胆子这么掰。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甘舜知很困惑地看着他边笑边将她拉近,好解开缠在她右手腕上的鞭子。

  鞭子缠得很紧。但奇异的,她的手腕除了一点点因为捆绑而血液循环不良,有点麻麻的以外,连一点点瘀血伤痕都没有。

  “甘舜知,你知不知道你实在搞得我整个人心烦意乱。”不然平常他不是这么爱计较的。

  他的帽子不知何时掉到了脚边,需要修剪的发看起来总是那么狂野。

  而他长长的睫毛因低垂着眼所造成的阴影,则让甘舜知无法移开视线。

  无意识地,她吞了吞口水,心想:何止如此。他不也弄得她心烦意乱吗?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甘舜知内心深处很清楚,要抗拒他对她施展魅力,简直不可能成功。

  她根本抗拒不了——等等,她怎么会认为他在对她施展魅力呢?

  利海粟低垂着眼,仔细检查她雪白的手腕。

  同时不由得暗暗诧异女人和男人的身体差异竟是如此地大。

  她的腕骨纤细得只要他稍稍施力就能折断。而她的皮肤……他粗糙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她手腕内侧,引发她身体一阵不由自主地颤抖。

  甘舜知专注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确是在对她施展魅力。不,他没有……他不需要。这个男人只需勾勾他的手指,恐怕就会勾走一打的魂了。

  他何需对任何人施展他的魅力?

  但,偏偏他的确仿佛正在那么做。

  也许他是无意识的。也许是她想得太多……

  利海粟凝着眼检视她的手腕,确定她没有真的被他的鞭子伤到。

  他使鞭虽然已经使得很顺手,他确定他有控制好力道,应该不会真的伤害到她。先前他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

  然而他还是再三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放开她的手腕。

  当他抬起头时,甘舜知还傻傻地盯着他看。

  她眼里的专注困扰了他。令他也好奇地看了回去。

  当他那双金栗色的眼睛攫住她的时,甘舜知胸口一紧。几乎就要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的视线往下移到她诱人的唇瓣上。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你知道吗……”他讶异地发现到自己变得低哑的声音。

  甘舜知摇摇头。知道什么?

  他认真地、沙哑地说:“昨天外星人在这里降落,偷走了我十头乳牛,你说那些乳牛会变得怎么样?外星人喝牛奶吗?或者他们其实是要吃乳牛的肉?假使是这样,那么我的乳牛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你想如果我去警局报案,会有人相信我吗?保险公司会愿意理赔我的损失吗?”

  甘舜知眨了眨眼。沉默了半晌,她很有一回事地说:“如果我是警察局局长,或是保险调查员,我一定会相信。”

  两个人眼对眼,一刻都舍不得让视线离开对方。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一幕,或许会以为他们正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彼此。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不是吗?

  不知道是谁先忍俊不住笑出来。因为接下来,他们的笑声几乎已经难分轩轾,不离不弃了,搅和成一气了。

  他们哈哈大笑。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昨天没有任何外星访客光临牧场。而甘舜知,当然也不是啥米警长或啥米碗糕调查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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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他才把车痕会对草原造成的伤害心平气和地解释给她听。而话中已经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希望她了解。

  但甘舜知在了解情况后,脸红地承诺,除非必要,绝对不再驾车在牧场里到处蛇行。

  两个人,和解。

  但内心却仍兀自翻腾不已。

  因为刚刚,的确是有什么事情几乎要发生了。

  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差点吻了她。

  她也知道。

  但是他们都不确定,如果他真的吻了她,再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摇摇头愉快地向对方道再见后,两个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纯粹是贺尔蒙在作祟。

  八成是……

  不然如何解释那样荒唐的念头呢?

  他们都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也不是没谈过恋爱,都有经验地明白,一见钟情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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